六、我是武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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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女一台戏。梅小洁和杨青青的到来,使我的办公室顿时活跃起来。

  她们对什么都感兴趣,尖叫,嘻笑,乐不可支。这是一种崭新的生活,对她们来说(也包括我),无疑具有极大的吸引力!我的办公室十分狭小,只有一张办公桌,小洁和青青只能坐沙发。我要在大办公室里为她们安排位置,刚一提起就被她们拒绝:不,我们要和你一起办公!她们都看中我的位子,只要我出去办什么事情,小洁和青青立刻抢着坐到我的大班椅上。最后,我只得让步,三个人轮流执政,一人坐一天大班椅。

  很快,她们的活力溢出办公室,在整个公司扩散开来。她们把文件送到各个办公室,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花枝招展的服饰和明媚的笑容,引来无数艳羡的目光。某种平衡被打破了,公司里原先紧张而压抑,仿佛一池腐朽的死水。现在忽然被搅动,咕咚咕咚冒起无数水泡。人们的话语多起来,脸上也有了笑容。总之,这两个女人象一股春风,从楼上刮到楼下,所到之处留下一片芬芳。

  其实,梅小洁和杨青青都有不凡的工作经历。小洁曾带领姐妹们多次跳槽,最后自己办起一家模特儿公司。因为善于公关,这家小公司搞得挺红火,梅小洁以自身能力挖到第一桶金。当然,由于财务管理经验不足,她最终陷入困境。路易,她的法国情人,在最艰难的时刻拉了她一把,使她摆脱了危机,两个人也因此走到了一起。

  杨青青更不简单,她曾是一家五星级宾馆的大堂经理,是阿庆嫂式的人物。她的小老公汪涛原本是一个游戏机迷,与青青交往后,触发灵感,开始创办软件公司,开发网游。可以这么说,汪涛只是一名工程师,或者技术专家,公司里里外外的事物全由杨青青一个人打理。当新开发产品在市场打响后,青青还与多家投资基金进行谈判。直到公司长成一棵参天大树,汪涛翅膀硬了,杨青青的价值才开始贬值。小老公逐渐建起新班底,把年长三岁的妻子打发回家享清福,自己登基做皇帝。杨青青非常失落,却没办法,只得疯狂购物……

  比起我的两位朋友,我的水最浅,智力更差。所以,我把她们引入公司,帮我摆脱困境。而她俩似乎也找回昨日的风采,全身心投入工作。

  小洁曾说过她的打算:施行美人计,打开沉默堡垒!她选定的对象,是处于关键位置的财务总监、怪人李西西。我对小洁充满期待,每次问她进展如何,她总是神秘地笑笑:快了快了。杨青青负责攻克高建中,倒是有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他们开始在酒巴约会,并肩出入公司,也不避讳员工们好奇的目光。我在办公室稳坐钓鱼台,等着捷报频传。

  事情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简单。有一天,财务部传出李西西的咆哮,不久,梅小洁花容失色地跑出他的办公室。一只墨水瓶追出来,砸在门上,墨水飞溅,污染了梅小洁一条刚从巴黎买来的花格连衣裙。她跑入我的办公室,紧张地插上门,捂着胸口喘息道:李西西这家伙,简直,简直是一头怪兽!

  我惊讶地看着她裙子上的墨水点: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他对你使用了暴力?赶快说呀!

  梅小洁道:开始我们发展得很好,他常叫我去办公室聊天。这个李西西呀,也确实有才,懂画、懂艺术,还懂时装……我和他真还谈得挺投机!可是,只要谈到个人生活,谈到爱情观点,稍不合他的意,这怪兽就大发脾气!我知道他离过两次婚,在此类话题上一直小心翼翼。可是,刚才不知怎么了,我就越了界,惹得他大发雷霆……

  我饶有兴趣地问:怎么越界的,你说了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哪句话得罪了他。我们谈起了性问题,一个男人的性能力对女人来说究竟有多重要?我说,十分重要,爱与性是无法分割的。他忽然火了,冲我嚷:男人不是畜生!不是种马!我看事态不妙,立即起身告辞。他倒好,拿起桌上的墨水瓶扔过来,真是疯了!

  我笑:事情明摆着,他的两次婚姻失败,肯定与性大有关系。没准儿,他就是性无能,你呛人家肺管子了!看来,你的美人计施不成了。

  我们都没料到,下班时李西西从后面追上梅小洁,涨红了脸向她道歉。他执意请小洁跳舞,还送给她许多礼物。梅小洁不理他。我见时机成熟,便约他单独谈话。

  我们在一间茶馆见面。李西西还是老样子,斜眼看人。我开他玩笑:对一个如花似玉的女性扔墨水瓶,一点儿绅士风度也没有。你还算个男人吗?

  李西西挺直身子:得了,别兜圈子了!你心里想什么,我一清二楚。今天我来喝茶,不想跟你扯女人的事情,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吧!

  这让我喜出望外。我看看他脸色,是认真的,便单刀直入,把问题一个一个端出来:公司危机到了什么地步?我看见一帮流氓砸了售楼处,是不是欠了别人的债?此类事情经常发生吗?

  李西西摇头晃脑说:金太阳公司欠银行的债,比乞丐头上的虱子还要多。不过,银行不会派人砸东西,最可怕是欠下了高利贷,那些吸血鬼可会要人命的!

  我大吃一惊:什么?欠高利贷?难道池宇锋会干这种糊涂事吗?

  李西西诡笑:老二没有那份胆量,是老大留下的烂帐!我告诉你,这兄弟俩死掐有一段日子了,互不服气,谁也不买谁的帐。企业出问题,先从内耗开始。

  这究竟是为什么?

  事情还是池宇天引起的。前些年他跑马圈地,无限度扩张,造成公司资金链高度紧张。现在国家加强宏观调控,银根一缩紧,问题全面爆发!池宇锋早就劝阻他,可大老板不听,兄弟俩矛盾也就越来越尖锐。

  我问:你的态度呢?你支持谁?

  在公司发展方针上,我有一个转变过程。开始,我佩服老大,是他把我弄来的,鼓励我大展身手,以各种融资手段支持公司扩张。后来我转而支持老二,不是我这人易变,是老大的路眼看走不通了。特别是他借了一个亿的高利贷,我觉得池宇天疯了!这笔钱是以他个人名义借的,借来的钱又不知被他转移到何处去,金太阳公司可算让他毁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那去世的英雄般的丈夫,怎么会这样混呢?我喃喃地问:池宇锋太软弱,没经验没能耐,他能顶起这烂摊子吗?

  李西西斜眼看我:你又看错人了!池宇锋绵里藏针,胆大心细,又有现代教

  育背景,比他哥强多了。说句难听的,大老板走了,金太阳公司才有希望。他如果还活着,公司早就哗啦啦垮台了!

  这话很刺耳,但我从中得到新信息:池宇锋原来不象我想像的那么窝囊,金太阳公司的拯救者说不定就是他!

  我问:你这位金融魔术师,现在帮池宇锋做什么事情?

  卖地!以各种办法、做各种妥协,不停地卖地。另一方面,我们和银行周旋,延期还贷,积极引入国内外基金,千方百计度过眼前的难关。

  金太阳还有希望吗?我用自己也难听见的声音,轻轻地问。

  太阳不落,总有希望!李西西眼里放出光亮,十分豪迈地回答

  终于,我和池宇锋面对面地坐下。

  我在他家堵到了他,如果再晚一步,他就要去机场飞广州了。他看看腕上手表,说:好吧,我乘下一班飞机,我们还可以谈一个小时。

  我却不说话,站起身踱步,看他房间里的摆设。池宇锋爱玩古董,他住的房子不大,却堆满价值连城的磁器。这人品味不一般。记得哪位大师说过:玩古董的人,城府必定很深。我斜他一眼,他正笑容可掬地望着我。

  池宇锋,你是真人不露相啊!

  什么意思?

  有人说池宇天不死,金太阳就得死。听起来你好像是救世主一样!

  我能猜出来,这话是李西西说的。这家伙嘴巴臭,我没少批评他。这种无原则的话,你还是别传播为好!池宇锋从容不迫地说道。

  我传播?你倒把帽子扣到我头上来了!

  厨房里走出猫五狗六,一边抹嘴一边向池宇锋鞠躬:池总,水喝足了,我们还是在外面等你吧。

  两个黑衣小伙走了,池宇锋的笑容变得亲切。他走近我,想说什么。我却一转身,与他保持距离。

  我冷着脸道:说吧,你为什么下封口令?怕我知道什么真相吧?

  池宇锋跟过来,眼睛里充满诚恳:我怕把你牵连进来,增添不必要的烦恼。你怀有身孕,最好在家静养,保全我们池家血脉可是头等大事!万一有闪失,你让我心里怎么承受得住啊?

  这不是理由。我从一个房间漫步到另一个房间,显得漫不经心。池宇锋紧随其后,姿态殷勤。哼,池家血脉!你把我当什么了?生育机器?

  池宇锋苦笑:不是这样的。对于你,我负有一份责任。我曾经对不起你,总是想弥补你。哥哥不在了,我要特别用心地照顾你。

  我不再说话。他提起这个敏感话题,使我心里产生复杂的感情。

  卧室里处处散发出单身男人的生活气息。一个枕头,一双拖鞋,丢在墙角的脏衣服,带着泥土味的林林总总的古董……难道一直没有女人走进他的生活?这个三十多岁的老板,女人们眼中所谓的钻石王老五,心里难道真的还会有我的影子?这房间太小,我脸上微微发热,想必是红了。

  回到客厅,他坐在我对面,深陷的眼睛注视着我,似乎要把刚才讨论的话题继续下去:过去,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

  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你和你哥相互斗法!我打断他的话,嗔怪地瞅他一眼。你要抢班夺权,在暗地里做了不少小动作。你想否认吗?

  池宇锋摇摇头,一声叹息:关于公司的发展,我和他意见不同。抢班夺权不至于,但我确实跟他斗得很厉害。就在他出事前一天,我在董事会上取得一次胜利,迫使他交出管理权,让他回家暂时休息。

  暂时休息?恐怕你希望他永远休息吧!我露骨地刺他一句。

  池宇锋忽地一下站起,又慢慢地坐下:你把我想像成什么人了?是的,我和我哥矛盾很深,但也不至于发生谋杀亲兄弟的事情。父亲把股份一分为二,平分给我们兄弟,可我从来就没敢和他平起平坐。他打击我,排挤我,我就躲着、让着,暗暗发奋,卧薪尝胆,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我读了金融、房地产、管理学方面的许多书籍,还拿了几个学位文凭。在实践中,任何一项细小的工作我都格外用心,每个工地都流下我的汗水。这一切没人知道,只有哥哥看在眼里。他更加提防我,压制我,生怕我有一天取而代之……

  你已经取而代之了!

  池宇锋火了:你什么意思?既然怀疑我,就让公安局来调查吧!你这样连讽带刺的,我实在受不了!他看看手表,说,谈话到此结束,我要飞广州。去晚了,少卖一块地,少一笔救命的资金!

  我瞅着他笑:别提公安局了,如果他们知道你不仅在公司业务方面和池宇天有矛盾,还曾爱过同一个女人,你的麻烦可就大了!

  池宇锋恨恨地瞪我一眼,向门口走去。我坐在沙发上不动。他又站住了,慢慢地回过身来。

  说吧,你究竟想要什么?

  权利,我们持有同样的股份,我就应当同你享有同样的权利。我走到他面前,慷慨激昂地说:公司陷入危机,应当让我和你并肩战斗,力挽狂澜,共同成就一番事业!你说对吗?

  池宇锋摊开双手,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一个孕妇,竟要力挽狂澜,还想成就一番伟业――真没想到,你还是一个野心家呢!

  我酒窝一闪,笑得迷人:我的确是一个小小野心家。答应我,给我安排一些任务,让我成为真正的公司主人,行吗?

  池宇锋打开房门:你送我去机场,我们在路上细谈。

  关上房门,走廊里过来两个人。我一看,是猫五狗六。我瞥他们一眼,呸,真是跟屁虫!我没好气地走向电梯。

  我们坐上停在门口的凯迪拉克。猫五狗六钻入一辆破吉普,在我们后面紧紧跟着。池宇锋看看我脸色,问:怎么了?你好象不高兴。

  我说:见到猫五狗六一对宝货,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你要找保镖,就找象模象样的。这两个家伙呀,我怎么看怎么象流氓!

  池宇锋笑道:你还真有眼力,这两个家伙本来就是流氓!那是金爷派来的,二十四小时盯着我,怕我跑掉……

  金爷是谁?

  我们这座城市有名的地下钱庄庄主。我哥欠了他一个亿,现在他就跟我要帐。高利贷不受国家保护,他没法上法庭起诉我,只好动用黑道人物吓唬我。

  我明白了,那天太阳新城去了一帮流氓,把售楼处砸了,就是金爷给你的警告!我很紧张,仿佛又看见那天下午的情景。

  池宇锋瞅了我一眼:怎么样?你还是退出吧。和我享有同等权利,就要冒同样的危险!

  我咳嗽一声,故做镇静:我想去会会金爷哩!

  池宇锋笑着摇头:得,你还真要当巾帼英雄呢。金爷我来对付,另有一项任务,我可以委派给你。

  我急问:什么?我要干有份量的工作!

  池宇锋严肃起来:当然,我让你去做的事,应该算整个公司最有份量的工作了。你知道大鳄王这个人吗?

  当然知道。怎么?我们还要和他打交道?

  迟宇锋点点头:当前,最大的危险是资金链断裂。一旦银行起诉我们,法院拍卖池宇天圈来的那些地块,我们的总资产就变为负数了!所以,我现在一方面紧急卖地,一方面要引进战略投资者,出卖部份股权,以换取急需的资金。大鳄王有意做这笔交易,可这家伙太难对付了,我打算派你出马试试。

  我惊讶地睁圆眼睛:池宇天最恨大鳄王,他是我们的死对头啊!难道我们真到了求他的地步?

  池宇锋坚定地点头: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只要度过危机,房地产业一旦复苏,我们保留下来的核心资产就会产生极大效益,金太阳公司才能重新站起来!

  我说:好吧,我听你指挥。

  看着冲上蓝天的飞机,我心里产生强烈的激动。我终于进入金太阳公司的最高层,和池宇锋平起平坐地处理问题了。我一直怀有双重目标:既要追查池宇天之死的真相,又要乘势登上公司舞台。我可不会老老实实遵守丈夫的遗嘱,把应有的权力拱手相让。

  来自北方小县城的我,一直暗藏着武则天般的野心。从我当售楼小姐的第一天起,就幻想自己哪天能成为电视剧里的女强人,以铁腕统治一家大公司。真没想到,命运的神奇变化,竟使我在很短的时间登上我所期望的宝座。我为此自豪,也敢于为此付出一切代价!\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