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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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只不过是一座普通的建筑。有多普通呢?大概就像你在一个远离繁华的社区,一眼看去,所能看到大多数建筑那样。相比之下,住在这里面的居民,或许更引人注目一些,因为他们大都是要为下个月――甚至明天的生活来源担忧的人。

  很多人――特别是成功人士都相信,只要付出努力,就可以得到回报。一个人只要尽心尽力地工作,就可以在这个社会里得到一席之地。相反,没有得到这些的人,就是因为不够努力。

  姑且不说这种说法究竟是金石良言,还是其它什么。特例这种东西,永远存在于所有理论当中,许蕾和她的家人就是这样一个特例。

  御天门的办事效率一向被人称道,更何况这次还把搜寻范围压缩到了相当小的程度,三天前――也就是白叶他们见过林千绿后的第二天一早,关于那位失明少女的完整资料,已经送到了幻橙面前。

  “许蕾,女,17岁,两年前因车祸失明,父亲许原在七年前在一起强盗案件被歹徒打伤,一直瘫痪至今,家庭收入靠半失业状态的母亲张绣支撑,除此之外的家庭成员,还包括骨癌症晚期的爷爷许向东,以及因被丈夫抛弃而精神失常的姑姑许梅……”

  在这之后,还巨细无遗的列出了许蕾全家的资料,那细致程度恐怕就是让这家人自己来讲也不易达到。

  “从小到大读书都很用功,却偏偏读什么考试就不考什么;千辛万苦找到工作,可保证一个月内不是被减员增效,就是遇上恶性倒闭;出门在外,无论多么小心还是经常遇到麻烦,甚至还经常在一天内被七伙不同的人打劫;就连一群人走在一起,会被狗咬的都一定是这家的人……”

  白叶抱着饭盒坐在路边的石台上,一边吃着吴霜特意送过来的晚餐,一边说着自己对那份资料的感受。虽然这时候他四周还有很多忙碌着的茅山道士,但他唯一的听众,仍旧只有刚刚消灭掉同样由吴霜送来的食物,正叼着香烟靠在树上想着什么的幻橙。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倒霉的人,可这么一比……我突然发现,自己应该感到很幸福才对。”

  “你是想说明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道理吗?”

  女道士随手掐掉烟头,又点燃了另一只烟,同时不冷不热的回答方圆几公里内,唯一肯在这会儿和她聊天的男人。

  “我是想说,倒霉到这种地步也太奇怪了吧?理论上我的倒霉程度,应该已经是人类的极限才对。”

  “哦?原来现在已经有这么无聊的理论了?”

  “也没那么无聊吧?反正理论嘛……总之,终究还是因为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的原因吗?”

  “你东拉西扯这么半天,就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对,有什么不妥?”

  “到谈不上什么不妥,不过……”女道士掐灭了刚刚点上,抽了还没五分之一的香烟后道:“按照正常人类的思维逻辑,应该首先想到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原因才对,不是吗?”

  “能有什么特殊原因?”

  “就比如他们家……或者祖上得罪过什么奇怪的人,又或者……这种东西你还是去问专业人士比较好。”

  “专业人士?”

  “听说你和那个维丝妮亚关系很好,对吧?”

  “……我明白了,果然克制自己的好奇心,才是人生的正确道路。”

  虽然白叶拒绝了幻橙的提议,但对于女道士的解释,他还是有些许认同的。天生倒霉的人不是没有,但全家都天生倒霉就太奇怪了――更何况从那份资料上可以隐隐看出,许蕾的母亲是在嫁过来之后才逆事不断的,“诅咒”好像已经是唯一的解释了。

  作为秘密世界中最阴险、最诡异、最狠毒的一门技艺,“诅咒”的种类很多,效果也千差万别,分类方法更是多种多样。而在为数众多使用这种力量的秘密世界中人里,要说最专业、最出名的,还是像维丝妮亚那样的职业”巫师”。

  另一方面,虽然流传在各派别的“诅咒”,于细节一类的问题上多少有些不尽相同。但最基础的理论。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差距。更何况对于维丝妮亚这样的专家来说,即便不会用,也应该大体有些了解才对。

  如果单纯以这样的考量为基础,向某个无良女巫――即便白叶不太愿意接近维丝妮亚,但仍然有很多变通的手段――求教这中间的机关,该是最正确的方法了,可是对这件事白叶还有另外的想法。

  “但是很难这就一定是诅咒,甚至可以说不可能是诅咒,毕竟这样的家庭能和秘密世界中人结下多大的仇恨啊?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说句难听点的话,对这样的目标施展这种级别的诅咒……会不会太浪费呢?”

  没人愿意和巫师――或者任何一个精通诅咒的人为敌,这当然没有错,可那不是因为这些人真强到不可战胜的地步,而是因为不论你能否战胜对方,结果都可能是灾难性的。如果排除掉这一点,单就那些诅咒本身来说,其实并不是很好用的东西。

  对于一般的技艺,不论修炼的过程多么艰难,又或者使用起来多么的危险,至少你可以凭本身的力量去推动他,但诅咒不是。

  虽然那些最顶级诅咒和一般的强大技艺一样,有着艰苦的修炼过程,在使用时也存在被招数反噬的风险,但是两者间有一个最本质的不同,那就是诅咒并不是能随便使得出来的技艺,它需要很多匪夷所思的先置条件。

  以白叶最熟悉――当然也只从书本上看来的普及型知识,再加上谢紫韵、玛格丽特等人处零星听来的只言片语而已――的迪亚马特家为例,这个被公认为当代最强大的巫师家族,掌握着“七重咒杀”、“黑疫”、“拉克西斯的嘲弄”这三种顶级诅咒。

  这三者中,白叶亲眼见过维丝妮亚施展“七重咒杀”,虽然只有前两个“词”,但已经把两个实力强大――其中之一甚至还持有“理性之王”阿雷特斯的“审判之剑•天平”――的高级死徒,玩弄于股掌之间。不过在整件事暂时告一段落后,玛格丽特曾经私下对白叶说过这么一番话。

  “那时候我已经准备好了一个非常强的法术,一旦那两个家伙没被维丝妮亚吓走,就立即送他们下地狱――当然这是最坏的一种结果。”

  不论是玛格丽特还是维丝妮亚,都承受着来自她们成长之地的巨大压力,可能的话她们都不想和“血族”产生什么纠纷。所以只要有一线之路,她都不想亲手杀死那两个死徒,但是如果连“七重咒杀”都吓不走他们的话,那就别无选择了。除非玛格丽特和维丝妮亚,能眼睁睁地看着白叶被两个死徒杀掉,或者白叶肯任由克罗迪亚成为“第一个被死徒杀掉的真祖”。

  姑且不说“或者”的部分,就算是那个看起来颇为可行的“除非”,因为种种因素也是无法实际执行的。

  “可为什么一定要由你下手呢?当时的情况不论你们谁下手,被报复的都应该是你们两个才对吧?”

  “没错,不过真要下杀手当然越快越好,我提前准备好必杀的法术,总比维丝妮亚另换其它低一级的诅咒快很多。”

  “呃?为什么要另换其它诅咒?接着念下去不就好了吗?”

  “那是因为维丝妮亚根本不可能念出第三个词。”

  “七重咒杀”的威力极为强大,理论上只要把七个“词”念完,即使是比施术者本身强上数倍的对手也能杀死,只不过……

  “所有的力量都有弱点和限制,特别是诅咒这种东西,弱点和限制简直多得一塌糊涂。”

  要想使用”七重咒杀”,需要搭配特殊的法术耗材,而且每一个“词”需要的法术耗材也完全不同,除去前两个“词”需要的法术耗材相对容易取得外,其它的获得过程都非常困难,尽管维丝妮亚相当努力地收集,至今也只获得了能勉强施展一次完整的“七重咒杀”法术耗材。

  “那是维丝妮亚抵制家族压力的最后手段,不可能,也不应该轻易浪费掉。”

  对于维丝妮亚面对的压力,白叶虽然知之不详,但多少也有个耳闻。简单的说,就是一个你既不爱他,他也不爱你的男人,突然说要娶你,而你身边所有的人都认为,你也应该――或者说必须嫁给那个男人。

  其实这个问题虽然棘手,却也不是不能解决,但维丝妮亚的倔强,和那个男人的顽固,把这件事推向了最坏的方向。其中到底经历了些什么,白叶不得而知,不过结果却是显而易见的,和家里彻底闹翻的维丝妮亚来到了东方,凭着种种手段抗拒着家族和那个男人的巨大压力,而“七重咒杀”就是她手里最重要的一张牌,这个理由白叶当然可以接受,不过也因此产生了其它的疑问。

  “不是还有两个顶级诅咒吗?难道那个巫婆不会使?”

  “会当然是会,不过那样的东西很难作为最后依靠的,特别是在你的对手和你一样了解你的招术,又知道你是一个把自己看的比谁都重要的人的时候,你就跟难用那种手段去吓唬对方。”

  维丝妮亚把自己看得很重,虽然和那个男人结婚让她不能忍受,但如果这种抗争,需要她以自己的某些部分做交换才能成功的话,那么她会毫不迟疑的选择屈服吧?正因为这样,在迪亚马特家掌握的三个顶级诅咒中,维丝妮亚所能依靠的也只有“七重咒杀”。

  “黑疫”在迪亚马特家世代相传的《咒术大全》里,被定位成最强报复性诅咒之一。相比于七重咒杀,它的先置条件不但简单明了,更绝无获取难度,实施上这个诅咒只要求一样东西――施咒者的生命。

  只要肯付出自己的生命,“黑疫”就会笼罩几百,乃至上千公里的范围。所有在这个范围内的生物,都会被致命的病菌感染,其中九成的人会死于非命,而把那位巫师逼到死地的人,更是必死无疑!因为“黑疫”的效果并非由外致内,而是直接在被诅咒者的体内产生,所有的防御都不会产生效果。

  “除非能在万分之一秒内,躲出几千公里,否则绝对是死定了。”

  “如果真有人做到这一点呢?”

  “万分之一秒内躲出几千公里?这根本不可能,不过万一真有这种事,也不能就说那位巫师做了亏本的生意,毕竟有成千上万人在这个诅咒下和他一起死掉了,就像你们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对,杀一个够本,杀俩就赚一个。”

  “……为什么让你这么一引用,我突然觉得这句话变得很奇怪呢?”

  “会吗?我可是很认真的在说明。”

  那时看着满脸不解的玛格丽特,白叶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中间的不妥,只能哭笑不得摇了摇头,把话题差了开去。

  “为什么你会知道的这么清楚?虽然你和那邪恶巫婆的关系一直很好,可……这样的东西不都是一些机密中的机密吗?”

  “一般情况是这样,不过巫师们的做法稍微有些不同。”

  很明显相对于其他派别,巫师们那些充满了自我毁灭倾向的技艺,虽然强大但绝不好用。不过如果换个角度想一想,只要让人知道,一旦把一位巫师逼到绝路,会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那么会特意来找麻烦的人,自然就会少很多吧?在这种考量下,几百年来巫师们一直不遗余力的宣传着自己的力量。

  “就是说一个弱势群体与其费尽心机隐藏实力,到不如坦然承认自己拥有和强势一方同归余尽的手段,这样一来反而会拥有更多的回旋余地?”

  确实是很高明又很危险的手段,尽管对于想出这种策略的家伙,到底是天才还是疯子白叶仍有疑问,不过单看现实发展的话,这个策略无疑非常成功,至少从这个策略开始执行起,教廷再也没有进行过大规模的狩猎巫师行动。

  “这么说的话,那个拉克西斯的嘲弄应该也是类似的条件?”

  “也对也不对,拉克西斯的嘲弄被称为有史以来最经典的诅咒之一,所需要的条件当然要更严酷。”

  “还有比自己先死一步更苛刻的条件?”

  “当然有,难道你不觉得,死亡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情吗?”

  巫师们一直认为,杀死对手并不是最好选择,对于一个真正优秀的巫师,应该尽可能让他的敌人活着接受折磨,“拉克西斯的嘲弄”则最完美的体现了这一点。

  “拉克西斯的嘲弄”会让人在历尽千辛万苦,即将获得成功的时候彻底失败。让人不断的从喜悦的极峰,跌入绝望的深谷。越是不屈不挠的站起来,就越会品尝更多的痛苦。等到你彻底放弃的时候,你将在孤独与失落中走向自己的墓碑。

  而且“拉克西斯的嘲弄”的有效范围,不仅仅止于受到诅咒的人自身,还包括了他的后代,以及血缘比较近的亲戚,和他们最重视的人,而作为先置条件,施展诅咒的一方会失去人生的某一部分。

  “人生的某一部分是指什么?”

  “不知道,不过按着记载,曾经有三个人使用过拉克西斯的嘲弄,作为代价他们分别失去了自己的理智、天分和青春。”

  “也就是通过特别的法术和主宰命运的那位交易,任凭那位随心情来挑选施术者人生的一部分,也让施术者的敌人,和与他有密切关系的所有人接受无止境的痛苦……是这个意思吧?那样的话,被嘲弄到底是哪一边呢?”

  “也许两边都有,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不知道,勉强说的话……或许是某种灵感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