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说句不该说的话,”斋藤朝信骑马走在谦信的侧后,脸上的皱纹如川条一般堆积着,“三好家的确有资格、有实力重开幕府,更何况现在的公方,”朝信叹了口气,“室町那边也太无能了,简直就是三好家的傀儡,三好家也就缺个名分吧了。”
“名分!”谦信重重的念着,“本家看重的就是名分!当初三好家废立将军时,本家就想起兵上洛,可是那个时候义荣殿也算得上正朔,再加上那小子蓄意恭谨,本家这才让其坐大了,”谦信说不出的后悔,“没想到啊!这小子竟然如此暴桀,若是让他得了将军大位,岂不是天下人都要遭殃了吗!”
“主公也不要过于自责,”朝信劝慰着,“天下纲常已乱,才有如此恶僚?世,主公这些年东征西讨,讨伐的都是这些恶人,然而杀不尽杀啊!”
“是啊,杀不尽杀呀!”谦信喃喃的念起了《佛说毗沙门天王经》的章句,半天之后才坚定的说着,“本家以杀止杀,一定要杀出个乾坤朗朗的世道来!”
“主公宏愿,臣一定鞍前马后跟随主公!”朝信为谦信的执着所感动,大声的应和着。
“好了,下野,难不成你想把对岸的三好势都喊醒吗?”谦信笑着打趣着,然而他的脸色很快就有了变化,“武田菱,没有想到啊,竟然在这里又一次看到了武田菱!又一次要和武田家的人动手了。”
“主公,那不是甲州武田的余脉,”朝信解释着,“这是若狭武田家,也就是现在伊予武田的旗号,我们的探子已经查明,武田大膳大夫元明公领着一千五百势就驻守在安田城!”
“倒是选了一个好地方,”谦信点点头,“若是从这面进攻,要一连越过神通川和井田川两道河川,怕是走到一半三好家就会得到消息,给本家一个半道而击,你们呢,怎么就把这个地方也丢了,”谦信淡淡的说着,也是说不出是埋怨还是责怪,倒让跟着的一众臣下,脸色难看。“好了,这里不用看了,向北走走吧!”
“大人,对岸有上杉家的人窥视。”足轻屁颠屁颠的跑到了足轻头的面前,他们是属于尼子军属下的前出监控小分队,为了服从义继的命令,也是为了顾及自己的小命,这些第一线的炮灰们倒也不分昼夜的卖力监视着。
“哦,知道了,”足轻头懒洋洋的从太阳底下爬起来,三月的越中还是寒意十足,他好不容易找了个能晒到太阳的地方,一时间还不想挪动,“该不会又是向以前那样的小队物见吧。”说到底,他们只是用于侦测有没有大队敌军出没的触角,小队物见和忍者不在他们的守备范围之内。
“不是,”两个足轻激动的脸红脖子涨,“好多骑马的武士,黑压压的,大约百八十号人马呢,”还有一个更加夸张,“都是顶盔戴甲的,一看就是至少郡里面的老爷一级的。”
“百八十个顶盔戴甲的骑马武士?”足轻头一激灵,该不是要开战了吧,“在哪里,快带我去看,要事你们敢虚报,等一下看老子不收拾你们!”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几个人猫着身子沿着川边稀疏的芦苇杆赶到了最初预警的地方,“我的妈呀!”足轻头恨不得马上堵住自己的嘴,“快,快派两人回去报告主公,就说起码有二百个越后精骑正在窥看本家的防线,”足轻头到底有些见识,“看旗号,里面至少有三个城主级的大将。”
“对面的杂兵怕是发现咱们了,主公,是不是可以先回营了。”柿崎景家到底是上了年纪了,被大风一吹就有些不舒服,于是他借机进言,试图不要让谦信继续涉险。
“区区杂兵就让弥次郎你这家伙害怕了?”谦信诧异的回首看了看景家,“你的面色怎么比本家还要难看,来人送和泉守回营,叫医师把把脉,越后七郡无人能敌的本家第一猛将这个时候可不能病了啊!”
“主公,臣不要紧,您的身子还没大好呢。”景家没想看谦信会扯到自己身上,于是向周围的同侪们施以眼色,希望他们能一同相劝。“为了查探敌情的小事伤了元气就不值得了。”
“没关系,本家这个人上了战场就什么毛病都没有了。”说来也怪,谦信仿佛就是为了战争而存活的人,一旦骑上战马,人立刻就神采奕奕了。“若是对面的杂兵敢动,本家还要看看你们几个老家伙的手艺有没有退步呢!”说着谦信大笑着驱马前行。
“什么,对岸有大队越后骑兵窥探?”消息一级一级往上传递,托义继严令无事半个时辰一报、有事立刻上报的福,很快这个消息就传到了义继的耳里,“氏高,你去看看,别是那条毒蛇在亲自查看敌情吧,”义继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准确的认知,“带上大筒,必要时给他一下,这是大战,主将亲自上第一线,不是送吃是什么!”
“本家心中有些底了,”沿着河川大致的这么一走,谦信对敌我的形式基本上有了直观的了解,“可以回营了,”当然他臆想中的交战并没有发生,因为再怎么样反应迅速,在战国时代也不会发生随叫随到的支援,再说神通川的这一段河面也颇为宽敞,敌势涉水的可能性几乎为零。“看来,这场仗有些麻烦了。”
“怎么?刚才上报的敌势呢?回营了?”当三好氏高气喘吁吁的策马赶到时,空荡荡的河川正在嘲笑他的努力,“该死,你们说说敌势的情况是怎么样的。”不过既然来了,主要有些收获的,反正沿线的明岗暗哨都看见了对面的样子,也就权作事后的调查吧。“混蛋,”不调查还好,越是调查,失望越大,“那是谦信公的旗本队!”也就是说百分之八九十可以肯定谦信也在里面,也正应了义继的判断,氏高为到手的功勋不翼而飞而捶胸顿足!
“一个字,等,继续等,”谦信一回营立刻召开了军议,期间明确的提出了自己的主张,“另外,还要不断的调动,要对方看得见的调动。”当然在场的人大多跟着谦信南征北战过,自然明白谦信这一手是跟谁学的。“对马守呢?让他再去跑一趟海津城,真田家的要求全数答应下来,一定要让南边先乱起来,只要这面稍一分心,本家就有机会了。”
“孝高,你以为越后会怎么进攻呢?”在等到三好氏高明确的回答后,义继盘算了半天,这才问着身边的官兵卫,“会是从安田、白鸟一线吗?还是从常安寺、唯见寺这面呢?”
“臣不敢妄议,”孝高踌躇再三,还是没有把握,毕竟对手有着军神的称号,一切还是小心为上,“目前只有以静制动,才不至于顾此失彼。”说到这,他继续进言到,“要不听一听右中将和右卫门佐的想法?”
“也好,”义继点点头,“毒蛇,你好大的名头,”义继感叹着,“幸而本家兵多,又占有地利,否则怎么和你打下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