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茫无目的的翻过一道山梁时,被一块石头拌了一跤,顺山坡滚了下去。快滚到山坡底时头重重地撞在一株树干上,失去了知觉。
幸好,山坡底就是一条山路。此时,几匹马踏着积雪飞驰过来,前面两骑分别坐着年龄相妨的英俊公子,腰际斜挂宝剑,眉清目秀,顾盼生姿。紧随其后的六匹红鬃马上,六名虎背熊腰的大汉,护院打扮,紧紧跟随其后。
他们都看到了一身血迹,蓬头垢面且昏迷不醒的蓝衣。同时,也看到了他腿上插的那两柄木剑。
几匹马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左首马上年轻英俊的公子仔细打量着蓝衣,见他虽然衣衫褴褛,却掩饰不住外露的英气。“我们......是不是救这个人?”说话时,嘴角浮起两个酒窝。
“我白马山庄正是多事之秋,最好不要多管闲事!”右边年青公子带马踏了几步,一双乌黑的俊目也盯着蓝衣看,又道:“能否渡过此劫还是未知数,何必再拖累无辜?”
左首年青公子沉思片刻,看着淅晚的天道:“此是荒郊野岭且天寒地冻,加上这个人受了重伤,如果我们不救他,恐怕冻不死也会进了狼吻。离约定之期还有三天时间,依我看不如先带他回去救治,待他清醒后立刻送他离开山庄。假若爹爹怪罪,就由茹云担当好了。”
右边年青公子莞尔一笑,“这件事又怎能少得了我茹风?”
那自称茹云的忽然格格笑了起来,“这才是我的好!”
原来,这两个年青公子,居然是一对!
康宁一边慢慢地自酌一边拿眼看二人,见两人均面凝重沉默不语的样子,不自然地笑了笑打破僵局,道:“难道,我又说错话了?”
“没有!”钱九命摇摇头,“许多的经验和教训的确是用沉重的代价换来的,甚至是用亲人的命。但是,如果早知道一些,或许可以避免或者少付出一些。”“小正是不愿蓝衣重蹈复辙,少一些悲伤和无法挽回的经历,所以才会常常提醒他。不知为什么,他总是一付心不在焉的样子,反应很淡漠。”
康宁眨眨眼睛,“如果换做是我,也不会接受!”“为什么?”公孙幽兰大惑不解。“因为是别人告诉我的,为何要接受?”他反问。
钱九命气乐了,“如果不是笨的话,就一定会接受。别人好心好意地提醒,完全是出于关心,被人关心应该是求之不得!”康宁连连摇头,叹口气复道:“世上有一种聪明人是特殊的,他们对问题的理解能力和处理能力有其特殊的方式。对于一些经验和教训,在这种人看来,是完全有能力也有方法避免的。在他们眼里,没有绝望也从不轻言放弃,肯定经验却不肯定教训,更喜欢用自己的体验去获得教训。也许,蓝兄就是这样一种较特殊的人,当然不会轻易接受别人的经验和教训。”“无论如何,我总是为了他好!”公孙幽兰很震惊,同时也觉得万分委曲,“这十年来,小对他并没有说过分的话,甚至半句也没有。他总是默默地听,从来都是一言不发。谁知,在今秋比剑尚未开始,他居然会不辞而别。”
钱九命怔了怔,插言道:“原来,你们还是青梅竹马!”
“不完全是!”公孙幽兰羞赫地笑了笑,接着又道:“起初,我们每年有两、三个月的时光在一起练剑。后来,我十三岁那年,家中突遭变故,只剩下我孤身一人......”她深吸了口气,平稳了一下心绪,又道:“从那以后,我便住在......他家中,按当地习俗每年都正式比试一次剑术......”
“我明白了!”康宁忽然说了一句。
钱九命皱皱眉头,诧异地问:“不知康兄明白了什么?”“从那时起,蓝兄一直是公孙姑娘的手下败将!”
“康兄此言差矣!”公孙幽兰笑了,摇头头更正道:“其实,小所练的剑法中,有一套本身就是‘五步剑法’的克星,因此能处处克制蓝衣的出剑。”
钱九命愣住了,“还不是一样?”
“完全不一样!”公孙幽兰笑了,“小的武功,并不比蓝衣强多少。如果我不用克制他剑法的剑法,胜败就很难料定了。江湖之中,能人异士比比皆是层出不穷,小希望他能出人头地,成为一代剑术宗师,所以才会不断磨练他的五步剑法。小家破人亡,皆因先父轻信他人误交匪类。所以才要他慎重择友,也才会有考验二位的举动。唉!我真不明白,究竟他因为什么离开西域,涉足中原,连其家规都置若罔闻。”
这番话触动了钱九命的隐痛,叹道:“公孙姑娘所言极是!钱某若不是轻信他人,又怎会......落个孤苦伶仃的下场!”
“蓝兄之事,我认为绝不会那么简单!”康宁仍然摇头。公孙幽兰脸阴睛不定,微嗔道:“那么,康兄认为会是怎样?”
康宁脸上表情很坦然,“虽然我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是邻居‘万事知’曾说过一句话:世上绝没有无缘无故地事。他还说......”
“喂!”钱九命笑着打断道:“为何总是王老五说的?”
康宁一本正经地道:“不要管是谁说的,蓝兄目前的状况,足以证明了这一点。”
公孙幽兰沉默半晌,长长叹息一声,“也许,康兄是正确的。可是我又不知该怎么办,故此想请求两位帮助蓝衣。”
“那是自然!”钱九命郑重地点点头,犹豫一下又道:“只可惜,以钱某目前情形,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杀死,恐怕姑娘所托非人啊!”
公孙幽兰点点头,“实不相瞒,钱兄的敌人也是幽兰的敌人,我与‘杀人蜂’组织有不共戴天之仇。自从踏入中原,小连番寻他们晦气,挫败他们数批杀手。只要小离开此地,自然就会将这些人引到别处。这样一来,钱兄就有足够的时间找到蓝衣并参悟一下流星剑法。只要我活着,你们就不会有事!”
康宁忽然站了起来,“公孙姑娘,在下快吃饱了,是不是让我见见榆木疙瘩?”“不错!”钱九命不由担心起来,“她是不是仍在铁笼之中?”
公孙幽兰‘扑嗤’一声乐了,“两位尽管放心!那个小精灵古怪在此一直过着公主一般的日子,你们看到她在铁笼之中,是她与我合演的一场戏而已,没想到吧?”
“真的?”钱九命更是震惊不已。康宁讪笑道:“确实......没想到!两位慢慢谈,我去看看她才能放心。”说完,转身走出房门。
穿过客厅,就听到一间房子里传来榆木疙瘩说话声:“......说不吃就不吃!你们只劝我吃饭,为什么不让见见康大哥和钱大哥?如果康大哥在这里,一定要你们好看!”听声音似乎在发脾气,而且有十足的架子。他站在房门外听了片刻,缓缓推开房门。就见榆木疙瘩打扮得粉装玉砌,头上的珠轻轻摇曳,更显得俊秀可爱。她面前的小桌上,摆着数样点心和几碟精致的小菜,白梅等六个少众星捧月般围着,正在劝她吃饭。
榆木疙瘩一见康宁走进来,小脸立刻阴转睛,跳起来一把抱住,“康大哥你可来了,她们欺负我!”
康宁弯下腰抱起她,笑着道:“行!但是,你总得告诉大哥,她们怎样欺负你。”
“咦?”榆木疙瘩水汪汪的眼睛直眨,上下打量着他,诧异地问:“你是我康大哥吗?”
康宁笑了,“当然,如假包换!”
那六个丫环见状均笑了,这个道:“是不是康公子梳洗打扮后,你就认不得了?”那个道:“还说想见她康大哥,却原来是假话!”
榆木疙瘩挣了下来,掐着小腰尖叫道:“那个要你们多嘴?讨厌!”
“嘿!想不到你的脾气蛮大的么!”康宁笑着道。
榆木疙瘩跺着小脚,直嚷:“她们六人唠叨起来没完没了,一件小事反来复去讲半天,再没脾气的人,给她们这无休无止的唠叨,也会变得有牛一样的脾气......”“真的?”康宁似乎很吃惊。榆木疙瘩叹口气,“当然是真的!还有公孙,教训起人来简直滔滔不绝......”
没等她说完,康宁忽然伸手拉了榆木疙瘩调头就走,那六个子一见急忙拦住,七嘴八舌地道:“康公子,她尚未用过饭,你带她去哪儿?要走也要先用饭......”几个人吵嚷成一片,似乎榆木疙瘩吃饭问题是天下头等大事一般。
康宁寒着脸,“保命比吃饭更重要,我要带她逃命去!”
“可是,这里并没有人真的要杀你们?”众子七嘴八舌,众说一是。
康宁用手拍着脑门,“如果世上有比杀我们还可怕的事,那就是唠叨!请你们让路。”众子均感惊奇,更是不肯放他们走。“好吧!只要你们一言不发,我和榆木疙瘩就会留在此地。否则,杀了我们也不会留下。”
六个少互视一眼,均感条件并不十分苟刻,齐道:“行!”
榆木疙瘩见她们答应,心里高兴多了。“我康大哥的师父武功盖世,能掌断青石板,脚能踢断木桩。康大哥虽然不及师父,但也能打断砖头!如果,你们敢再胡言乱语,就让我大哥给你们点厉害瞧瞧。”几个少听完均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直捂肚子。虽然笑其幼稚,却也无人再说话。
康宁并不理会她们,手抚着榆木疙瘩的肩膀,坐到椅子上,打量着榆木疙瘩,“几天不见,你好像比以前胖了,脸也好看多了。”“我是被她们气胖的!”榆木疙瘩没好气地说道。
“真的?”康宁似乎很惊讶,那张古铜的脸上都写满了惊奇之。“她们......究竟怎样惹你生气了?”
榆木疙瘩见问,似乎真的受了天大的委曲似的,小脸立刻拉了下来,小嘴巴一厥,诉苦道:“她们简直烦死人了!就连我吃饭时,诉斥我嘴不能张大,头不能乱摇,手也不能乱抓乱放的。我一直这样吃东西,也没人说不对,偏偏她们说不好,还说撕.......撕什么蚊子,这天寒地冻的,哪里有什么蚊子可撕?唉!每次吃饭,她们都要讲几十遍。最可怕的是,讲那么多遍还不肯罢休。”
康宁笑了起来,拉着她的小手道:“她们可不是让你撕蚊子,这句话我还真知道,是有辱斯文。”话音示落,六个少均笑得前仰后合,连眼泪都笑了出来,边笑边道:“你才是有辱斯文!”
榆木疙瘩大叫道:“哪个要你们讲话?”
康宁不理会六个少的嘲笑,“榆木疙瘩放心,大哥一定会替你出气!”
正在此时,公孙幽兰和钱九命一前一后推门进来,闻言笑道:“小对康兄、钱兄多有得罪,心中甚是不安,愿领责罚,只要康兄讲出条件,小无不尊从。”“这.......?”康宁挠着头皮,环视着众人,一时没有说话。六个少你看我,我看你,脸上都挂着笑意,“我们得罪之处颇多,愿请责罚。”白梅躬身施礼。
康宁颇为难地道:“我.......还没想好。不过,我的军师可以帮我,对不对?”榆木疙瘩正连连示意,急得抓耳挠腮,闻言简直大喜过望,跳起来叫道:“不错!我早就想好了,只是.......”她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了,拿眼光瞧着公孙幽兰,一直没说下去。
“你这小精灵古怪!”公孙幽兰焉有不明白之理,调笑道:“她们可没得罪你,这样做你岂不是恩将仇报?”“咦?我是军师,是替康大哥出主意,又怎是恩将仇报?”小孩一本正经的样子。“也好!算你口俐,只要你说出来,就一定会照办。”“真的?”榆木疙瘩歪产着头,又追问了一句。
“当然!”公孙幽兰板下脸来,“我虽然非男儿,但也知一诺千金的含义,说出的话一定做到,岂有反悔之理!”
“好!”榆木疙瘩应了一声,拿眼看看微笑不语的康宁,又看看笑嘻嘻的六个丫环,“既是如此,我可要讲了......”她的眼中闪烁着光芒,缓缓将小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地清清嗓子,“我小时候,做错了事就被母亲......”她小脸上忽然阴沉下来,水汪汪的黑眼睛垂下去半晌无语,似乎钩起了伤心事一般。“一定是你母亲罚你不许吃饭!”一个丫环笑道,另一个道:“或者是她令你罚站!”;这一个道:“你母亲一定很慈祥,对你也很好,只罚你练字或背诵诗文......”“错了!”榆木疙瘩忽然尖声大叫了起来,声音近乎歇斯底里,“我母亲她......她......早死了!我根本记不得什么!”话没说完就哭了起来。
康宁忙走过去将她揽在怀里,轻声道:“好了!事情既然已经过去多年,就不要哭了。”
白雪见她抽泣的样子,忙打趣道:“这样丽的小丫头哭鼻子,会哭成丑八怪的!我母亲也去世多年了,再哭她她不会活过来。”
榆木疙瘩擦去眼泪,“我其实......其实最怕打屁股。就请康大哥打你们每人三下,以后谁也不欠谁的!”
“不行!不行!”六个少一听连耳根都红了,个个羞涩难当,一齐叫嚷了起来。“就是杀了我们,也不能打!”“康大哥还打过我呢!既然能打我,就一定能打你们!”榆木疙瘩亦大叫起来。“你是活该!但是,绝对不能打我们!”六个少更是七嘴八舌。
康宁挠着头皮,“为什么能打榆木疙瘩,就不能打你们?何况,公孙姑娘已经答应了......”钱九命哭笑不得,忙打断道:“康兄,她们都是姑娘家,这男有别,授首不亲,打......这如何能使得?”他急忙打圆场,提醒这位相识数日的憨直兄弟。
公孙幽兰也没料到会是这样,虽然她们是自己的丫环,但是情同手足,若真的打了,日后她们怎能找户人家?“康兄,你是不是换一种方法?”她显得很为难,一番话也说得吞吐吐。
康宁摇摇头,“邻居‘万事知’曾说过:‘士可杀不可辱’这句话,她们侮辱了我,没有杀她们就很不错了。”“你还是杀了我们吧!”六名少几乎同时嚷了起来。
公孙幽兰看了看众人,迟疑着:“这......”
“公孙刚才还说什么诺什么金的,现在就想变卦吗?”榆木疙瘩不乐意了,噘着嘴又道:“真奇怪!我这姑娘家打得,为什么偏偏她们打不得?”
白菊训斥道:“你才几岁?怎能跟我们相提并论?”“什么?”榆木疙瘩生气了,“你们姑娘家是人,难道我这姑娘家就不是么?”她的话虽然有些强词夺理,却也令人感到无法回答。
八岁到十八岁这十年中的变化,也并非能解释的清楚。让一个八岁的孩子知道十八岁时的某些事情,有时候也根本不可能。
公孙幽兰长长叹口气,似乎下了重大决心,“康兄,一定得如此才能解气?”“不错!”康宁庄重地点点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