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较这里的公共交通系统,它的驾驶资格管理系统是很繁琐的。笔试通过满一年,才有资格去参加路考,然后才能取得真正可以独立驾驶的资格,但是在笔试通过两年内,没能通过路考,那么笔试成绩就要作废。我的笔试成绩作废在际,只好赶鸭子上架了。我的笔试可是考了两次才通过,感觉跟考阅读理解似的,第二次去考试,我进去的时候,旁边的印度老哥就在捋着胡子东张西望,等我都考完了,他还在那里捋胡子。说什么,我都得努力延续这两次笔试的结果的寿命啊。
有很多人是回中国学了车,再回到温哥华来考试。我想我若是在教练场学出来了,未必敢开车上马路,于是就地找了个教练。这个欧先生,是早期的香港移民,今年六十有三,但是精神矍铄,脸盘像连战,眉毛像钟馗,身材高大,脾气温和,至少没有像传说中的教练那样的骂人。我住的地方在市中心,正在修路,欧先生觉着路上堵车,太耽误时间,都是约我在温哥华西区的考场见面。所谓的考场,不过是以驾驶资格考试办公室为中心的辐射开的一带,我常想这周边的居民可得烦死了,一出门就能碰上无数的新手在路上练车,像我这样的新手,通常在车后会挂个L的红牌子,表示正在学车,是learning的级别。不知道别人怎样,反正,我看到别的车看到我的大红牌,都是避让三分的,知道我这种新手容易走谱。话说回来,我乘公交车到考场,常常迟到,或者有时欧先生早到了,他总是坐在对面的公交车站的凳子上等我,双手扶在膝盖上,双腿劈成个八字,看见我从车上下来,站起来就往车位走,端着个肩膀,圆摆衬衫晃里晃荡,下面肥肥的运动裤,脚踩一双高帮的白色运动鞋,八字脚慢慢的踱着,我看着就觉着十分有趣,这不活脱一个钟馗嘛。
欧先生喜欢说我们温哥华是这样或者我们香港云云的,香港来的移民面对大陆来的新移民常有这样的优越性,或者说是主人翁精神吧。不过,我觉着他实在是像经过了大陆的应试教育,至少也是领略了其中的精髓。欧先生在他的车上作了很多标记,比如停车,可以参照车前窗上的白色不干胶,再比如,车身左后下方,贴了个黑色橡胶圈,倒车的时候,如果从反光镜里看到黑色橡胶圈到了马路牙边,再回轮就绝对不会蹭到路牙。对于新手,尤其对于女新手,尤其尤其对于逻辑思维迟钝的女新手,太需要这样量化了的训练了。每次练车,开始欧先生总是抓住我的小错不放,质问“怎么回事,你今天脑子在想什么?”温哥华所在的卑诗省有条教规是过路口或者拐弯的时候,司机要有shouldercheck,就是夸张的左右看。我第一次坐别人车的时候,还老纳闷司机老回头找什么呢,就是要夸张到这个地步。但我是新手,要把看到的路况反应成学到经验需要个过程,有时,我看了左边,再扭向右边的时候,欧先生已经早扭到右边去了,然后就听到他的责怪“咦,怎么搞得,看了左边不看右边,你要吓死欧先生了,哎。。。。。。”我一听到这港式的“咦”、“哎”的长音,就想一定要赶紧完成课程,还要一次通过路考,仿佛再不能忍受这样的声音。但是每次学车结束,欧先生又会总结道:“不错,今天你很不错,欧先生很满意。”,让我心情愉快的回家。
考试临近,我问欧先生,我通过考试吗,他反问我,为什么不行,试试看喽!现在想想,这大概是语言差异,如果这话用粤语讲,大概就是“没问题”的感情语句了。我广州的那个朋友一直坚持不懈地建议我试着看看粤语版的《大话西游》,据说境界更高。考试的前一晚上,我忽然觉着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了,身边的朋友还没有一次就通过的呢,听说有人考了八次才通过,我的妈呀,一想到这些,我的浑身的汗毛孔都以不同的节奏收缩或者扩张着。这感觉上次出现好像是高考的时候,记着试卷拿到手里的时候,浑身直发抖。可再一仔细想,那是兴奋的状态啊,我不是出色的完成了高考吗,大概许久没有经过考试,分不清兴奋和紧张了。再说,高考是一锤子买卖,路考没通过,我还可以再去考,而且可以无数次的考。想到这里,我忽然觉着怎么也得争取一次过了,不能老这么给欧先生和考试中心送钱不是,这两个月,钱可是花得跟秒针一样快。早晨起来,老公上班前,跟我说今天就看我的了,争取一次搞定啊,我想了想说,我这两天不太方便啊,万一没过也是有理由的。老公不屑地回答,他每天还刮胡子呢,万一他下个月路考没过,就是那天胡子没刮好。上午,我准备了韭菜和肉馅,万一没考过就准备化悲愤为食量了,万一要是过了,就权当庆祝,横竖都是万分之一的概率。
下午,欧先生最后帮我复习了一遍,送我走进考试中心,我跟着考官走出大门的时候,他还在后面喊:“记着注意行人!”。他只嘱咐了我这个,其实我最常犯的错是他让我左传,我作了右转,或者干脆作了个掉头,欧先生喊那话儿的时刻,我边走边正在用双手悄悄地拍打着自己的腿,脑子还念叨着:左边、右边;left、right。考官随我坐进车里,我按照事先想好貌似随意地为他打开空调,然后才平稳地启动车。每个路口我都使劲地左看再右看,路上竟然没有什么车辆,这可不是我所期望的,要是堵堵车,不是还可以耽误耽误时间呢嘛,这一马平川的,走的时间越长越容易暴露问题啊。果然不出所料,有几个科目竟然考了我两遍,平行趴车一把没趴进去,大脑立刻一片空白,左右都乱了,考官长叹了一口气,帮我扶了一把方向盘,我连连说实在抱歉,怎么这么紧张呢。考官也笑了,大概我总算没有让他觉着有危险动作,最终赢得了他一句“Anyway,youpassit!”。我太高兴了,笑得像朵花似的,奔向欧先生,尽管进去的时候还在想,万一没过,怎么和他说呢。欧先生和我握手表示祝贺,我说我还是挺紧张的,他说:“哎,为什么,欧先生的学生都是一次就通过的!”
我要不是惦记着家里的饺子,恨不能开车送欧先生回家。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