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妈是娘亲娘家带过来的，她见我背手走进来，便热情的走来喊道：“小少爷。”我虽然离家十年，但福妈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脸上多了几道皱眉而已，我笑着回道：“福妈好。”她见我仍能认出她，有些开心地说：“小少爷来找夫人吗？夫人在后院，让奴婢带您去。”
“嗯。”我点头跟着福妈往后院走去，边走边看着周围的景色，这十年来娘亲所住的兰苑居然没有多大变化，可见娘亲的生活过得不算太好。
远远的我便看到亭中坐着一袭素衣的娘亲，她手里拿着一本书细细地看着，虽然年老色衰但丝毫不影响那种宁静的美。我让福妈自己忙自己的去，然后也不走近，只是远远地看着，小时听娘提起过，她娘家是书香门弟，后来嫁于父亲也对父亲生意上帮了不少。
娘亲似乎感受到我的视线，她缓缓放下书抬头看来，见到是我便笑着招手，我含笑走了过去，亲昵地喊道：“娘。”然后坐到她的身边将头靠到她肩上。
娘亲轻抚我的头说：“业释走了么？”我知道她的意思，我轻笑着说：“嗯，走了，不过他说会来接我。”她有点诧异，将我扶坐好问道：“业释的意思是什么？”我撒娇地靠近娘亲怀里说：“娘，你放心吧，我不会乱来的。”说完突然想起那个懂事的弟弟，我顺带提到：“雪飞挺懂事的。”
娘亲微叹说：“那孩子挺可怜的。”我抬头看到娘亲的表情不像做作，不解地问道：“为何？他不是二娘的宝贝么？”
她说：“你二娘动辄便打骂他，你爹也总是说雪飞没有你聪明，那孩子其实怪可怜的。”我怔住，小小年纪便如果大人一般，果然背后是有原因，我虽然想到爹应该会拿雪飞与我相比较，但却想不到二娘会打骂雪飞。
我虽不会问娘亲为什么会这样，但心里却有点堵堵的，毕竟孩子怎么说都是无罪的，而现在他却承受着这份强加的罪。
午饭没有外人在，我第一次忤逆父亲，也不在乎下人们的眼光，端着碗坐到娘亲身边，父亲呆了下，生气地拍桌，在场的人全被吓得禁声，只听他说道：“石绯羽，你给我坐回来。”
我不紧不慢地站起，直视着父亲说：“爹，你可知娘的身体亦不好。”既然他用那种烂理由来解释二娘为何会与我们同桌，那我也同样会用这样的理由来质问他。
果然父亲一滞，一时间找不到话语来反对，但停顿之后却恼羞成怒地吼道：“你反了！”他这一吼将下人们吓得跪倒在地，我却不为所动，二娘颤抖着站起，说：“老爷您别生气了，我与姐姐同坐好了。”说着做出一副要离席的样子，父亲还未说话，我便抢着说道：“这样甚好。”然后对着发怒的父亲说道：“爹爹，既然是二娘自己要与娘同坐的，那就按二娘的说法做好了。”我话说到此意思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毕竟父亲要以面子为重，他环顾四周轻道：“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我的目的不一定要娘亲与我们同桌，但是至少要让二娘与娘亲同桌，虽然二娘得父亲宠爱，但她仍然只是一个妾。
这顿饭吃得各怀心事，用餐完后雪飞却紧紧跟着我像个小尾巴一样，我好奇的停下步子看着他，他懦懦地低头站在我不远处，我再抬脚走，他又跟了上来，走到闻香院门口，我停住说：“雪飞为何跟着我？”
我斜眼看着他，他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然后喃喃地说：“哥哥今天好厉害，雪飞也想象哥哥一样。”
我轻笑，道：“今日我薄了你娘面子，你不生气却还想学我，这样好么？”
毕竟雪飞年纪还小，就算再灵牙利齿也不知道该如何辩解，他愣愣地看着我，眼里却是丝丝崇拜，我轻叹，果然无法抗拒这孩子不设防的眼神，我伸手将他拉进院子，在院中的石凳上刚坐下，便听到二娘的声音。
“雪飞，你给我出来。”二娘的声音中一反常态，显得有些凶恶，雪飞听到二娘的喊声吓得躲在我身后。
二娘怒冲冲地走近，将我当成透明的，伸手提住雪飞的耳朵，吼道：“小兔崽子，跟我回去。”说着就往外扯，边扯还边骂着：“你这个不争气的小崽子，没事往这些地方跑干嘛？想气死我吗？”
雪飞被二娘扯得嗷嗷直叫，虽然耳中听到二娘的骂语，我却冷冷地看着不去睬她，根本没有出声阻止想法。
“哥哥救我，哥哥救我。”雪飞终于忍不住向我呼救，我蹙眉脸色有些为难，人家是当娘的管教儿子，虽然有点指桑骂槐之势，但我作为一个外人仍然不好出口阻拦，但看到雪飞那向我求救的眼神，心里又有些过意不去，权衡之下我清清嗓子慢慢说道：“二娘干嘛发这么大脾气？”
果然她正等着我出声阻止，她松开扯住雪飞耳朵的手，单手叉腰杏目微瞪地说：“哟，我管教儿子也不行啦？”
我淡淡一笑，上前将雪飞拉于我身后，说道：“二娘，让弟弟在绯羽这里玩一会吧，晚些我们一起去用晚餐。”我这话说得不愠不火，又刚好避开她问话里的锋芒，她眼里神色几转后，对雪飞瞪上一眼，也不与我打声招呼便转身离去。
待二娘走远，雪飞才探出头来，害怕地盯着远处，我蹲下来拉起他的小手问道：“你娘常打你么？”
雪飞脸红着低下头，轻轻地说：“雪飞总惹娘生气，不关娘的事。”这懂事的回答，让我微微发愣，这孩子若是与我没有利益冲突，可能我会更加喜欢他，我揉揉他胖胖的脸蛋说：“雪飞是个好孩子哦，以后你娘再打你，就到哥哥这里来吧。”
雪飞的眼底流出雀跃的神情，他伸出双手抱住我的脖子欢快地说道：“雪飞最喜欢哥哥了。”我轻笑着拉开他在他的小鼻子上轻轻一括，说：“哥哥也喜欢雪飞。”我总觉得大人们的矛盾不应该激化到孩子身上，就算雪飞与我家没有血亲，他也只是个孩子，关于雪飞的身份，我总觉得有必须向二娘问个清楚。
我看天气晴朗，还吹着微风，灵机一动便带着雪飞做起风筝，雪飞似乎从未玩过风筝，稚嫩的声音吵嚷着问着：“这是什么？”
我边削竹片边说着：“这叫纸鸢，一会哥哥要让它飞上天空。”听到我的话雪飞的眼里充满向往，他看了看手中的半成品，又看了看天空，兴奋地说道：“哥哥，雪飞也要做，雪飞也要做。”
我怕他不会使刀割到手，所以摇头说道：“雪飞要像哥哥这么大，才可以自己做。”果然他被我骗住，眼里又是羡慕又是不舍，最后雄心壮志地说道：“雪飞要快快长大，长到哥哥这么大！”我被他的话逗乐，轻敲他的额头，笑着随口说道：“好好，要不要哥哥等着你？”
他被我问倒，坐在一旁仔细思索着我的问题，等我安静的做完了一只风筝，他还抱着膀仍然思索着，我推推他，说：“纸鸢做好了，要不要看哥哥让它飞天？”
雪飞看着我却没回答，眼底是一片认真的神色，他说道：“哥哥可以等着雪飞么？”我微愣，原来随口说出的话却让他如此认真的在思考，我拍拍他的脸蛋说：“今年雪飞八岁，哥哥十六岁，十年后，雪飞十八岁，哥哥就二十六岁了，我们的时间是同样的，哥哥没办法等着你。”雪飞似懂非懂的点头，但仍然不甘心地问道：“真的不能等么？”
“真的，好了雪飞别去想了，来，看哥哥放它上天。”我举起风筝朝前轻轻一扬，借着风势，风筝飞了起来，我拽动手里的线，让它越飞越高，雪飞在一旁欢快地拍手，又是叫又是喊的兴奋异常，我的院里子本来人就少，再加上我才从吴国回来，除了以前的喜儿，还有几个打杂的，父亲本来叫我多挑几个下人过去，但我觉得人多事也多，便拒绝了，所以我和雪飞在院子里又是闹又是跑的，根本就没有人出来阻止。
玩疯了疯累了，我和雪飞平躺在硬硬的石板上，风筝仍然高高的飞在天上，雪飞指着它说：“它为什么不飞走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