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理想的天然停泊场,外面风浪再大,云中之山依然风平浪静,它可以容纳众多的大型舰只停泊,又有六条航道可供舰只进出。特岛还是加罗林群岛的核心,位于中太平洋要冲,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据守特鲁克,东可以掠夺吉尔伯特和马绍尔群岛的岛民,南可以征收新几内亚和所罗门群岛的赋税,西可以守护帛琉至菲律宾群岛一线,北则成为小笠原群岛、马里亚纳群岛乃至于日本三岛的屏障。
一七八七年七月,在琉球海战中遭到惨败的第七舰队把舰队本部迁到了特鲁克。此后,这里成为负责守护台湾战区的第七舰队大本营。第七舰队充分挖掘特鲁克的军事潜力,在礁湖的深水处建立了浮动船坞,礁湖则变成了舰队的停泊点,岛上修造了大型仓房和洞库,山头上构筑了要塞,岸边则布满了战壕和碉堡。
虽然直布罗陀含有“必经之路”的因素,特鲁克这一点显然不具备,此地腹地过小,长期据守不利,在风帆时代卡不住任何海军,显然只有作为后备据点使用……
但第七舰队的宣传材料还是骄傲地把特鲁克称之为太平洋上的“直布罗陀”,并且自以为一点都不算夸张。
刚刚离开寒冷极地南下,预备从合恩角回去整补的我们,还都穿着黑色的冬季制服,看到过往军舰上白色的热带制服都有时空错乱得感觉。同时也很是有些羡慕之意,舰员都在期望着到了特鲁克,这里的后勤部门能够大发慈悲发一套白军服下来。不过他们羡慕归羡慕,我们西北舰队和他们台湾舰队的后勤并不连勤,要换夏季制服,还要到西海岸的金山或者智利的康纳普希翁海军站才行。想要做工作让第七舰队的后勤老爷给我们这些隶属八舰队的军人更换军服,根本就是比打败俄国、压迫日本开国和反攻大陆恢复中华三者加起来还要困难的工作啊。
本舰风帆全挂,正在以十三节速度,对准云中之山前进着呢,前方就突然出现一条大船,正不偏不倚的挡在我们的航线上,眼看躲不开,我命令道:“我们向右,发信号给它,我们船大,要它向左避让……”
那船不知如何却也向右拐,我肯定我舰信号准确无误,那就只能是他们理解有问题了,我命令航海长辨别对方的身份,该不会是俄国人或者满清的自杀船潜伏于此攻击我们吧,可他去怎么也不辩认不出来,直到那边船上的人影都看得清清楚楚,舵手连连转舵也不见效,眼看躲不开了,我们全部卧倒,前甲板的?雷长大喊道:
“两船碰撞!妈祖保佑!”
两条船并不是迎头撞上,而是我舰的舰艏顶在他们的舯部。我们船大,那船一声轰响,直接被我舰顶出去老远,也许是因为舱内的火炮都被冲力撞到了一边,她急速的倾斜、倾斜、然后很快就在风平浪静的礁湖里沉没。片刻之间,一艘军舰就在众目睽睽下消失,海面上到处都是木桶木桶、碎片碎片,还有叫骂声不绝的水手。
“这下可惹出了大乱子,妈祖保佑他们不要死啊。”不仅仅是我,舰上的水兵都傻了眼,还没有吓傻的航海长这时候才辨别出对方,喊道:“我舰撞沉的是第七舰队有名的朝阳老爷子……”
我一边命令水兵将甲板上的舢板放下去速速救人,一边又命令航海长在航海日志上记录到:“特鲁克锚地外水道,第七舰队一舰船触礁,原因不明,旋即沉没。我舰发挥海军大无畏精神,于此鲨鱼出没之海域奋勇救人。”
自从在荷兰港和那几个老海军喝了几次酒之后,我已经对海军八大舰队之间的关系一清二楚,再也不是昔日满头雾水的吴下阿蒙:在明美有充分军力反攻大陆前,为了迷惑满清起见,负责守护台湾的第七舰队只是作为前沿部署的哨戒兵力,顺便接应外逃民众。
加之军中山头主义的影响,唐桂之争的余波尚在,八个舰队就是八个山头,因此郑家后人掌管的台湾舰队,也不受电雷系掌管的海军部待见,爷爷不疼姥姥不爱的。而我们负责西北海岸和千岛洋面的第八舰队,正是继承了电雷系正宗衣钵的海军部骄子,又是大胜之后得意洋洋,正预备回国接受检阅。
更何况乾隆时期富康安大举征台,台湾舰队边打边撤,向东撤退到关岛还被富康安的荷兰夹板船猛追,海军内部早有戏言说第七舰队与其负责台湾战区,还不如改个名字,名正言顺的负责东洋守护算啦。
还好他们苦苦支撑了下来,现在又把硫球抢了回来,因为本土发船路途遥远,还有其他舰队排在前面,台湾舰队只能自力更生,军舰多以土造福船广船为主。撤到了东洋群岛,没铁材没木料,军舰整补困难,几条老旧的西班牙大帆船屡经维护,百十年来都是第七舰队的头等主力大舰。
我这次算是惹了大乱子啊,正在无计可施间,转而又想:朝阳号是十六世纪末下水的西班牙大帆船,还是无敌舰队时代在塞维利亚的下水,排水量不过三百吨,以前是跑马尼拉大帆船航线的,划归台湾舰队后又使用了一百多年,这艘老舰在太平洋风吹日晒波浪侵蚀之下极为残破,只不过是表面光鲜而已,这次是他们的责任,把这种可以进博物馆的老古董开到海上并且挡在我的航线前,本身就是破坏文物的犯罪啊。
因此,被我指挥的有“老铁甲”之称谓,上世纪末才下水的千吨大舰,前美国海军宪法号,现明海军“英德”号撞沉,恩,怎么说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在堪察加呆得久了,我的思维神经也变的粗砺,在冰海里面的汉子,与海豹白鲸打惯了交道,都是豪爽而大条的。此时此刻,我更应该保持西北舰队那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风度才是,或者说对什么都毫不在乎的风格更贴切些。因此一直到那艘交通艇靠上本舰前,我的心情都是极好的。朝阳号其实不能算沉没,她只是座底而已,三根桅杆都露在海面上,朝阳号那七舰队白色涂装在清澈透明的水里格外醒目……即将成为金枪鱼群的安乐家园。我伏在栏杆上,看朝阳号桅杆上攀爬的和木头碎片上漂浮的大片船员,他们正在破口大骂我舰。
那边第七舰队的一艘大舰已经发来询问的旗语,据辨认是第七舰队另一艘大舰“华昌号”,她的好几条大型交通艇都已经向这边“朝阳”沉没的海面划来,每条艇的前面都站着一个雪白军服的军官大声地喊着号子,水兵一边持桨泛水,一边升出长竿救人。
从望远镜望去,岸边那些波利尼西亚三体大艇也在军人的推动下入水,我掠过这些杂乱的景象,再往其他地方看,太平洋特有的碧蓝天穹,坐在甲板凉棚下吹拂着椰林海风,远眺特鲁克云中之山,面前摆放着一杯冰镇的红茶来驱散酷热,一口下去通体冰凉,真是再惬意不过了。
听见被救上来的那些水兵粗口,我轻描淡写的说:“朝阳?我们客家话里不就是遭殃的意思么?”
航海长?雷长舰务长都笑了起来,我又说:“把我们备下的堪察加冰块,送第七舰队几箱,还有虾夷地的熊肉脯,让他们消消火。”从涵馆放洋前,我知道南洋酷热难耐,已经准备了冰块,都是用棉花包好放在舱里,到了南洋避暑降温不说,也好作为给兄弟舰队的土特产见面礼不是么。
也许是不见我们回复旗语,那边“华昌”又放下一条重载舢板,向我舰急速驶来,望远镜中能够看见十四名水兵齐整的泛水,船头一个白色制服大盖帽的年轻军官面色铁青。
?雷长惊叫了一声,“是绯翅虎来了!”
我浑身一震,夺过?雷长的望远镜,虽然一直在西北舰队,但对于台湾舰队这名前途不可限量的舰长还是早有耳闻的,真的是绯翅虎来了么?
虽然望不清面孔,但从望远镜里望过去还是看见那舢板上漆着的两颗银梅花,知道这是左校级别的军官,于是立即下令准备小艇回收作业。不一会后那舢板就在我舰舯部靠帮。我们正在进行起吊作业,那舢板上的水兵就已经喊了起来:“八舰队的朋友,你们好的很啊,朝阳号居然被撞沉,你们就等着上军法处。”
本舰水兵学着我方才的口气喊道:“朝阳?我们客家话里不就是遭殃的意思么?还好遭殃是被撞沉,不是被浪沉啊。”
二十几个水兵大笑过后一起用力,舢板就被滑车轻轻巧巧的提了上来,那军官连靴子都未曾湿过,却是面色铁青浑身散发出冰冷,仿佛刚刚从深海里面打捞出来一样。
我正要说话,就发现这军官有些不对,柔和的脸型、隆起的胸部还有婀娜的腰肢,居然是个明艳照人,肌肤白?如雪的女子!这下子真的是绯翅虎来了。
这女军官声音也是冰冷至极:“海军一尉,你自己说说,撞沉友舰,羞辱同僚,顶撞上官,该当何罪?”
我耸耸肩摊摊手:“这是很不幸的事件,第八舰队英德号对此深表遗憾。”
她进了甲板凉棚,摘下大盖帽,露出齐整的刘海,见到我们满不在乎的样子,声音一下子高了八度:“你这是叛国,一尉!汉奸施琅、满酋福康安当年都没有击沉的朝阳号,就被你们,第八舰队英德号给击沉了!”
“绯翅虎”、“东海龙女”、“台湾玫瑰”、“第七舰队的明日之星”,这么多明晃晃耀眼头衔的主人,就是这位英姿飒爽的女军官,曾经在三年前率领十五艘纵火船奇袭福州,在密布无数岸炮的闽江口一举焚烧了满清福建水师大半数军船,自己不损一船,创造下世界海军史上奇迹的李华梅了。闽江口大战那一年她才十九岁,不过是第七舰队一名海军三尉,此后她又连连告捷,东海制海权方告易手,于是军官阶级章飞速上升,仅用了三年时间,就升到了两颗银梅花的海军左校。
想我英明神武,先攻克堪察加的彼得罗巴甫斯克,单舰歼灭了俄国人全部的白令海舰队(尽管只有哥萨克的十几条小破船而已),又光复了满清统治下的大明努尔干都司旧地库页岛,再从日本人手里抢到了虾夷地,这么多武勋积累下来也才是个一颗银梅花的海军右校。而且这右校的阶级章还要回基地才能挂上,现在肩上还是三根尉官的铜杠杠(海军一等海尉)。
李华梅不但自身出色,而且后台也很硬啊,她家大哥,就是第二次特拉法加海战的战斗英雄,依靠白刃战缴获纳尔逊勋爵旗舰胜利号的铁壁李云睿,她其他几个哥哥,也都是海军里面年轻有为的军官,据说西北舰队总后勤处的那个胖子,也是她的一个远房堂叔。
特鲁克锚地里这么多船,怎么能让我遇见她?雪白军服将李华梅的玲珑曲线尽数勾勒,散发着无穷的成熟的女郎性感魅力,而我却起不了歪念头。这种有本事有背景的女人我是惹不起的,要是她一发狠,我还真要被朝阳号那些红了眼的官兵告上他们第七舰队的军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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