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行进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一座山峰上,在离江面大约100米高的地方停下来,这里上面和下面都是陡峭的悬崖,仅仅在我们落脚的地方有一块不超过5米宽的平地,平地上面,悬崖的底部,被人提前用石灰划定了几个区域,估计这便是我们今天要工作的地方了。
早已累得满头大汗的赵教授向我走过来,一边用手绢搽汗一边喘着粗气说:“你们今天的工作就是把石灰线圈定范围内的泥石挖掉,现在开始动手吧。”说完,便牛饮般的狂饮矿泉水。
我终于弄明白了,看样子,这石灰线圈定范围下面估计是有文物古迹了。做为民工,当然,古迹外层的挖掘得由我们来做。于是,我和胡文才、朱胖一字排开,按照赵教授的指示开始挖起来。这工作很简单,沿着岩壁往下挖,不到两个小时,我们就挖了个近两米深,两米宽,四米长的深坑。不过,也越挖越艰难,上面部分全是泥土还很好挖掘,但是到了下面,大块大块的石头越来越多,挖掘的进度就明显放缓,想快也快不起来。赵教授将我们挖出来的泥土倒在外面,刨了又刨,看了又看,说:“快了,继续挖。”
从赵教授与丁主任的交谈中我知道了,我们挖掘的下面,是一座古墓,他们已经提前几天来考察到了这座古墓的存在,我们今天要做的,就是协助考古队的人把墓挖出来。
毕竟是份来之不易的工作,我们都不敢懒惰,拼命的挖掘,一百多斤的大石头自己一个人就抱到了坑上。这时,我突然发现,石壁突然呈直角凹了进去,里面好象有个洞。于是,我对着坑上面的赵教授喊道:“赵教授,这里凹进去了,里面好象有个洞。”赵教授面露喜色,沿着挖好的梯子一步一滑地下到坑里,看了看凹进去的岩石,说:“对了,就是这了,再挖一米深。”
朱胖很是卖力气,豆大的汗珠沿着额角不停的往下淌。看样子一点也不累,还挺快乐。一边挖一边还哼着小曲。朱胖的嗓子很左,不过唱出来的声音并不难听。他经常会在无事可做的时候对这蓝天白云或者远处连绵不断的群山,扯着左喉咙高唱:“妹妹你坐船头啊,哥哥在岸上走啊……”因为左,所以他唱歌时回头率很高。这样的左旋之音在考古队的工地上无疑是剂减轻疲劳的良药,听着他唱歌,我们挖掘也不觉得疲劳,一个上午不停的挖掘,竟也不觉得累。
不到半个小时,一米深就挖够了,凹进去的洞口,也被我们清理出来了,这是一个大约凹进岩石半米深的洞。很显然,里面是座古墓,在距洞口半米深的地方用很大的砖块封着入口。洞里面是什么情况,尚不得而知。
等到墓外的泥土清理完毕,考古队的人这才下得坑来,一翻测量记录之后,又换上我们,体力活得我们来做。我们用钢钎开始撬封门的墓砖。赵教授在上面不停的喊:“轻点、轻点,不要把东西弄坏了。”
没过多久,一个高约1.5米,宽1米的洞口豁然打开,站在洞外,用手电筒一照,可以很清晰的看到,虽然入口很小,但洞内很宽敞,一些陶佣和陶罐零散的摆放在两侧,墓砖修砌的建筑格外庄严。
我们三个民工探着个脑袋往里面望,但是没得到许可又不敢往里面钻,好奇心只能放在肚子里压着。丁主任下到洞里来,看了看洞里,然后向我们挥一挥手说:“你们上去吧,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
没办法,只得憋着好奇心爬上坑顶。
接下来的工作,便由考古队的工作人员来完成,我们几个民工则在墓外等候。只是顺便帮忙接一下他们从墓里搬出来的大小文物。
岳美珊高兴得像只欢快的小鸟,在墓内墓外进进出出,用照相机到处拍照,虽然额角满是汗珠,脸也被泥土糊花了,但是还一个劲的上蹦下跳。最后,估计是跑累了,跑到我身边的岩石上垫了一张塑料布后坐下来,故作神秘的问我:“你知道这是什么墓吗?”
我一愣,说:“不知道”。
“这是崖墓,距今近两千年了呢!东汉时期的。”
她指着木箱里一些刚挖出来的陶佣说:“你看那个手扶着耳朵的,那是听琴佣,那是墓主人身份的象征,旁边那个举着手的,是舞蹈佣,舞蹈佣的身份是仆人,就像你和我一样。”
我没听懂她什么意思,满脸孤疑的望着她。
岳美珊说完便咯咯的笑起来,看我愣着眼神望着她,接着又说:“就是说我是听琴佣,是主人,你是舞蹈佣,是仆人,今后你什么都得听我的哦。”
哦,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她是主人,我是仆人。我干咳两声,不再说话。但是自卑感由然而生,我望着不远处江面上沿江飘动的一只打鱼船和灰蒙蒙地天空,心中不禁格外的酸楚。是啊,像我这样没有多少文化,又是出生在贫穷农村的人,那不就是天生的仆人么?
岳美珊似乎觉察到自己说错了话,便故作调皮状的把头伸过来:“生气了吗?对不起啦,我开玩笑的。”然后把手伸过来说:“我们拉钩,你不许生气哟。”
我伸出手,看了看自己满是泥土的手,又缩了回来。
那双手真美,纤细的手指,洁白如玉,一瞬间,我收索着以前在小说里看到的对美女手指的各种描述,竟只有一个词语冒出来,“葱葱如玉。”那样的手,我是不能去拉的。
岳美珊反到显得比我大方,她伸过手来拉着我满是泥土的右手,用另一只手掰开我的食指,再用她的食指与我的食指钩在一起,然后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说好不生气就不能生气哦。”
我被她的调皮举动逗得一笑,赶紧将手抽了回来。这时李兵和赵学文抬着几块大砖从坑底摇摇晃晃地走上来,将砖放在我旁边的地上,然后李兵对岳美珊说:“你妈妈叫你把这几块砖做好记录,记得带回去。”
岳美珊应声“是”然后开始摆弄那几块墓砖,口里还不停的跟我介绍:“这是画像砖,你看这上面,刻画的是西王母拜寿图,这是汉代比较常见的墓砖,这样的墓砖在我们四川比较常见,湖北也很多,是很典型的汉代文物。”
看着她那么认真的摆弄着那几块墓砖,而且能够说出其中奥妙,我不禁对这个才十五六岁的女孩佩服起来,忍不住问:“你母亲是搞文物研究的,你又不是,为什么你这么年青对这些东西这么了解啊?”
“是啊,你也知道我妈妈是搞文物研究的,我当然很多机会学习这些知识了,这次我放假跟我妈妈来,就是为了多见一些文物、古董。再过几天,我就得回去上学了。”
“原来是这样啊。”朱胖在旁边插话。
我突然冒出一句毫不相干的话来:“那你觉得这些东西是很值钱了?”
“是啊,文物本来就是无价的,不过在文物盗窃犯手里,这样的文物就不太值钱了,上次我跟妈妈在古玩市场花了300块钱就买到了这样的画像砖。现在盗墓的人实在太坏了!”说完,将从砖上抠下的一块泥土狠狠地往地上一扔。
我不以为然的说:“那么说这些东西也有人卖喽?”
“当然有人卖了,现在盗墓的人可厉害了,他们为了钱一点也不顾及这些文物的历史内涵,到处盗墓,挖出东西来就拿去卖,有的珍贵文物还被卖到了国外!”
“哦,那这个听琴佣大概能卖多少钱啊?”
岳美珊把听琴佣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看了之后说:“我估计最少也得卖三四千块钱。”
我听得一伸舌头,说:“我的妈呀,这些泥娃娃竟然也能卖那么多钱,难怪这么多人要去盗墓了!”
“是啊,盗墓的人的确可恨,不过我们是国家考古队的,我们的目的是替国家收集文物,我们收集的文物全部都放进了国家博物馆,只要这些东西没流失,我们的子孙后代都有机会到博物馆里看。如果让盗墓的给偷了去,可能就永远也看不到这些东西了。”
中午,考古队的工作人员给大家送来了盒饭。蹲在地上草草吃完,一群人就在旁边的树林里休息。赵教授和丁主任则跟考古队的成员讲解墓内的情况,并对下午的工作做了一些安排。根据安排,我们三个民工跟丁主任的两个学生李冰与赵学文一同把已经整理好的东西往驻地搬运。
太阳透过树叶的缝隙投射到地面上,并不平整的地面显得星星点点,微风轻轻吹动,这些星星点点便在地面摇曳起来。因为离江很近,所以便有微微地河风吹过,山间清爽的空气伴着一阵阵野花的香味和岳美珊身上的香水味迎面传来,这感觉的确不错。
我不觉有了些睡意,便靠在一块大石上面,闭上眼睛。岳美珊在我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跟我讲,这次的收获颇丰,共出土了一百多件文物,都是汉代比较常见的文物,没有什么特殊发现,这个墓的主人,应该是汉代的一个普通家庭的人。不过,出土的文物,对汉代殇葬习俗的研究有非常重要的作用。
晚上,丁主任召集大家开了个会,意思就是说,我们得赶紧把库区该挖的文物全部做完,否则的话,大江工程合拢就来不急了,不能让这些东西给埋葬在水底。做为民工,我比较关心他说的另外一句话,等到工作结束后,给我们加薪发奖金。
我们三个民工的作用很固定,就是一直负责每次挖掘的体力活,将文物搬运到考古队等活全由我们做。
这一年,我们跟随考古队共挖掘了37座大小坟墓和一些古代遗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