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考古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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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过得很快,在考古队很快就呆过了一年。转眼又到了夏季。一天,我正在屋子里面帮赵教授修复文物,突然后面一双手把我双眼蒙上,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传过来:“猜猜我是谁。”

  我将对方的手移开,回过头来一看,原来是岳美珊,她正满脸笑容的看着我。

  我说:“怎么,又放假了吗?”

  “是啊,怎么样啊,欢迎我吗?”

  “你这是什么话,你不是说你是主人吗,能轮到我说欢迎不欢迎吗?”

  赵教授这时开口了:“死丫头,来了连妈妈都不叫一声,就忙着去玩了啊?”

  岳美珊这才跑到她妈妈身边,一下子抱着她母亲狠狠的亲了一口,说:“妈妈,我好想你哦。”

  然后岳美珊放下行李,参与到我们的文物修复中来。看来是受到她母亲的熏陶,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修复起文物来竟然有一整套技术,破碎的文物块,在她手里东拼西凑,花不了几下工夫便被拼出一个整体的来。

  文物修复是个细致活,我只能帮赵教授打打下手,递递东西,还有帮着调和石膏灰。主要的事还得赵教授亲自动手来做。赵教授修复文物很厉害,一件陶器或者青铜器,只要她沿着断裂缝修复出来,一般人是看不出来文物是修复的。

  下午下班早,岳美珊拉上我,叫我带她去爬山。

  不大工夫,我们来到三峡工地上方的一座山崖前,坐在一块大石上面,三峡水利工程全貌尽在眼底。真为如此宏大的工程赞叹,也就只有在我们如此发达的中国,国力、民力都已经发展起来的中国,才能做这么伟大的工程。工地的基础非常宏大,尽管大江还没有截流,但是其宏伟的建筑基础已经可以看出这个工程的不凡之处。

  远处连绵的群山,在夕阳下看上去格外清晰,夏日阳光的余辉,透过象被烧红了的云层,照射在人的身上,让人有种懒洋洋的感觉。河风夹杂着山间的野花香还有岳美珊身上淡雅的兰花香迎面吹来,只觉得是种享受。

  我侧下身子,然后平躺在大石上面,贪婪的深吸一口这充满香味的空气,然后缓缓地闭上眼睛,开始享受这美妙的时刻。

  岳美珊在我旁边坐下,不断的把手里折断的小树枝打在我的脸上。看我没反应,干脆用一只狗尾草,在我脸上轻轻的抽打,嘴里还说:“打你这个懒家伙,刚出来就又躺下了。”

  我看着她那种调皮样,突然想起一句歌词来,于是就唱了出来:“我愿每天她拿着皮鞭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

  岳美珊一听,知道这是《在那遥远的地方》里面的一句词,这是当时非常流行的一首爱情歌曲。以为我在占她的便宜,便扔掉手中的狗尾草,一双粉拳不断在我胸口敲打起来。“看不出,你这人挺老实,心里的坏还挺多的啊。”

  我一边笑一边坐起来,说:“我可不坏哦,触景生情而已。哈哈哈”

  回过身来,面向背后一片高低不平的树林,这里的树都不大,以柏树居多,在我的前面是一个凹字形的地形,中间比两边明显的底了很多。我一下子从石头上爬起来,几步来到这片凹地,来回又看了看后面的岩壁,这才又回到大石上坐下来。

  我向看着云发呆的岳美珊说:“你觉得我这一年在考古队收获了什么吗?”

  岳美珊一脸疑惑的望着我说:“不知道”。

  “我想说件事,不知你相信不相信?”

  “什么事?说来听听。”

  “前面的树后面有座古墓,而且比较大,你信吗?”

  岳美珊往树后看了看,说:“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

  “我告诉你吧,这一年,我跟着考古队,其它什么都没捞到,但是,我寻找古墓的能力可锻炼出来了哦。”

  “不会啊,这里以前我跟妈妈来看过,她说没有古墓的啊。”

  “呵呵,所以,专家有时候也会走眼的哦。”

  “那我再叫妈妈来看看,我就不信你比我妈还厉害。”岳美珊还是不相信。

  于是,我们赶紧下山,来到赵教授的办公室,赵教授还在修复文物,没有下班。看我们进屋来便问:“怎么了?不去玩跑这里来做什么?”

  岳美珊径直走过去,说:“妈妈,文丁说他找到了一座古幕,就在前面的山上,您去看看嘛,看他是不是骗人的。”

  赵教授抬眼看看我,说:“不可能,这周围几十公里我们都调查过了,该迁移的已经迁移了,没有古墓了。”然后问我:“真的吗?”

  我说:“是的,我确定那里有古幕,而且是座比较大的墓。”

  赵教授疑惑的说:“真的吗?那我们去看看?”

  我们三人又带着工具回到了刚才的树林前,赵教授仔细的看了看地形,说:“不能确定。小文,你打点土出来看看。”

  我拿过洛阳铲在靠近崖壁的地方开始取土,土越取越深,赵教授把取出的土仔仔细细的看了又看,对我说。“小文啊,你真厉害,这下面真有古墓,没想到我们一大批人来回找了好多次的地方,让你给找到墓了。”

  我心里一阵高兴,这说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考古工作队当晚开了一个紧急会议,确定了第二天的工作,其它事情暂时放一放,先挖掘我发现的古墓。

  第二天,考古队的全体人员,包括我们三个民工,来到了昨天发现古墓的地方,当然,最初的墓外的挖掘工作还是我们三个民工来做,这是体力活。但是,从上午8点过,一直挖到下午5点过,依然没有挖到古墓,我们已经在选定的地方挖了一个很深的坑。考古队有些队员开始发牢骚了。意见最大的,是丁主任和他的两个学生,我明显听到他们在旁边说:“这赵教授不知怎么了,去相信一个民工,你看,挖了一天了,最上面还有些石灰夹在泥土里,这挖到下面,除了石头,就什么也没了,哪有墓啊!”

  赵教授好象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走过来,问我:“小文,你确定下面有古墓吗?”

  我停下挖掘,将手中的锄头杵在地上,说:“教授,你是不是看到上面的土层有石灰,下面没有石灰就觉得没有古墓了?我可不这么认为,因为,古时候的人,不一定都那么千遍一律,有可能只在封土的外围混合一些石灰呢。如果这个墓比较大,那么就完全可能在中间夹一些不和石灰的泥土,所以我觉得,这下面不仅有古墓,而且比以前我们发现的墓要大。因为,您看,我们挖到下面虽然挖出的泥土不带石灰,但是下面的土比上面的土明显要硬、要紧,这说明这下面的土比上面夯的紧些,有夯过的痕迹存在,那么墓就可能存在,况且我们在下面的泥土中时常会挖到山螺的壳,这个地方这么硬的土,而且埋得这么深,山螺是不可能爬这么深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里的土是人为堆积的,将这些当时还活着的山螺埋在了下面。能够把墓的外面做这么仔细的墓,我估计一定不是穷人的墓,还有,您看,这个墓的朝口(朝口是俗称,指墓前的平台或墓的墓道)比较宽,我们现在挖的是5米长的坑,连墓道的两侧都没有挖到,这个墓的朝口应该做得的比较大,所以,我推断这里有座比较大的墓。”

  赵教授看看挖出的泥土,又看了看已经挖出高达三米的深坑,皱了皱眉头说:“再挖吧,这次我可信你了哦。”

  我再次强调:“相信我,错不了的。”

  说完,便继续挖掘。从早上开始,已经挖了很长时间了,估计是久了没有做挖掘这样的体力活了,一下子还适应不过来。全身肌肉骨骼都像上刑一样的痛,但是为了证明我的发现和判断是准确的,还不能松懈,必须不停的挖。

  继续又挖了大约一米深,依然没有看到墓的存在,天渐渐黑下来,丁主任只得招呼大家收拾东西回家。可能是没有挖到古墓的原因,回去的路上,一行人死气沉沉,连平时活泼开朗的岳美珊也一句话都不讲。一边走还一边用手里的一根树枝不断的敲打路边的小树。嫩绿的树叶在她的敲打之下纷纷落地。我感觉得到,那伙考古队的人,都对我有些幽怨,认为我的错误,导致了他们白忙活了一整天。

  丁主任可能对我有些生气,他的眼镜在早上来的时候又摔坏了,下山的时候又被摔得一屁股坐在了一滩稀泥上,我去拉他,他将我的手一甩,理也不理。我无话可说,毕竟目前还没挖到墓的存在,这些本来就很娇气的人让我这么一折腾,受了不少罪,当然得拿我这个不起眼的小民工来发火了。给点冷言酸语算是客气的了,如果这里始终都挖不出古墓来,我后面的日子会更难过。

  次日,天还没全亮,我便到考古队办公室前等着开工,但是足足等了两个多小时,也没人来,时间已经近上午九点,这怎么回事?难道他们不去挖掘了吗?我心里纳闷,正好看到岳美珊在楼下的长条凳上坐着,于是,我匆匆下楼走过去,我问:“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还不出工啊?”

  岳美珊无精打采的抬头望着我说:“昨天晚上丁主任跟我妈吵起来了,他们说那里根本没有古墓,不让他们去了,我妈生气,也不去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不去就不去,你劝你妈妈不要生气,大不了我们今天又玩牌得了。”

  我象被霜打过的茄子,一下子蔫了下来。回到寝室,朱胖和胡文才正在玩纸牌,看来朱胖输得比较多,脸上粘满了纸条。见我回来,朱胖开口说:“你这人,就爱管闲事,现在好了,这些领导都不高兴了,你是民工,考察古墓的事,根本不是你做的,还是在家里打牌,多好。”

  我看着他们二人的表情,无话可说,回过头来往床上一躺,闭上了眼睛。

  良久,我站起身来,走到朱胖面前说:“你相信我吗?”

  朱胖看着我,说:“怎么不信,当然信。”

  “那好,今天我们也别玩牌了,你们俩跟我,去把那里挖出来,我相信,我的判断是对的。去不去?”

  此话一出,朱胖和胡文才一下子愣住了。胡文才惊疑中冒出几个字来:“你还去啊?”

  “当然去,我从来没有这么确定过我的判断,虽然他们是专家,但是专家也有走眼的时候,我承认我是个民工,但是你们知道的,我们做这个工作实打实的也超过一年了,多少也得总结点经验。再加上,你们知道的,平时你们玩牌,我可一次没参加,我全在研究考古书籍,所以,我认为我的判断是对的。还有,即使我的判断错误,你们今天跟我去了,大不了就牺牲点休息时间,这又有多大影响?”

  朱胖和胡文才一下子变得沉默起来,好半饷没有说话,见我等着回话,朱胖终于说话了:“好,我跟你去,要真挖出古墓来,也是我们民工的荣誉,今后他们也不敢对我们大呼小叫了,老文,这次我支持你!”

  胡文才重复着他那句口头禅接着腔:“好,弟兄伙出门在外不容易,有一个结一个,共同发财,我也支持你一回。”

  我们这才收拾起工具准备上山去,下楼的时候,正好碰到岳美珊,她一看我们扛着工具,就知道我们想要做什么,跑到我跟前说:“我就知道你要去,带我一起去好吗?”

  我说:“你信我吗?”

  岳美珊仰着头说:“当然相信,不然我还去干什么?”

  “那好,你跟着去也好,但是你中午得帮我们送饭,中午我们不休息。”我说。

  晴了一天以后,山路已经不再湿滑,我们很快来到昨天挖掘的地方,我们先确定了挖掘方针:缩小挖掘范围,沿着岩壁挖,只考虑深度不考虑宽度。因此,我们在昨天已经挖掘好的坑里,靠近岩石一边的中间,选定了一个长约一米,宽约五十公分的范围进行挖掘。这样一来,挖掘范围缩小,挖掘的速度一下子快了许多,我们轮流着下坑挖掘,不到两小时,竟然挖了近三米深,而且从里面挖出几快几百斤重的石头。凡是挖坑和挖洞,有一点是肯定的,只要有石头,就不好挖,速度也会慢许多,不过,可能是心里憋屈,我们今天可算比较快了。取来铁锤和錾子,将挖出的石块打碎才搬到洞外,挖掘的速度很慢,也很累。但是为了找到古墓,也就不觉得累了。

  朱胖和胡文才很配合,豆大的汗珠不停的往下淌,但是手里的挖掘却没有停过。

  在差不多挖了近三米的时候,我突然发现,靠岩体的一侧有了变化,岩石上出现了很明显的錾子凿过的痕迹,这是很明显的人工痕迹。这一发现,让我们所有人兴奋了好一阵,挖掘的干劲也充足了许多,有人工痕迹出现,说明这下面有人工的东西存在,看来,我的判断是准确的。

  人工痕迹的出现,给我们挖掘带来了生机,继续挖掘便多了很多力气。再往下挖了约一米深,岩石上直角的拐处终于出现了,这是崖墓入口的明显标记。答案出来了,我的判断是对的,这里有座古墓。

  岳美珊早兴奋得上蹦下跳,我做出一副领导的模样来,对岳美珊说到:“现在你回去叫你妈妈他们来,看看我老文是不是瞎闹!”

  岳美珊应了一声,然后风一样的往山下跑。

  我和朱胖还有胡文才在坑下乐得合不拢嘴,相互一击手,挖掘的精力更充分了。

  朱胖开始了他那令人作呕的左旋之音,唱自己改了词的《天仙配》。“冬梅冬梅你在哪里,胖哥我来找你,找你做什么,娶你做我的老婆…..”

  不到半小时,我们在坑下听到了嘈杂的人声,抬头一看,坑上面探着七八个脑袋正在往下看,全是考古队的一群人。五十多岁的丁主任最先下来,对着我很客气的喊:“小文,你上来,让我下来看看。”

  我心里很得意,但表面上却很沉静。看着这个自以为是的老家伙,从看不起我到现在这种态度的变化,我也感到滑稽,这样的人,竟然还能做考古队的队长。

  我爬上新挖的小坑,可是丁主任看着这个只有一米长,大概五十公分宽却深达四五米的小坑,怎么也下不去。于是,我又再动手,很快便在这个小坑两侧的泥土上挖出一些梯子来,然后,在丁主任的腰间栓了根绳子,把他放下坑去。丁主任一下去,便听到他兴奋的呼叫:“太好了,一座墓,崖墓,还是座大墓,小文同志,你立大功了!”

  上面围着的人开始叽里咕噜起来,看样子有些不敢相信真挖到了古墓。之前吵得最厉害的李兵与赵学文这个时候也兴奋起来,一会儿下坑去,一会儿又窜上来,那种欣喜的摸样像两只捡了香蕉的野猴子一样,抓耳挠腮地完全忘记了之前他们对我的小视。

  丁主任上来之后,马上指挥所有人一起动手,把原来挖的长5米宽两米的坑继续往下挖,我们三个民工和岳美珊则前所未有的从丁主任手里领着100元钱,到山下的饭馆吃午饭去。

  从山下吃过午饭回来,已经下午两点过,因为高兴,我还喝了一小瓶北京二锅头,回来时,除了兴奋,便是头脑昏沉沉的。坑已经被他们又往下扩了近两米,几个警察站在坑上维持着秩序,另外有几个,估计是记者,正抗着摄象机在采访丁主任,丁主任正之乎者也地摆出一副老学究的样子,给记者介绍挖掘情况。

  我觉得这个姓丁的老头有些滑稽,在昨天晚上,他还因为昨天白忙活了一天与赵教授吵了一通,到今天又变成了这个样子,挖出了大墓又开始炫耀自己的文才了,我开始讨厌起这个人来。不过丁主任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这些,一个劲的给记者介绍发现这个墓的不易,找到这个墓考古队花费了多少心思和工作。

  看样子,这个墓一定不是小墓了,不然丁主任也不会通知记者和警察。毕竟,他是专家,下坑一看就知道墓的规模有多大。因为,去年一年,我们做了那么多的考古挖掘,只有一次请了警察和记者来,这次,这个墓一定是个大墓了。

  我们走过去,下到坑里,将李兵和赵学文替换上来,挖墓外面的土石方这是民工的事,我们还得下去把墓的外围清理出来。一直挖到天黑,终于将墓道前面的封土和石块挖了上来,墓道和墓门终于显露出来。我们也给累得瘫倒在地上不想起来。

  这的确是座大墓,墓的墓道超过8米宽,墓门也是4米宽2米高,用雕刻精美的巨大石板封着门,以前我们挖了不少的崖墓,但是墓门能达到两米宽,就已经是比较大的墓了,这次的墓门超过4米,因此,虽然墓门还没有打开,但是还是可以肯定,这是座比较大的墓。

  天已经黑了,墓内的情况只能明天才能知道了。当地警察在墓旁边搭了一座帐篷,晚上,由当地的民警负责守夜。我们则收拾工具打道回府。

  第二天,打开墓门之前来了许多人,据说这些都是当地各家媒体的人,还包括当地文物管理所的一班子人,也有当地政府的一些官员等。

  看得出,这些人除了来看热闹,更多的是来走一下过场,毕竟,开启这么大规模的一座墓,什么领导之类的人物也得借此炫耀一下自己的政绩。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我们才把墓门打开,然后换上丁主任等人进墓进行挖掘,我们三个民工则出墓来,在墓外等候。忙活了整整一天,从墓里出土了许多东西,各式各样的陶佣、陶房、陶罐,一大筐各种青铜兵器、青铜灯,大概一货车的墓砖,价值昂贵的摇钱树、相当于真品一半大小的陶车马、青铜车马和各种金银物品等。还有从岩石做的墙面上起下的好大几块壁画。

  晚上,我们在电视里看到了关于我们发掘的这座墓的报道,根据墓内出土的一些墓砖上的文字记录,这个墓是西汉元延三年(公元前10年)的一座墓葬。墓主人可能是当时一位高级地方官员。具体是什么身份,还有代考察。

  丁主任是我在考古队里最不喜欢的一个人,并不是因为他取代了我去获得发现这个墓的荣耀。当我在电视里看到他说发现这个墓是考古队经过近一年考古调查而获得的考古成果时,我觉得像吃下了苍蝇一样,在电视里对着广大民众撒谎,他怎么说得像真的一样。

  但是,后来我知道了,正因为他在电视里的一些讲话,考古队又获得了国家拨的三十万元专项资金,这么多钱在他手里,花起来,就更方便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