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两旁原本是青色的草木,在这肆虐的烈日下,早已变得枯黄了,无数蝇虫在草中乱飞,看得人心烦意乱,说不出的难受。
如今已是建武元年六月,距离宁王起兵反叛已经五个多月了,晋国的内战已足足打了半年。
在这半年中,宁王可谓是顺风顺水,所向披靡,朝廷方面却是一败再败。
自从失去了岭西云肃两省和阳山关后,晋宁十万虎狼狂涌入关,朝廷军队几乎无险可守。河西之战,陇北平原之战,云河之战三大战后,朝廷先后又丢失了河谷、陇北、和陇南三省之地,损失军队达四十万之巨,以天威军为骨干的禁军几乎伤亡殆尽,就连丁奉也战死在云河之畔。如今朝廷只能依靠地方省份的厢、壁杂军与晋宁军周旋,早已无精锐可用。
多年的修养功深,令蒋子兴在这样热的天气里,仍能保持一身清凉。远远看去,这位大晋国内庭首辅轻坐马上,绿衣绿巾,意态悠然,就像是闲暇时出外郊游的旅人一般,哪里像是位整日里为国忧心地国之大员?
那位名为子豪的青衣剑士,坐在一匹黑色骏马上,紧紧跟在他身后,望着蒋子兴的背影,不时地摇头叹息。
两人沿着官道前行不久,绕过了一处山崖,一座插天入云,触目苍翠地山峰出现在眼前。
这山生得极是奇特,山高足有万仞,山根却不过几十亩方圆,沿山根而上,直至峰顶,也未见缩小,便似一根顶天立地的圆柱般。
山势虽险,自山根至山腰却有蜿蜒山路,只不过山路是开凿在山壁之上,垂直而上,犹如天梯一般。若是有一人持刀守在上方,就算有千军万马也难攻上,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地。
蒋子兴见到此山,微皱的双眉总算舒展开来,笑到:“青云山到了。呵呵,果然不愧是青云门立派之地,此山山势之奇,为老夫生平仅见。”
“大人,您当真要纡尊降贵,去求青云门麽?”子毫犹豫了阵,忍不住开口道:“大人这又何必?青云门已经召回了他们在我朝中的几位供奉,已经表明不愿再管我朝之事,大人再求他们又有何用?”
蒋子兴摇头道:“子豪错了。青云门人历来与朝廷关系良好,百年前秦人数十万大军兵围我京师,若不是青云门挺身而出,只怕我大晋早已亡国。至于这次……”叹口气道:“半年来青云门为保朝廷,损失高手无数,青云山人为保他一派香火,召回弟子甚至言明不再过问我国内战,也是人之常情,我们又怎能责怪他呢?”
青衣剑士子豪不服道:“还不是他们怕事麽?哼,先前还当他青云门有多麽厉害,眼下还不是做了缩头乌龟?还有那位阴先生……哼,阳山关一战后,再没见他露面。大人,依子豪看来,这些什么炼气士根本靠不住,咱们还是回去吧,大不了子豪回转师门,请恩师大发英雄贴,要聚集数千武林高手对抗宁王也不是什么难事。”
“凭借武林高手是没有用的。宁王身边也有炼气士相助,就连阴先生和青云门都对付不了他们,我们就是聚集再多的武林人物又能有何用?”蒋子兴摇头道:“子豪你有所不知,青云门在这半年中虽然屡败于宁王一方的炼气士手下,老夫却知道,他们仍有杀手锏未出。若是老夫能劝说他们以全派之力出此杀手,则宁王必败无疑!”
青衣剑士子豪听得精神一振,道:“青云门还有如此厉害的杀手?那是什么?”
蒋子兴正欲答话,却见一朵白云自青云山顶飘然而来,转眼到了面前,白云散去,现出一名风姿绰约,皮肤白晰的美貌少女来。
这少女微笑着向蒋子兴轻轻一礼,柔声道:“青云门下白素,见过蒋大人。”
蒋子兴听了她的名字,目光一闪,忙翻身下马,拱手还礼道:“莫非是青云六杰中的金环女白姑娘?白姑娘曾为我朝在楼山关力阻叛军,立功至伟。蒋子兴代表朝廷谢过姑娘了。”说完对白素深深一躬。
提起当日之战,白素目中泪光闪动:“楼山关一战,白素的五位大哥都被凶人杀害,白素是一定要报仇的。”
“青云五杰为国捐躯,自当位列我大晋英烈祠中。”蒋子兴长叹一声:“只恨蒋某一介文生,不能亲手为五位白兄雪恨。”
“大人当然可以。”白素悲切地道:“师傅他老人家为了保存门中香火,不愿再过问朝廷的事,白素无力反对。现在大人来了,白素总算有了希望。”
“白姑娘放心。”蒋子兴道:“蒋某责无旁贷,若不能劝说尊师回心转意,绝不下青云山。只是蒋某有些奇怪,白姑娘是怎么知道我会在今天到来的?”
白素擦了擦泪水,笑道:“我是听从朝廷回来的卢师兄说,大人已经决定亲自来青云山劝说师父,所以每天都在山上观望等待,今天总算等到了大人。”
蒋子兴点头道:“原来如此,蒋某有白姑娘相助,此事已成功大半矣。”
“不只是我。其实很多同门都不支持师父的决定,只不过青云门规森严,我们不敢明着反对。现在蒋大人来了,我们都会支持您的。”白素笑道:“我现在就带大人上山,两位师叔都等急了。他们也是您的支持者,趁着现在师父正在闭关,正好与大人商量,怎么才能劝说师父呢。”
蒋子兴闻言大喜,忙道:“如此就有烦白姑娘了。”
云霞如幕,触手可及,芳草秀茵,遍布峰顶。
站在青云山顶,脚下身边,流云如水般飘动,偶然转首四望,可见到重重雾气中,姹紫嫣红,草药香气扑鼻而来。
这时正是早晨,一轮红日冉冉升起,自脚下云海中露出半个头来,光线折射在云雾之上,立时出现了无数道彩虹,人立其中,如在虚境,只想就此凌风飞去,远离世间烦嚣。
蒋子兴深深吸了一口混杂着草药香味的山间清气,不由心中感慨:“难怪青云山人要闭门自锁,不肯过问天下事了,如果换了是自己,又何尝不想过上这种与世无争,自在逍遥的神仙日子?‘我自闭门食清风,何必挣扎五斗粮’?”
可是自己却不能,朝廷的重托,万岁的信任,国家的危机使自己只能一心缠绵于浊世红尘,清静无为、养性修心的生活恐怕只能来生实现了。
想到这里,蒋子兴不觉叹了口气,望了眼同样站立在峰顶的青云门五百弟子和青云二老,开口道:“两位副门主,不知青云山人还需多久才能出关呢?”
青云二老一名牟奇,一名丹彤,都生得鹤发童颜,飘然如仙,性格却是截然相反,牟奇冷峻少言,很有些‘打死也不多言’的意思;丹彤却是和善可亲,最爱与人聊天,闻言笑道:“可不就在今天麽?蒋大人请看。”说着一指云端。
此时红日高升,彩虹消尽,云雾也归回原先模样,蒋子兴顺着丹彤手指处望去,只见在空中一片厚厚的白云中,忽然闪现出一片青光,跟着满空都是扑鼻香气,沁人心脾。
只听玉磬三响,白云洞开,一座通体如玉,高约百尺,方圆半亩的小山峰自云中现出。
见到这座小山峰,青云二老面上含笑,鼓掌道:“有请掌门师兄出关。”数百弟子则同时拜伏于地,齐声大呼。
只见峰上现出一团青色光晕,转了几转才消失不见,却是一个高九尺,宽四尺的洞口。一个青色人影从洞中缓缓走出,却是名身高八尺,面色红润有如婴儿的炼气士,他身背长剑,手执一柄拂尘,一脚踏出,悬浮在百丈高空,几欲凌风飞去,果然是位修为高深的炼气中人。
青云山人含笑望着拜伏在青云山顶的众弟子,微笑道:“都起来罢,我早就说过,修炼之人不需遵守俗世礼法,你等如何还是这般痴愚?”
众弟子依言起身,丹彤与他份属师兄弟,因此并未下拜,捻须微笑道:“师兄总算是出来了,可是让贵客等急了呢。”说着向蒋子兴施了个眼色。
蒋子兴心领神会,忙拱手道:“山人请了,蒋某已在此恭候多时也。”
青云山人闻言微微皱眉,纵身落在了蒋子兴面前,拱手还礼道:“原来是蒋大人。这倒是奇了,当此多事之秋,蒋大人不在庙堂为国绸缪,怎会有雅兴来我青云山?”
青云门历代与朝廷关系良好,青云山人虽已下令不再过问晋国内战,表面上的礼貌总是要维持的。
蒋子兴见他明知故问,干笑一声道:“叛贼势大,庙堂危矣,蒋某哪里还坐得住?只得厚起老脸,前来青云搬请救兵了。还望山人看在青云门与朝廷多年交好的情面上,出手相救呢。”
青云山人望了望他,缓缓摇头道:“蒋大人并非不知,当年青云门曾与朝廷定下协议,朝廷许青云山为我所有,我青云门则保朝廷不受外辱。如今是宁王举兵,并非外敌而是内乱,我青云门出手管事已是坏了规矩。更何况近半年来,我门下精英弟子折损无数,青云门牺牲巨大,本门对朝廷已是仁至义尽。本山人身为青云掌门,又怎能不为门派着想?难道蒋大人一定要我青云门断绝香火,才会满意麽?”想起半年来青云门的无谓牺牲,青云山人不觉有气,话也渐渐说得重了。
蒋子兴正欲开口,丹彤已笑呵呵地接口道:“师兄这话可就说得糊涂了,宁王起兵反叛虽说是晋国内乱,可内乱一起,外敌还不趁虚而入麽?难道咱们非要等到晋国内外峰烟四起,这才肯出手相救?只怕到了那个时候,门下弟子伤亡更大,二师兄,你说是不是?”
牟奇点了点头,只说了一个字:“是。”气得丹彤直翻白眼,看来要靠自己这位二师兄是没希望了。忙向白素使了个眼色。
白素顿时心领神会,扑通一声跪倒于地,流泪道:“师傅…..求师傅为素儿报仇。”她五名大哥都死于楼山关一战,对晋胤是恨到了极处。
白**美性格又好,在青云门中人缘极佳,她这一跪,五百弟子倒有九成也随着跪了下来,齐声道:“请掌门恩师做主,为死去的同门报仇雪恨。”
蒋子兴见士气可用,忙道:“山人。丹先生说得是,若我朝廷不保,秦国难保不会趁机而入,那时生灵涂炭,只怕非山人所愿罢?更何况山人就不想为死去的弟子报仇麽?那反王晋胤勾结外大陆邪派炼气士,杀害我方多少修炼者?这份仇恨怎能就此算了?”
青云山人冷哼一声,大袖轻挥,一股无形大力扫过了青云山顶,将众弟子硬生生托起:“报仇之事再也休提,否则门规之下,尔等将同受处罚!”转头又对蒋子兴道:“蒋大人莫怪,吾观当今秦君,并非好战之人,秦国之内,各部落也非一心,又怎会轻易犯我?蒋大人的担心只怕是多余的。至于晋国内乱,请恕我青云门无力再管,青云门下高手已折损将尽,难道蒋大人还要我门下这些年青弟子去送死不成?”
蒋子兴也是好修养,被他如此数落,却是半点火气也无,仍是呵呵笑道:“山人怎说无力?难道山人忘了百年前青云门曾用来力抗秦军的青云剑坊了麽?若是用它来对抗宁王,我方可期全胜。”
“蒋大人说得不错啊。”丹彤鼓掌笑道:“若不是大人提醒,几乎连我也忘了本门还有这件好宝贝。师兄何不请出此宝,也好为我门下弟子雪恨?”
青云山人摇头道:“师弟有所不知,此宝威力虽大,却需二百四十五名弟子方能发动,而且发必破敌,否则自伤。因为此宝太过霸道,恩师应劫之前,便已将其禁制在小周山中,已与小周山合为一体,并非你我之力所能拆分。”当日方青如以山河乾坤图封印九神一脉,曾利用宝图威力,在九神界内设下三三之劫,九九之灾,比起宙界间所有的重劫,还要厉害数倍,青云门祖师虽也是九神一脉中堪称高手的人物,却也无力避劫,就更不用说是青云山人的师傅了。
丹彤闻言大为失望,望了眼空中那座小山峰道:“什么,青云剑坊已与小周山相合了?完了完了,小周山是玄玉精铁所粹,就是恩师还在,只怕也难取回剑坊了……”
青云山人看了蒋子兴一眼,道:“蒋大人也看到了,本山人也是无可奈何。”
蒋子兴不由大为失望,传说中的青云剑坊既已失去,就是再勉强青云门也是无用,只得苦笑道:“倒是蒋某烦扰山人了。子豪,我们走。”
他正欲与青衣剑士子豪转身离去,忽听一个声音自空中远远传来道:“蒋兄如此就放弃了麽?这可不像是阴某所认识的蒋兄呢。”
罡风激荡,北面天空的云彩被一卷而空,只见一个白色人影风驰电掣般由北向南而来,转眼便到了青云山的上空。
这人身材瘦长,身穿一件月白色乱洒墨竹长衫,面色阴鹫深沉,不苟言笑。
青云山人师兄弟三人见此人轻轻松松便突破了青云山上空禁制,竟是如入无人之境般,不由心中暗惊。青云山人面色一肃,拱手道:“阁下是什么人?竟然如此无礼,擅闯我青云山门?”他见此人似乎与蒋子兴相识,这才循礼相问,否则以他的脾气,早就飞剑招呼了。
那人却不答话,径自飞身落在青云山顶,只用目光扫了他一眼,青云山人便觉一股极大的压力向自己迎头罩来,以自己功力,竟是无能对抗,只得后退了半步,心里越发吃惊,暗道:“此人是谁?竟有如此功力?”
蒋子兴却是大喜过望,忙着几步迎上来人,笑道:“阴先生来了,这事就好办了。”这位阴先生正是阴勒天,自从那日与邪勿风一战,虽得小生与卢英暗助,得以逃脱,自身却也受了些损伤,这段时间来一直在隐居修炼。蒋子兴一直视他为长城,如今见到他,顿时松了口气,知道以他之能,不来则罢,既来便必有解决眼前困难的办法。
青云门下见阴勒天如此无礼,都觉不忿,丹彤冷哼一声道:“阁下好大的架子,我派掌门问话,难道你不曾听到麽?”
阴勒天看也不看他一眼,举首望天道:“青云子啊青云子,当年你在九神一脉中虽非什么了不起的高手,却也是我阴某看得起的人,想不到你的徒子徒孙却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可惜,可惜啊。”边说边摇头叹息。
青云三老越听越怒,青云子乃是青云门开派祖师,怎能容人如此侮辱。青云山人面色一沉,怒喝道:“阁下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出言无状。再不自敛,我青云门只得以百人剑阵招呼阁下了。”
阴勒天看了他一眼,自怀中取出一枚半月形玉牌,笑道:“青云门的小朋友,你可认得此物麽?恩,以你的年龄,只怕也未必认得,不过这九色脉玉的名字,你总该是听过罢?”
青云山人向他手中玉牌望去,只见此物宝光隐隐,内中似有九色华光如水般流动不住,忽然想起恩师当年曾讲述过此物来历,不由全身剧颤:“九色脉玉……莫非……莫非你是那个人……不……不可能……不可能的……”
“我还没有死,你很奇怪是不是?”阴勒天转过身里,目光如电般望向他。
“你……你真的是阴……”话只说了一半,忽然想起恩师所说过此人经当年大战后,性情大变,最忌讳人当面提及他名讳,忙住口不言。
“青云门下,是越来越没有出息了。”阴勒天抬头望向空中那座小山峰,叹道:“青云剑坊当年也算九神界中有名的法器,就这样被禁制了岂非可惜?也罢,今日本座就让它重放光华罢!”
说着将口一张,喷出数百朵火焰,这些火焰初离他口时还是九色流转,好看已极,渐渐转为紫色、红色、纯青之色,白色、最终竟变得通体透明,仿佛琉璃一般,旋转着向空中小山峰烧去。只听轰一声轻响,整座小山熊熊燃烧起来,空中温度急升,满天云雾皆被热力所逼,四散无踪。
这座小山看似普通,却是青云门历代祖师闭关修炼之所,玄玉精铁所粹,又经青云门历代掌门祭炼,早已是水火刀兵难侵,不要说是凡间之火,就是炼气士的丹火也无法将其炼化。可在这些透明火焰的煅烧之下,却渐渐变形,不多时竟化成了一坨椭圆形的液体,在空中悬浮不定。
阴勒天一面不时喷火煅烧,一面紧盯着空中这坨液体,却不急着出手。又过一会儿,液体已全数变为玉白之色,在火焰裹挤之下,缓缓旋转了起来。
也不知转了几千几百圈,在这坨液体正中,忽然现出一点青光,青光强烈已极,透过液体与火焰,仍照得山顶众人无法睁开双眼。
阴勒天双眼一眨也不眨地望着这点青光,哈哈笑道:“好宝贝,在本座神婴元火煅烧之下,仍能不化,不愧为九神一脉有数的法器!”
长笑声中,阴勒天飞身而起,投入火焰与高热的液体中,只见他身影一闪,那点青光已是不见。
山顶众人见他竟敢以肉身投入不知有几万度的火焰中,正自咋舌,却见人影晃动,阴勒天已回至山顶,依旧是白衫飘飘,连衣脚也未曾烧焦半点。
此时空中火焰也奇迹般消失不见,阴勒天一连几口真气喷出,那本已被融化的小山峰竟又重新出现,却比先前更显润泽。
“小朋友,这便是你师门重宝青云剑坊了罢?拿去吧。”阴勒天向青云山人摊开右掌,顿时宝光四射,一大四小五个青色牌坊出现在他掌心之中。大者居中,小者分列四面,彼此间却有细细地绿丝相连,似金非金,似玉非玉,阴勒天手掌略一转动,五个牌坊中便响起一连串霹雳之声,极是神妙。
“多谢前辈。”见到本门重宝,青云山人不由喜出望外,忙念动本门真言,只见五个彼此相连的青色牌坊顿时缩小如豆,射入他衣袖之中。
“你也不必谢我。”阴勒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道:“这青云剑坊我还要借你之手,送于我一个冤家对头,此人也是我九神界之大敌……你尚需如此这般……可明白了?”
青云山人越听越是惊心,以他的修为,竟是满头大汗。
“此魔不除,我九神界将无宁日。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有我与宙界几位大本领的人物联手,料他也难逃此劫。”阴勒天淡淡地道:“至于那二百四十五名弟子,却是为九神界牺牲,就算本座欠了青云门一个人情,日后自会对贵门多加照顾。”说完挥了挥衣袖,峰上自青云三老以下的五百弟子顿时齐齐打了个寒颤:“我已为贵门弟子施下传心之禁,若他等有幸成为牺牲者的一员,自会明白我的计划,你只需照我说得去做就是了。”
说完也不待青云山人回答,便化光飞起,晃眼便消失在天际。
他对青云山人说得话,外人却听不到半句,蒋子兴本想请他劝说青云门,谁想他说走就走,不由大急。正焦急间,却听青云山人道:“蒋大人,既然本门重宝已得回,我便答应了你的要求就是。青云门上下,即刻前往路州城。”
路州城正是朝廷军队与晋胤交战的前线所在,青云山人这样说,那等于是宣布青云门将全数出动,到前线对抗晋胤叛军了。蒋子兴顿时喜得呆了,一时竟有些怀疑自己身在梦中。
一走进晋胤临时设在青州知府衙门的行辕,小生便感觉不太对。眼下已是盛夏了,青州又是地处平原地带,气候极是炎热,可小生却仍然感受到一丝寒意。
卢英也有同敢,看了小生一眼。
“恐怕那姓阴的说得不错,邪勿风一方的人多半到了。你还是小心收敛功力,千万不要被人看出破绽来。”小生以传音之法在她耳旁叮嘱着。普通炼气士他倒不担心,最担心的就是现场有子非鱼这种邪勿风的嫡系手下。
卢英点头答应,瞬间变成了一名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以她眼下的功力,如果有心隐藏实力,即使是邪勿风也无能看破。
想起那姓阴的家伙昨日传心留言。小生也以万象祖师所传之法,瞬间将神婴转为邪胎,全身立时邪气隐隐,仿佛魔头临世一般,如果邪勿风真在今天出现,只怕会立刻将他当成自己人。
刚做完功课,便听身后有人叫道:“呵呵,任将军也来了,老朽倒比你更迟了一步呢。”
小生回头望去,只见来人正是身兼王府总管、晋宁铁谍总管、以及殿前参知议事三职在身的王府重臣史进。这位宁王面前的大红人带着两个小太监打扮的手下,自己也穿得像个太监头子一样,颤巍巍地向自己走了过来,满脸都是笑意。
小生可丝毫不敢看轻这个看似风烛残年的老人,若是他未看错,此人是宁王一系中除晋胤外的第一高手,更掌管着晋宁系最庞大的间谍组织,平日里杀伐决断,那可比一百个年轻人加在一起还厉害得多。
“原来是史总管,呵呵,看来今天这庆功会可热闹的很啊,连史总管也大驾光临了。”小生几步踏到史进面前,亲热已极地牵住他的手道:“哎呀,这么大热的天,史总管可要当心身体呢。”
史进顿时笑得连眼也睁不开了,反手拉住小生道:“我怎么说呢,任将军就是宅心仁厚,怜惜孤老啊。嘿嘿,王爷今晚设宴,一来是为半年来我军的连续胜利庆功,二来也是动员会,准备一举拿下路州,跟着直捣鲁京呢。听说今晚子国师还请来了许多大本领的炼气士前来,史某是说什么也要来见识见识这偌大的场面的……咳咳……”
“史总管说笑了,您是见惯大场面的人,今天的场面对您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两人说笑着,一并向行辕内走入,在卫士指引之下,直入主厅。
这时距庆功宴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宁王晋胤尚未到来,宁王府中的文武百官倒是来了不少,彼此相熟地便聚在一起,说起半年来的胜利,个个都是满面春风。
大世子晋白正站在大厅一角,与几个人热情地攀谈着,其中一人正是国师子非鱼。本来晋白是负责留守晋宁城,这次是奉了晋胤之命,亲率五万大军赶来青州,准备与朝廷军队行最后一搏。
这位大世子看来开心地紧,半年来他虽未立寸功,不过小生与卢英却是首破宿州的大功臣,又在阳山关一战中首先率队攻破天威军防线,可谓立功至伟。两人是他推荐,这份大功劳自然有他一半。
“小生,卢姑娘,你们来了,快来快来。”一眼看到小生二人走入,晋白顿时开心地笑起来,忙招呼二人道:“你们两个都是英雄,可要见见子国师的师傅和师兄弟,他们都是炼气士中的高手,神仙中的人物。”听到他的介绍,一名站立在子非鱼身旁的黑袍人立刻抬头望了小生一眼,他的目光柔和如水,却似乎蕴涵着一股极强的压力,小生顿觉心中一寒,也抬头向他望去。只见此人相貌英俊熟悉,可不正是那日在阳山关上空所遇到的邪勿风麽?
邪勿风是自己的最大敌人,可他偏偏占用了父亲的肉身,小生心中顿时升起又是亲切、又是痛恨的复杂感觉。
强性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小生与卢英笑着与史进暂时道别,向晋白处走来。
“大世子,子国师,别来无恙啊?”小生呵呵笑着走到晋白等人面前,故意上下打量了站在子非鱼身旁的两名黑袍人与邪勿风一眼,笑道:“这三位就是子国师的师父和同门麽?嘿嘿,小子任小生,今后还望多多关照了。”
子非鱼冲他挤了挤眼,笑道:“任将军,我来为你介绍,这位就是我恩师破象上人,这两位一是我师兄多宝子,一是我师弟多道子。”
小生心道:“破象上人?这是表明了要与万象老鬼作对头了?还有家伙叫什么多宝子,那是说他的法器多麽?这个老子可是喜欢地紧呢。”口中却笑道:“见过上人与两位师兄了,嘿嘿,子国师的本领这么大,三位的本领只怕是更大的了,咱们王爷有了诸位相助,路州一战是必胜无疑地了。”他那日在子非鱼面前“暴露身份”,今日邪勿风亲来,多半是为了验证他是否界外同道,只是在晋白面前,他只是佯作不知,要看看邪勿风会如何作为。
邪勿风微微一笑:“本上人早听徒儿言及,任将军是百年难遇的人才,如今一见,果然是不假了。”说完双目便眨也不眨地望向小生。
一股阴邪森寒的气流自他双眼射出,直向小生罩来。
小生心中暗惊:“莫非这老小子看破了老子身份,要对老子动手,不对不对……”随即感到邪勿风双眼中射出的气流似乎意在探测,并无攻击之意。
当下也将玄功转动,瞬间将紫府玄罡化为化魔神罡,也自双眼中发出。
两人真气一接,邪勿风立时探出小生所炼的果然是界外同道才能拥有的化神魔罡,而且看其功力,竟然不在自己三个属下之下,顿时心中大定,目光也变得柔和了。呵呵笑着收回魔罡道:“任将军与本上人有缘,日后咱们要多亲近亲近。”说着伸手拍了拍小生肩膀,意似亲热。
界外世界不似宙界,根本就不具备生物出现的条件。邪勿风等四个界外之魔,也不知是经过了几亿几万年,因缘际会,才得以成形,今日邪勿风竟在九神界内又寻到了一名“同根所生”的魔友,大喜之下,哪里还有半点怀疑?
仗着自己有青竹老人所赠的宝衣护体,小生心惊肉跳地硬受了邪勿风这“亲热”的几掌,丝毫未运功抗拒。见邪勿风确无加害之意,这才放下心来,微笑道:“上人说得是啊,小生年轻无知,以后还要上人多多提携呢。”心道:“老子说得够明白了罢,如今也通过了你的考验,你的灭宙大计总要算上老子一份了罢。”
晋白看得大喜,他已将小生完全看成了自己人,如今小生与子非鱼等攀上了关系,对于自己将来继承王位大有益处,笑道:“上人与任将军一见如故,那是再好也不过的了,待会宴席之上,可要多喝几杯才好。”
忽听门口一阵喧哗,却是宁王晋胤在无数人的簇拥之下走了进来,晋白笑道:“父王来了,我们也过去罢。”
邪勿风点了点头,随晋白向门口迎去,子非鱼却像小生使了个眼色,向偏厅走去,小生心领神会,也随他进了偏厅,笑道:“国师大人,有什么事情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