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赏灯逢不平 仗义遇佳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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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桃枝上春风早,初试薄罗衣。年年乐事,华灯竞处,人月圆时。禁街箫鼓,寒轻夜永,纤手重携。更阑人散,千门笑语,声在帘帏。”

  北宋末期李持正的这首《人月圆》,描写的正是正月十五元宵节汴京城内赏灯盛况!所谓“年年乐事,华灯竞处,人月圆时”。一年一度的赏灯盛会,从正月十四日开始,持续至十八日结束,整整五日!其间倾城百姓,无论男女老幼尽皆出动,彻夜狂欢!

  宋代男女之防原是历代最严,不说大家闺秀,就是一般小家女儿,也是常年足不出户,闭锁闺楼!唯独在每年的元宵灯会上,这些女儿家的才能走出家门,借观灯之际,也见识一下外面的五彩世界。而一众年轻男子,自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一个个装扮得或威武,或文雅,以期博得女孩儿们的青睐!也因此,一些香浓缱绻的情话艳事,就在这彩灯迷离中悄然上演!所以又有“禁街箫鼓,寒轻夜永,纤手重携”!

  贝儿一身男装,兴高采烈的随着人流沿街观赏各式各样五彩花灯!有瓜灯,树灯,宝莲灯,灯灯竟彩;有鱼灯,兽灯,美人灯,个个新奇!更有如嫦娥奔月、龙凤呈祥之类的巨型组灯,只看得她惊叹不已,啧啧连声!殷烈一手搂着她肩,将她紧紧护在胸前,耳听她娇笑赞叹声不绝于耳,心中也自舒畅!

  正兴致勃勃,忽见前边围着一堆人!贝儿不知又是什么新奇玩意,拉着殷烈凑过去一看!只见一个浑身缟素的小姑娘跪在人群之中,涕泪交零,高声哭诉!贝儿用心一听,不由得义愤填膺!

  原来这女子姓苏,小名玉莲。有一个哥哥取名玉柱。数月前两兄妹从外地至京城投亲不遇,一直靠着妹妹敲鼓、哥哥演武卖艺为生。不想数日前正在街头卖艺,却引来一个无赖少年要跟哥哥玉柱比试武功!玉柱见那人衣着华贵,又有一群从人前呼后拥,自是豪门大家的公子少爷,哪里敢跟他相争?便连连逊让,只说所练全是花拳绣腿,不敢与人动手!那少年见他不肯比试,回头见玉莲颇有几分姿色,便要抢回家去做妾。玉柱迫不得已,两下里终于动起手来!不料那少年竟是武艺高强,玉柱的武功本来不及,因见他是豪门子弟,又不敢出全力相拼。那少年却是痛下毒手,数合之间,竟将玉柱打成重伤!临走又扬言道:“当今润王爷是我亲姐夫,你乖乖的让你妹子做我小妾便罢,不然,即是被我姓蒋的打伤的人,凭是哪里的医生,看看谁敢替你医治!”

  但那苏家兄妹虽出生贫寒,却颇有骨气,苏玉柱更是宁死也不肯将妹妹嫁这恶少为妾!玉莲将哥哥扶回住所,赶紧的出外寻找医生,不料那恶少所言居然句句是真,通城医生,竟无一个敢来给玉柱治伤!玉莲眼见哥哥伤势日重,不得已长跪街头,高声哭诉,只望有人能够大发慈悲,帮她请个医生救兄长一命!不想在街头一连跪了两日,到现在也没有一个人出头相助!

  原来那位蒋大少口里的润王爷,乃是当今皇帝的亲叔叔,皇上对这位叔叔非常敬爱,满城文武,不得稍有忤逆!而那位蒋大少,本身家世并不是特别显赫,但他有个一母同胞的姐姐,嫁给了润王爷作小妾,深得润王爷宠爱!他本身又有几分才艺武功,容貌也生得十分俊秀,跟其姊颇有几分相似处,所以连他也颇得润王爷喜爱,时常的在润王府进进出出!偏这姓蒋的又是个惹事精,仗着练过几年武艺,身上也的确有几分真本领,便一天到晚四处跟人比武较技!但他既有润王府撑腰,真正有地位有本事的人不愿与他无谓纠缠,而平常百姓又不敢跟他全力相拼。所以这几年跟人比试武艺竟是从来没有输过,竟而得了个“城南一虎”的名号!就连殷烈,因被皇上封了个“小霸王”的名号,蒋大少也曾三番数次约他比武,那殷烈原也是个横行霸道无所不为之人,只是从来瞧不上蒋大少人品出身,对他的邀约根本就不予理睬!倒把蒋大少误以为殷烈是怕了他,愈发纵得目空一切,自大自狂!每见人扬拳踢腿、舞枪弄棒,他就要上去跟人比试比试,颇有几分老子天下第一的狂傲气概!

  这两日出来观灯的王侯官宦家子弟,自然也有经过此地听见玉莲哭诉的,但却人人都怕惹麻烦,谁也不肯轻易出头管这闲事!那玉莲双膝早已跪得麻木,却向着围观人众不停叩首,一遍一遍哀哀求告道:“……人说‘医者父母心’,可是合城大夫,竟没有一个肯为贫女兄长疗伤救命!这京城内无数的皇亲国戚,王侯将相,各位青天大老爷,今儿出来观灯赏灯的必定不少,能不能有一个经过的时候停下来听一听贫女的冤屈?我兄长如今已是奄奄一息,贫女不敢说去找那蒋大爷报仇,只要能帮贫女请一位医生出面救兄长一命,贫女已是感恩不尽,情愿生生世世做牛做马,报答老爷的大恩大德!”

  贝儿挤在人群里,耳听那小姑娘哭得声嘶力竭,一阵同情上来,也禁不住眼泪直往下掉!殷烈搂抱着她肩,忽听她啜泣之声,低头一看,忙哄她道:“怎么啦?好好的哭什么?”贝儿抬起泪眼狠狠瞪他一眼,道:“这个姓蒋的,就跟你一样,也是个横行霸道仗势欺人的大坏蛋!”殷烈被她骂得一愣,愕然道:“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贝儿道:“难道这欺男霸女的事情你还做的少了?”

  殷烈大不自在,道:“我……是横行霸道,可我自有我的分寸!一不杀伤无辜,二不强逼民女!就连把你……买进来,也不过是跟你赌气罢了,从你进府里几个月,我何曾逼你做过什么了?”贝儿冷笑道:“好一个‘一不杀伤无辜,二不强逼民女’,说的你倒像是个大好人了!但那位红姐姐的男人,可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殷烈大不耐烦,道:“这件事你说了一遍又一遍,还没完没了了!那不过是一幢意外罢了,莫非你真要我替他抵了命你才甘心了不是?”

  贝儿见他有些发火,不敢再跟他硬顶,只得回转了头,眼见那小姑娘哭的实在可怜,忍不住又回过身来扯住了殷烈的胳膊,道:“你看她那么可怜,你就忍心看着不管?”殷烈没好气地道:“我原是个无恶不作的大坏蛋,我不仗势欺人就罢了,我还管她可不可怜呢?”贝儿撅了撅嘴,道:“我又没说你无恶不作,其实……你做的很多好事,我也都记在心里呢!例如你脾气虽暴,心肠却软,人家只要好声好气的一求,你就什么都答应人家了!你对手下人也都很好,你将吴大娘安排到菜园子种菜,又帮她男人请医生看病;还帮小芸他哥置办了一所房子;我还听说,去年夏天佩玉老娘去世,你放了她整整半个月的假让她回家尽孝,连操办丧事的费用也是你掏的钱!还有,我……没有规矩,不把你……当主子,你也从来没有因此责罚过我。倒是过年的时候,还专门给……施家拿钱过去,这些……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只不过不说出来罢了。”

  殷烈冷笑道:“罢罢罢!刚还骂得我狗血淋头,这会儿要求我了,又夸得我跟朵花似的!你要求我办事,直接求就完了,我什么时候舍得不依你?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先把我气个半死,回头再满嘴的好话哄我!”贝儿咬着嘴唇一笑,忽然一脸的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莫非你也怕了这个姓蒋的?”殷烈道:“这又使起激将法来了。那姓蒋的我压根就没瞧在眼里过!只不过……他在润王爷面前倒真是有些斤两,惹上了他,麻烦得紧!”

  贝儿道:“润王爷怎么啦?他是王爷,你们家也是王爷,凭什么你就不能惹他了?”殷烈摇头苦笑道:“你真是一点事故也不懂!我们不过是一个外姓的王爷,如何能够跟皇族亲王相比?这位润王爷原是当今皇上的亲叔叔,连皇上也对他极敬重的,不说我们家,满朝文武哪一个敢稍有得罪他了?”贝儿道:“如此说来,难道就放着这不平之事,真没人敢管了不成?”

  殷烈认真想了一想,方道:“也罢!姓蒋的这一次的确是做得霸道了些,我伸手管了就是!明儿一早我第一件事就办这个,也免得你真把我当成是个为非作歹欺善怕恶的大坏蛋了!”贝儿大喜,道:“我就知道你绝不会真的忍心丢下不管!也不要等明天了,你现在就去帮她请医生去!谁知道她哥伤势重不重,能不能拖到明天呢?你看她一直跪在地上哭,多可怜啊!”殷烈道:“这会儿满城的人都在外边赏灯,到哪儿去给她找医生?何况这姓蒋的原是个泼皮无赖,就算我们找个医生去给她哥治好了伤,姓蒋的也必定不肯就此罢休,岂不是我们救人没有救彻底?再有这姓蒋的早就三番五次要约我比武,我一直也没理过他!这一次真要让他知道是我出头救人,必定更要来跟我纠缠不休,看着润王爷的面子,我又不能把他怎么样!所以咱们要管,也不要明着管!等明儿一早,我安排几个人过去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将他兄妹接出,找个隐秘的地方先安置下来,等养好了伤,再把他们打发出城。这样既救了他们,也免得姓蒋的来跟我罗嗦!”

  贝儿听他说得有理,回头一想,忽而瞅着殷烈一笑。殷烈道:“你笑什么?”贝儿抿嘴笑道:“我原以为你是个鲁莽武夫,不想事事考虑得这么周到!”殷烈苦笑道:“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一种形象!如果我真是鲁莽武夫,早死在战场上了,还能活到现在让你天天气我?快走吧,再看下去,你的同情心泛滥起来,这灯也不用看了,只怕就要缠着我这会儿就出动去抓个医生来,好给你做好人了!”

  贝儿做个鬼脸,又向那仍在一遍一遍高声哭诉的小姑娘看了一眼,被殷烈拉着正要狠心离去,忽听得一阵嘈杂声传了过来!贝儿回头一望,正见几个黑衣大汉横冲直撞闯了过来,只吓得围观人众纷纷躲避,瞬时间就让出一条道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