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我们流亡到这里安家已经过去一年半了,有亲人陪伴的日子过的飞快,虽然很清贫但充实。每天早上起来,和莫愁整理好家里每个角落后,大柱正好打柴回来,然后帮助娘准备大家早饭。吃完早饭后,爹和大柱就会去市集摆个摊卖些娘和莫愁做的布鞋以维持一家的生计,娘和莫愁则在家里继续她们的手工。我不太会这些,我的脸又不适合外出,于是每天白天的时光窝在那小屋里发呆。
一家人看我这样也不是办法,怕闷坏了我,就征求我意思给我带了点笔墨回来,以解平日之闲。在原来的世界我是美院的学生,有些国画基础。自从有了这些笔墨后,没事我就在纸上乱涂鸦,家里人看我的字画还蛮有模有样的,开始是挂在墙上自己欣赏自个儿乐。后来我提议能不能用这个拿出去卖给家里增加点收入,于是爹就另起了摊卖上了我的字画。不管是哪里的古代貌似都有些附庸风雅的文人,他们看我的字画还有些意思有些新意,于是买的人也多起来了,家里的日子也好过起来,爹在姨娘家隔壁盖了个屋子也算有了自己的门户了
。
时间一晃也来到了中秋,我来到这个世界差不多也两年了。晚上吃过一顿团圆饭,爹和隔壁姨父说着男人们的话,大柱坐在一旁听着顺便递递水,给爹的烟管添添烟丝。娘则和姨娘拉着家常,我和莫愁闲着没事,哪里也插不上话,便在莫愁的要求下教她写字识字。
姨娘看见了新鲜,便对娘调笑道:“哟,我们家的莫愁倒是越发知书达理了,这模样也越来越俊俏了,不知道便宜了哪家的臭小子。”一句话引得全家人哄笑。
莫愁羞得涨红了一张脸,跑到娘怀里直躲藏,嘴里不停的说:“娘,你看姨娘那老不正经的话,您怎么不说说她啊!”
娘搂着莫愁一脸慈爱,边笑边说:“是该打,该打!”
这边姨娘却越发的起劲“哟,我可是好心啊,我看我们家元祖就不错”,说着说着倒认真起来了,便转过头对爹道,“姐夫,我们不如就来个亲上加亲吧,这俩孩子我们看着眼里长大的,自己家知根知底的,有的便宜了外头那不知底细的,不如便宜了我们家那臭小子吧。”说完就径自咯咯笑了起来。
姨娘只有一个独子,叫沈元祖,今年17,应该和我这个身子一般大,就在这边城的守卫军里当差。见过几次,印象中熊腰虎背的,却生了一张好看的娃娃脸,笑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甚是可爱。
被姨娘这么一说,我倒也觉得元祖和莫愁蛮相配的,便附和着对爹娘说:“女儿觉得姨娘说的是,莫愁和元祖还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话刚完,莫愁的粉拳便朝着我身上来,我连忙嬉笑着直躲开来。
说曹操,曹操便到。我们正闹着,元祖正好掀了门帘进来,一张脸也是红彤彤的,看来刚才我们说的话他都听见了。爹看见元祖来了,就把他招到身边问道:“你觉得我家莫愁可好?”看来爹也认真了。
元祖的脸更红了,低着头轻声道:“好!”说完悄悄抬起眼皮瞄了莫愁一眼,这边莫愁也正瞄他,两道目光碰在一起马上迅速的垂下眼帘,彼此的更火把火的烧了起来。
我们看着直觉得有趣,就越发的笑了起来,正在此时,姨夫发话了:“姐夫,我看这两个孩子也彼此中意,我们就定了这门亲吧。”
爹含笑着点头,说道:“恩,我看元祖这孩子也出息,就这么定了。”
刚说完,一旁的元祖马上从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他身后的姨娘手里接了杯茶跪在爹脚下,说道:“岳父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说完,便双手奉上茶水。爹接过他手里的茶水喝了一口,嘴里连声说着“贤婿”。
元祖又同样的给娘敬了杯茶,娘笑着扶他起来,一脸的中意。莫愁也想同样的敬姨夫姨娘茶水,被姨娘笑着挡了:“今天可是我们家得了便宜,怎么担当得起你这杯水啊!”
刚说完全家就一阵大笑,莫愁本来退了点颜色的脸又火红火红的。
笑着也闹够了,爹看看元祖莫愁,又把目光转到我和大柱身上,叹道:“小的倒是找到好归宿了,这两个大的却连八字也没有一撇。”
发现全家的目光迅速集中到这里来,我连忙抱着娘的手臂边摇边撒娇道:“娘,女儿不嫁,女儿一辈子守着一家人。”
娘温柔的看着我,拍拍我的手背说:“讲什么傻话!”
“我说真的,爹娘,流苏一辈子留在爹娘身边。”说完便看向大柱,笑道:“大哥,你就快给我们找个大嫂吧,爹娘有我照顾了,你这下可省心了,快去觅你的美娇娘吧。”大柱听完我的话,眼神闪过一丝痛色,我发现了,却只能别过头。
那天晚上散了以后,我看见大柱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看了一晚上的月亮,少年的脸笼罩在朦胧的月光里,忧伤寂寞却充满无奈。终于在清晨的一声叹息里,转身消失于门后。而那夜的情景却成为我日后记忆里最悲伤的一抹白......
命运
中秋过后,天气越发的凉了,我得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感冒,被娘摁在床上躺了好些天。
这日,看外头阳光明媚,便爬了起来,利索利索腿脚。走到外屋,发现平日纳鞋的娘和莫愁都不在,于是便上隔壁姨娘家找去。进屋后发现平日一直在守备营的元祖也在,大伙看见我也颇为意外。娘赶紧迎了上来,嘴里不断责备着我不在家好好休息却出来乱跑。我犟不过娘,方才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这才注意到对面椅子上也坐了个人。
这一看有些愣了神,只见,那人一袭绯红的衣裳,黑绸一般的长发随意扎在身后,其中几缕趁着阵阵堂风顽皮的拂过他令人惊艳的脸。那张脸属于一个男人,却有着女人一般的妩媚。白皙的皮肤,一双细长的眼眸,眼神清清冷冷,目光流转间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丝绵绵。高挺的鼻梁下两片红艳艳的嘟唇,令人想一亲芳泽。整个人在正与邪,高贵和放浪之间忽明忽暗。
也许是我的目光过于直白,那人带着些许不悦,些许探索的回望我。我们便这般对视着,僵持着,仿佛一场战争,谁也不愿认输的别开眼睛。似乎是我们之间的火药味浓烈的有点呛人。元祖赶紧来打圆场,介绍到这是他的朋友,姓叶名承欢,貌似是位行走江湖的侠客。听说是位大侠,我的兴趣稍微提上来了点,这个在我本来世界中只能在书里品味的名词,现在有机会出现在面前,我不免又把他细细打量了个遍。与书中描绘的实在有些差别,不是说大侠都是风尘仆仆,豪情万丈的嘛,这个人实在过于阴柔美貌,反倒像耽美里的小受一角。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有些忍俊不住,便径自哧哧的笑了起来。
我的笑在这个时候来的过分突兀,所有人都有些惊着,娘忍不住跑过来摸摸我的额头,嘴里不住的说:“不会是这两天生病,把脑子给烧坏了吧。”满眼的惊魂未定。我却越发笑的起劲起来,最后更是直盯着那人笑出了眼泪。
叶承欢被笑得真有些恼了,冷笑着对元祖说:“你这个表妹倒真有些意思,竟是这样的款待客人!”
听到他的声音,我倒是马上止住了笑,那声音低低沉沉的,带着一丝慵懒的性感,听得人心底酥酥痒痒的。忽然脑子里又冒出了个念头----这人当牛郎不错!一想到这又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估计是我实在过分了,大家都有些不知所措,元祖更是急的满头是汗。娘看我这样,赶紧拉起我拖回了家。到家后,娘一副忍无可忍的样子,直指着我骂道:“你个小妮子,平时倒不声不响彬彬有礼的,今个儿倒是怎么了,成这副疯模样!”边骂边拧我,我还是止不住的笑着,还得躲娘伸过来的毒手,这般一番折腾倒是出了一身的汗,把这几日来的憋屈一股子发散掉了,病也基本好了。
吃过晚饭,随娘和莫愁又来到姨娘家,看见叶承欢还在,便走过去对他盈盈行了个礼,略表下午失利的歉意。许是没想到我会这样落落大方的道歉。叶承欢有些没反应过来,闪了下神就哼的一声别过眼去了。真是个没风度的男人,什么大侠,我看真真是只大虾!心里暗骂了他祖宗八辈,脸上却若无其事的回到自己的位置。听着两家人又开始扯家常,实在有些无聊,便望向外面的一片夜色,开始神游四方。
似乎感觉旁边有道目光一直扫在自己身上,回头过,发现是叶承欢,对着他款款一笑,他一愣,有些气恼的转过头去。我忽然想到什么,就挪到他身旁,可能没想到我有这个举动,他有些惊讶的望向我,我不甚介意的就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叶公子是位侠士,一定走过不少地方吧?”
听见我的问话,叶承欢皱了下眉,随意“嗯”了一声。
“那可是看遍了千山万水的景致,真是向往,”我艳羡道,“可惜我是个女子,否则我也一定踏遍这山河美景。”
也许是没想到我来和他瞎扯这些,叶承欢顿了下,说道;“女子也不是不可以,像雅心。”看见我对雅心这名字一脸莫名其妙,他继续说到:“雅心是我的小师妹。”
“原来是位女侠,可惜我不会武功。”我有些无奈。
感受到我的语气,叶承欢有些怔忡,再看看我的样子,别过头有些不耐烦的说,“不会武功,你的脸确实不适合在外行走。”说完便不再发一言。
听他这么一说,我突然变得很黯然,也没了和他聊天的兴趣。悻悻然的自己回了家,躺在床上明明很累,却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叶承欢那句“你的脸确实不适合”,越想越气恼,索性爬起来拿了面镜子照了起来,看着镜中那张脸,心下突升起一股悲哀:难道我的人生就这样了。突然隔壁传来一阵笛声,我打开窗子冒出头去张望,透过那高高低低的篱笆墙隐约看见一抹绯红的身影,迎着晚风飘飘渺渺,笛声期期艾艾,我的心也跟着隐隐绰绰起来。
第二天起来,听说叶承欢走了,心忽然觉得空了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