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无血的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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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焦尾琴

    韩彻心里猛然一动,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大门之外。只见两个女子莲步款款,慢慢走来,前面的女子约莫三十三、四岁的年纪,着一身淡黄衫裙,发髻松松挽就,简单却优雅;一双大眼明亮而略带轻愁,琼鼻朱唇,粉颊白皙玉润,微泛莹光;无任何珠钗装饰,更无胭脂增色,但她却美得惊心动魄,朦胧的月色下更是宛若临尘仙子,衫裙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就如同仙子在虚无飘渺的仙境中漫游一般。紧紧跟随在她身后的女子一身小婢打扮,约莫二八芳华,瓜子脸盘莹白玉润,不见丝毫瑕疵,一双稍嫌娇媚的凤目正盈盈浅笑,似能勾魂;怀中抱着一件物事,裹在黑布之中,瞧那形状,似是一具瑶琴。

    西门来风起身离座,大步行至黄裙女子身前,轻轻挽起她的柔萋,柔声微笑道:“夫人,你来了!”又回头对韩彻笑道:“大少,这位是内子,姓花,双名恋蝶,反过来念之,即是‘蝶恋花’之意。”

    黄裙女子花恋蝶向韩彻衽裣一礼,唇舌轻绽,含笑说:“韩相公万福。”

    “不敢!”韩彻连忙起身还礼,用一种疑惑的目光看着西门来风,“西门先生一向清高如竹,不为红尘俗事所羁绊,是何时喜结良缘的?在下竟全不知情。”

    “呃呃!这个嘛……”西门来风脸色微窘,目光闪烁着一种挪移之色,“内子本是官宦之后,但早在十数年前,家道便已中落,迫于无奈,流落江湖。听雪偶然遇之,惊叹于她精通音律、博学多才,一见如故,忍不住便动了爱慕之心。”

    “夫人精通音律,莫非就是适才弹琴之人?”

    “内子素闻大少乃是江南第一才子,琴棋书画、诗歌辞赋、天地阴阳、九宫八卦,无所不晓,既熟且精,神交已久,常叹无缘识荆,今日得知大少光临寒舍,于是斗胆献拙一曲,一来以证大少是否像传说中的名符其实,二来也可向大少虚心求教。”

    “那么适才那琴……”韩彻目光落向那妩媚小婢怀中之物,“不知那琴究竟何名?”

    “媚儿。”花恋蝶回首对那小婢说,“你让韩相公看看,以便鉴定此琴是真是假。”

    媚儿点头轻应一声,抱琴行到窗下琴台之前,缓缓揭去了黑布,露出一具瑶琴,但见那琴颜色陈旧而古老,尾端焦烂,竟似遭受过祝融之灾。

    “‘焦尾琴’!”韩彻瞪大了的双眼露出一丝惊讶,失声轻呼。

    “不错,此琴正是‘焦尾琴’。”西门来风微笑着说,“大少想必一定知道它的典故。”

    “古代有‘四大名琴’之说,齐桓公的‘号钟’,楚庄公的‘绕梁’,司马相如的‘绿绮’和蔡邕的‘焦尾琴’。”百灵抢着说道,“据《后汉书?蔡邕列传》记载:吴人有烧桐以爨者,邕闻火烈之声,知其良木,因请而裁为琴,果有美音,而其尾扰焦,故时人名曰‘焦尾琴’焉。‘焦尾琴’又称‘烧槽琵琶’,蔡邕遇害后,焦尾琴保存在皇家内库之中。据说齐明帝在位时,曾取出焦尾琴请古琴高手王促雄弹奏,王仲雄连续弹奏了五天,并即兴创作_4460.htm了《懊恼曲》献给明帝。后传至南唐中主李?手中,后又赠与小周后,李煜死后归宋室所有,自此以后,民间再未见到此琴,却不想今日竟能在此处得以一饱眼福。”

    “来风能得此琴,也是费尽了周折。”西门来风微笑道,“今日幸遇知音,但请百灵姑娘弹奏一曲如何?”

    “别别别……”百灵退后两步,偷偷瞧了韩彻一眼,忙不迭摇手说,“尊夫人既精通音律,便请夫人弹奏一曲以助众兴吧!”

    “好,既是如此,贱妾就斗胆献丑了。”花恋蝶笑脸盈盈,对韩彻说,“不知韩相公想听何曲?”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韩彻微笑道,“适才夫人以此琴弹奏《蝶恋花》,极有他人为所不能之韵味,随便弹奏一曲,也必非他人力所能及。”

    “那么……贱妾便弹奏一曲《十面埋伏》吧!”

    (二)十面埋伏

    公元前202年,楚汉两方在垓下进行决战时,汉军设下十面埋伏的阵法,张良吹箫,兵士齐唱楚歌,楚军听到如泣如诉、断肠销魂的声音,只觉万念俱灰、斗志全无,迫使项羽率八百骑兵连夜突围外逃,而汉军以五千骑兵追击。楚军彻底战败,项羽自刎乌江。《十面埋伏》便是根据这一历史事实加以集中概括谱写而成的,又名《淮阳平楚》,旋律有强弱之快感,有时又犹如静坐森林一般,节奏舒畅优美。

    历来古琴名曲有幽兰、流水、潇湘水云、神人畅、阳关三叠、梅花三弄、广陵散、渔舟唱晚、平沙落雁、渔樵问答、春晓吟、洒狂、凤求凰、?乃、关山月、碧涧流泉等等,但《十面埋伏》是琵琶曲,后人亦多用古筝弹奏,以琴奏之却是闻所未闻,“焦尾琴”弹奏《蝶恋花》已是极其牵强,又如何能够奏出战场上激烈拼杀的磅礴大气,和生动感人的场面?

    韩彻正自疑惑间,花恋蝶已端坐在琴台之前,展开十根嫩如春笋的手指弹了起来,霎那间,琴弦在她手中似有生命一般,随着她如云般舒展的动作跳跃着、变化着。

    《十面埋伏》共分三段,第一段包括“列营”、“吹打”、“点将”、“排阵”、“走队”,表现出征前的金鼓战号齐鸣、众人呐喊的激励场面,音律由散渐快、交替转换。若以琵琶弹奏,用接连不断的长轮指手法和“扣、抹、弹、抹”组合指法,便能表现将士威武的气派;用“遮、分”和“遮、划”手法,更能进一步展现出军队勇武、矫健的雄姿。但在此刻,花恋蝶以琴弹奏,琴音虽也悠扬、清晰,每一步都发挥得淋漓尽致,毕竟琴与琵琶各有差异,这琴声便显得不伦不类,极其怪异。

    弹至第一段“走队”时,琴声突然一变,竟似钝刀削竹,又如袅之夜啼,异常刺耳,众人只觉一种异音迅速钻入耳里,直至心底,竟是说不出的难受。

    唐心不懂音律,但听见这琴声,一颗心仿佛堵在了喉咙里,几乎连气都已喘不过来。她悄悄看了韩彻一眼,但见他脸色依然从容、淡定,丝毫不曾为琴声所扰,忍不住将身子慢慢靠了过去,张嘴欲言,韩彻却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少爷。”百灵也悄悄靠近,低声说,“婢子觉得,西门夫人这琴弹得很有古怪。”

    “嗯!”韩彻懒懒地应了一声,轻声说,“这琴声有种掀天地、倒江河的力量,西门夫人显然是想试试我们的定力。你们运功护住心脉,别让琴声扰乱了心神。”

    说话间,琴声又是一变,仿佛撕布裂帛一般沙哑、粗重,令人心头如被千钧巨石狠狠地撞击一般,一时无法呼吸。

    在缓慢、沉重的琴声中,突然传来“咚”、“咚”、“咚”三声闷响,三名小厮竟似不能抵御琴声之缓重,猝然倒地,昏死过去;西门来风虽然脸带淡笑,双眼却已慢慢阖起,双手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极力坐稳;玉锦香与花解语脸上已变了颜色,呼吸也已渐渐粗重、缓慢,呼出之气竟似比吸入之气犹多;计无穷端坐椅上,手捧茶盏,茶水点滴不漏,却已是一脸凝重,双眼又已慢慢眯成一线;站在花恋蝶身后的媚儿娥眉微蹙,显然也在极力抵御琴声带来的不适。纵观客厅之内,丝毫不为琴声所动者,唯韩彻一人而已!

    突然之间,琴声再变,竟变得宁静而又紧张,仿佛游人徜徉于无月之夜,周遭静寂无声,不知不觉中,心情为之一悚,显然已到了第二段的“埋伏”――决战前夕,汉军兵将奔走,在垓下埋下伏兵。众人顿时只觉心头阴霾尽去,精神为之松懈良多,不由得暗暗长出一口气。谁知就在这时,琴声竟又突然大变,只闻蹄声阵阵、厮杀声起,竟似两军短兵相接,刀枪相击,初战鸡鸣山中,气息急促,众人心头如小鹿乱撞,不能自抑。琴声至此仍无止歇之意,反而如同逆流而上,丝丝相连,一波高过一波,声音激昂,将战事推向了高潮,战地也已转移到了九里山,楚汉两军展开了激烈的生死搏杀,凄风声、马蹄声、呐喊声、剑弩声、金鼓声、刀戈相击声,声声入耳,交织起伏,震撼人心,犹似就在眼前,如同身临其境。

    这时,西门来风脸上肌肉不住抽动,身下座椅已随着身子的颤抖晃动起来,“咚、咚、咚”,发出沉闷的撞地声响,显然也已不能自制;花解语痴迷武学,功力深厚,尚能勉强稳住心神,玉锦香却毕生钟情于岐黄之道,武功造诣极低,早已软绵绵地瘫坐在椅上,花容失色,嘴唇发白;计无穷功力修为火候莫测高深,此时也已满脸涨红,手中的茶盏与茶盖因手的颤动而发生触碰,不时发出“噼呖呖”的清脆声响;百灵于琴之一技浸淫已有多年,这时忍不住随声而舞,舞姿却是全无章法,毫无曼妙可言;唐心整个人都倚在韩彻身上,酥胸不住起伏,呼吸粗重、急促,面无血色,仿佛正处于绝境边缘,随时都将丧失生命。

    韩彻倏然收起脸上那抹懒散的笑容,目光中露出种凝重之色,只觉气血喷张,心旌神摇,心头沉重如坠千斤巨岩,忍不住便要仰天撮口长啸,一发心中郁闷之气。

    就在这一瞬间,花恋蝶鼓琴更疾,纤纤十指连连拂动,或划或挑、或弹或拔,用起了拼双弦、推拉等技法,琴声越拨越高,成清羽之音,将战事之激烈、琴声之昂扬推向了另一个高潮,令人心弦也随之绷紧。隐隐之中,一波又一波的琴韵竟似依稀可见,自她指端发出,涟漪般一圈一圈地向四周缓缓扩散出去,音波到处,琴台上青花瓷中的青竹早已从中折断,摆放在客厅里的花儿也一起凋落,片片花瓣四分五裂,悬挂在墙壁上的字画无风自动,烛光摇曳,艳红的火苗忽忽窜起半尺,似熄不灭。刹那间,琴声竟然变成了极具杀伤力、无形的“刀”。

    此时,花恋蝶已然香汗淋漓、汗湿重衣,但她却似兀自不觉,全部心思都倾注于鼓琴之中。战役很快就已将近尾声,琴音却也越来越急,仿佛大军压境,势不可挡,踏得天地皆裂、昆仑玉碎,令人几疑末日将临。

    “噼啪”一声,西门来风身下座椅经不起他身子剧烈的摇晃,顿时四分五裂,他整个人都摔倒在地;随即又是“叮铃”一声脆响,计无穷手中茶盏突然碎裂,茶水飞溅,打湿了他的衣衫;跟着又传出“扑通”之声,站在花恋蝶身后、强自支撑的媚儿终于也倒了下去,不知人事;唐心和花解语双眼翻白,显然也已难以抵御琴声的“杀意”;百灵毫无章法的舞姿渐渐变得缓慢……

    就在此时,战事已歇,项羽败阵,而琴声依然未断,却被另一种清亮的声音掩盖了下去,但见韩彻手持一管白玉洞箫,凑近唇边,不紧不慢地吹奏起来,节奏零落而紧密,反反复复,迂回徘徊,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正是《十面埋伏》第三段中的“乌江自刎”,虽有断肠之感,却从中透出一种轻松、缓和之意,令人耳目一新,精神为之一振,就像是一缕清泉缓缓注入人心之中,萎靡全消,如获新生。

    花恋蝶心头一凛,强自打起精神,十指鼓琴更疾。但闻琴声婉转凄凉,似有满腹委屈无处倾诉,渐渐地,琴声加急,似乎夹杂着满腔无人理解的愤怒,扣人心弦,催人泪下,楚歌四起、马蹄交错、项王突围落荒而走和汉军紧追不舍的情景仿佛历历在目。众人的心又一次提紧,几欲为之疯狂。

    这时箫声丝丝缕缕,就像是一把刀穿透了琴声,旋律虽极悲壮,但清新自然,又将充满愤慨的琴音压制了下去;花恋蝶虽穷一生之力苦苦挣扎,无奈一曲将尽,霸王别姬,而后慷慨就义,琴声已成强弩之末。这时箫声也突然急转而下,似有怨而难明、痛而难言之意。花恋蝶此刻已挥汗如雨,人似即将虚脱,拼尽全力,最后四弦一划而后急伏,几乎是在同时,琴声与箫声嘎然而止,至此,《十面埋伏》一曲已终!

    花恋蝶一双玉白纤柔的素手按在琴弦之上,整个身躯都软绵绵地趴伏在“焦尾琴”上,久久不能动弹;韩彻一手长垂,一手持箫横在胸前,呼吸也已显急促,脸上却绝无表情,目光中露出沉思之色。

    (三)杀机

    偌大的客厅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西门来风脸色煞白,强自镇定,吩咐小厮将花恋蝶和唐心等四女扶至静室休息,顷刻之后,客厅中只剩下韩彻、计无穷和西门来风三人。

    西门来风愣愣地站在琴台之前,目光呆滞,凝望着汗迹斑斑、已湿透了一片的“焦尾琴”,过了许久,才轻轻叹了口气,慢慢回过头来说:“《十面埋伏》乃是琵琶之曲,后人也多用古筝奏之,内子虽精通音律,却也只怕从没想过,以‘焦尾琴’弹奏,非但不合时宜,而且极伤元气,倒是让大少诸位受惊了,该死,该死!”

    “琴融汇百家神髓,尽展人心深处的恬静安详潇洒自在之声。在孔夫子时代,琴乐不仅仅是后世的君子个人的修身之乐,更是容纳天地教化百姓的圣乐。他们往往借琴以完美自我人格,修养身心,体悟大道。于琴乐之中,孔子听到了文王圣德之声,师旷听出了商纣亡国之音。”韩彻目光凛凛,凝视着西门来风萎顿的背影,脸上露出种非常奇特的笑意,似讥还赞,“今夜在下听尊夫人弹琴,听出来的却是刀锋般的杀意。”

    “若非大少在危急时刻以箫相和,抵消了琴声中的杀意,以来风之力,绝对不能相抗,就连大少四位女眷,也难免遭受无妄之灾,想起来真是后怕。”西门来风长出一口气,长叹道,“内子少年时家逢巨变,因而性情常不稳定,有些时候往往会变得非常偏激,心中对世间万物充满了怨恨。来风本想让她以琴助兴,却没想到事不凑巧,恰逢她性情再变时,竟弹出了这般令人扫兴之曲,还请大少多多原宥!”

    “西门先生言重了!”韩彻淡然一笑,一语双关地说,“尊夫人这一曲弹得与众不同,别出心裁,显然‘蓄谋’良久,绝非一日之功。今夜在下能听到如此佳曲,实是大快朵颐,幸何如之!”

    “大少此言可愧煞来风了。”西门来风诚惶诚恐,如坐针毡,忙不迭摇头说,“来风吩咐小厮再备一席美酒佳肴,一来为大少压惊,二来向大少赔罪,大少意下如何?”

    “西门先生不必客气,在下冒昧打扰,本已我心惶惶,如何能够再多作叨扰?”韩彻微笑着说,“经过适才那一番折腾,西门先生也已累了,不如暂且安歇,明日再谈。”

    “如此也好!”

    目送着韩彻和计无穷二人远去,西门来风脸上倏忽消失不见,双目之中竟似露出种可怕的杀机,冰冷的杀意迅速从他身上蔓延开去,残留在“焦尾琴”上的汗珠立即化为一层薄薄的寒霜……

    (四)静观其变

    东厢房中,一灯如豆,昏黄的灯光将斗室中的人影映照在薄薄的纱窗上,但见韩彻双手反剪,气定神闲,站在窗前,目光望着窗外朦胧的夜色,夜已深沉,他的心事也如深沉的夜浓似黑墨。

    “计总管。”韩彻忽然转身,对坐在灯下正自凝思的计无穷说,“今夜之事,你有何看法?”

    “我只看出了两点。”计无穷半眯着眼睛,盯着眼前袅袅火苗,缓缓说,“第一,这位叫做‘花恋蝶’的西门夫人很有古怪。西门来风说到她的来历,言辞闪烁,似乎有意遮掩什么,以我几十年阅人无数的经验来看,西门夫人决非出自名门的大家闺秀,也不是沦落风尘的青楼女子,而是个功力颇具火候的武林高手。”

    “嗯!”韩彻点头说,“适才那一曲《十面埋伏》,琴声中杀机隐隐,摧天毁地,内劲随着琴弦源源发出,功力稍浅之人便难抵御。无非只是弹琴助兴而已,西门夫人却如此费尽心思,在其中大做文章,显然早已是有备而来,存心对付我们。”

    “儒者借琴修心养性、自娱自乐;道者以琴修行悟道、观天地之玄机。”计无穷轻叹着说,“早年间,我听武当青松道长弹琴,只觉天地无极,奥妙深藏;这些年来,听少爷弹琴,又觉人间处处尽显温情与道义;今夜听西门夫人弹琴,才知江湖险恶、人心莫测,只是一琴一曲而已,便能将人置于死地。”

    “有一点,我觉得非常奇怪。”韩彻拧眉说,“我与西门来风已相识数年,从未见过他显露武功,区区一介文弱书生,居然能够抵御那摄魂夺命的琴声,难道西门来风也是个深藏不露的绝顶高手?”

    “我第二个可疑的发现正是此人。”计无穷沉吟着说,“他曾说过,湘东一带附近方圆百里之内发生的事情都避不开他的耳目,只怕是言过其实。他在‘紫云轩’守候大少的出现,多半也是早有预谋。”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这一切其实都是西门来风安排的?”

    “湘道上‘洪荒八丐’狙击,‘紫云轩’西门来风迎客,今夜花恋蝶弹琴暗算,这些事情的发生绝非偶然,显然都是为少爷而来,其之目的必然不简单,依我之见,多半是有人不想让你去唐家堡!”计无穷摇头说,“以西门听雪一人之力,只怕有所不逮,他与花恋蝶不过是那个人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

    “这个阻止我去唐门的人,如果不是西门来风,那么会是谁?”

    “自然是唐门死敌,那个行踪隐密的凶手。”

    “如此说来,此去唐家堡的路上岂非很不太平?”

    “今夜之事,也许只不过是个开始而已。”计无穷沉着声音说,“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一定比今夜更凶险、更诡异。”

    “敌暗我明,此地不宜久留,明天一早,我们便离开这是非之地。”

    “怕只怕西门来风不会让我们就这么轻易离开这里,必会搬出诸多借口想方设法留住我们。”计无穷叹道,“这是‘缓兵之计’,我们慢一些时日抵达唐家堡,敌人就多了一分机会,唐门也便多了一分危险。这个隐藏在幕后的敌人实在是位人杰,只怕是少爷自出道以来遇见的最为可怕的一个对手。”

    “那么……依你之见,我们应该怎么做?”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也不能预测敌人会耍何种手段,唯一的办法就是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

    (五)留宾

    翌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投射大地时,计无穷已打点行装完毕,韩彻率唐心四女前往客厅向西门来风辞行。

    “大少何以急欲匆匆而去?”西门来风微笑着说,“莫非是来风招待不周,还是下人怠慢了大少?”

    “在下游山玩水,居无定所,一向自由散漫惯了,如此叨扰西门先生,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韩彻嘴里说得客气,心中却暗暗佩服计无穷的先见之明,西门来风果然不会就此让他轻易离去。

    “既来之,则安之!”西门来风摇头晃脑,极力挽留,“城中有几位达官显贵,得知大少昨晚宿于寒舍,为了一睹大少风采,都说要轮流作东,跟大少交个朋友,大少这就离去,让来风情何以堪?”

    说话间,有一小厮快步来报,说是有人投帖求见,此刻已在府外等候。

    “大少,他们这不就来了?”西门来风目光斜睨,微笑道,“这些人平时对寒舍不屑一顾,若非闻知大少在此,多半至死也不肯踏入寒舍半步。他们都是慕名而来,大少还是别教他们失望才好,不然来风这薄脸也没地方可搁了。”

    “不知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韩彻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苦笑。

    “这些人不是江湖上名字响当当的人物,就是年少风流的世家子弟,或为隐居山林不世出的方外高人。”西门来风用目光迅速瞄了瞄拜帖,“湘东寒山寺住持知画大师,‘关东刀客’霍啸天霍大侠,‘一剑笑轻侯’肖轻侯肖公子,湘西‘铁扇门’铁扇公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