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
我一直是在拖着她静静的走。
那种不见面时的担心,见了面以后的忧心始终是不愿将我放弃,彼此轮换着占据。
我想我是个没有担当的男人。
我有了自己的住房,干净得让我无法居住。
白天有着白天的寂寞,晚有晚的寂寞,却是不同的寂寞。
公司和酒吧,是徘徊出现的两处所,就像昼交接,日转换。不知道是我在排遣生活,还是生活在排遣我。
恭贺我乔迁新居的那一天,几乎是一个宿醉的晚。有宠儿,有老头,有鼬,有兰,没有阳。
我喝了很多酒。
兰也喝了很多酒,让一个害羞的孩喝酒是件可怕的事。
一上来,宠儿就端好酒迎着兰上来了。火辣辣的酒,也是火辣辣的情。兰迎也不是,推也不是,用眼瞄我。我没有挡,兰是我的朋友,我的心这样告诉我,躯体纹丝不动,稳如泰山地长在椅面上。
兰在犹豫间端起了杯,一举杯,却呛了一下。我不忍地为她推拿了好一阵,兰的脸红了,带着微醺的娇羞,酒阵却也在此摆开了。恭贺的,或是其他种种的理由都化成了一杯杯落肚的酒。
兰一直倾在我怀中,随我一起举杯,一杯接一杯,真的很不易,那颗纤细却想维护我的心。与肆无忌惮地拼酒相映的却不是肆无忌惮的玩笑,大家似乎对兰有种独特的敬仰,这敬仰甚至超越了我们履行常规友谊的常规流程。
到最后,大家都跌跌撞撞地迈出了我居处的门槛,留下了不知何时在我肩上小憩着了的兰,睡梦中的兰显然是有着梦魇的,她的表情比她清醒时更能看出她在忍受着什么,前提是要有一个人像我现在这样贴她这么近。
至少我应该让她睡得好一点,我轻轻地把她抱起,卧室的很松软,是一个更能温暖人心的地方。我放下兰,却无法直起身来了。
“风……”兰抓住了我的衣衫,“陪陪我……”
珍珠滚落下来,我的枕边多了点点光斑。
“怎么了?”
“抱我。”
松软的铺上多了一个凹陷,兰轻盈地象天使羽毛一样,小小的手臂环到了我腰间,触摸,探索,探索,触摸,每一下都摸在我心底,不知道她摸到了什么没有,只是,久久的,她还在探索。
“风,我是一个不配拥有幸福的人。”
泪未央。
愁未断。
“为什么?”
是我的罪过吧?我为什么要问?我是一个不配给兰幸福的人。我嗅到了哀伤,我浸染着哀伤,为什么还要加重哀伤呢?
但哀伤已经决口了,从来就没什么能很好盛载哀伤的容器。
连心都不行。
“是我……害了我最好的朋友的一生……”
我以为她在说雪,但不是。
“我也怨恨雪,却又不配怨恨雪……雪救了我……但,她却没有救她……”
已是泣不成声了。
“我们明明是在一起的,但她却没有救她,只救了我……”
“我情愿被救的是她……”
哭声压抑不住了,心痛,痛心的哭声。
点点寒意打在我胸膛,溅起,溅落,再流下。
这是一个连听者也不大愿意再次提起的故事,以至我在记忆里只想把它抽象为男的暴力与的悲惨,但我办不到,那断断续续的话语如刀一样在我的记忆里一道一道划过,斑斑都是血迹……
兰说:“我也想不到他会是那样的人……”
是呀,谁能想到他是人呢?
“雪在中途把我叫走了,那次他带我们玩,带了好多我们不认识的人,都是男的……不觉的,就深了……雪就在这时不知怎的找到了我们玩的地方,说要带我回去……他还伸手拉我,雪用力拨开了他拉我的那只手,当时我的整个手臂都红了……我好怕,想叫她跟我和雪一起走……她却有些留恋……我知道,她很爱他,她不想走,她想多陪陪他……我好怕……就没再强着去叫她……”
我打了个寒战,我想到了恶劣的,还有更恶劣的。
事实总是争先恐后地把它们实现。
“我在第二天,接到了她的电话,她在电话另一端只是一直哭……一直哭……她说她很脏,配不上做我的朋友……我吓坏了,发疯地去找她……好不容易才保了她的命……她吞了一百多颗安眠药,在我找到她时……医生告诉我的……”
“她……那一晚……那一晚……她……我们才都是刚上高一的年纪……”
“不仅他……而且他还让他们一起……”
我后悔自己怎么没有在一开始时就用自己的胸口堵住这个秘密,果然是只有英雄的胸膛才足够坚强,黄继光的胸口挡得了吐露火舌的机枪,而我薄弱的胸口,却是连兰这样柔弱的子软软的小口吐露的话语也能穿透,“事后,我才知道雪在事发之前得知了消息……可她,却不肯救她……”
“……她为什么不肯救她……”
我想我的心现在已经远比我现在所生存着的这个宇宙要复杂了。我在害怕,我在害怕我一直迟迟接纳不了兰进驻我的心中,不是阳的阴影,而是我灵魂深层天地敬畏,畏惧,惧怕。我不清楚是不是这样,我早已空了,虚了,无了,留在世间的只是一个有血有肉,会说会动,有触觉的影。
我感觉得到兰因为痛苦而收紧了她的怀抱。
我被紧紧拥住了,却没有一点真实的感觉。好像自己是空气,没有心脏。不知道自己的意识是从哪来,要到哪去,平静地回应着话语,触摸得到她,却感受不到自己。怀中的她身上有一种灼热,我却散不出任何微薄的体温。不知她是否会感觉到我身上散发出的冷淡,我的一切存在只有言语,言语在空中飘,似乎根本就没有实体。
没有实体的我,到底会不会真的实心实意?我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那些我所说过的话语,我所给过的保证,会不会随风一起透过我的身体,不留下丝毫的痕迹?
没有回忆,为什么却有那么久远的感觉?
我想我是疯了。
我想我是清醒。
我想我怎么不喝醉。
喝醉了才可以犯无可挽回的错,有无可挽回的错才会有破釜沉舟去承担的逼迫。
可我却没能彻底大错特错。
我想我也可以装作喝醉了将错就错。
可我终也没能一错再错。
一个明明可以犯错的机会也被我错过了,这正是我后怕的。
那种不明所以的抵触。
我已不愿预料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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