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真的,郭绍没有死!明知道只是自欺欺人,禾洛心中还是隐隐期盼,可是巨大的悲哀还是一阵阵涌上心头,让她再也止不住低声啜泣。
“纪小姐,你能起来么?先把湿衣裳换了?”
旁边是谁关切的声音?禾洛明明听在耳里,却一点也不想动弹。因为强渡洛水打湿的衣襟,被抓回来后被泼的冷水,她浑身上下的衣服都是湿哒哒紧贴着的,虽然现在阴干了些,可身上仍旧难受的很,可是比起心里的痛楚,这些又算的了什么呢?
钟悬看着她了无生气的模样,也只能无奈地叹一声,去找刘天启要那名侍女。不过显然他来的晚了,小春因为没有看好禾洛,被迁怒的刘天启扔入了红帐子,娇弱的少女,承受不住如狼似虎兵士们的轮番揉虐,不甘地结束了她年轻的生命。
最终,钟悬只从原来禾洛的帐篷里翻出了一些衣物和女儿家的用品,回到自己帐篷,他苦笑,不能再有更大的动作了,不然平白引起刘天启的疑心。亲自打来热水,犹豫了很久,他还是去扶起禾洛,动手去解她的衣裳----在他的手刚刚触到禾洛胸前的肌肤时,禾洛不自然地微微缩了一下,可随后还是选择了沉默不动,只是漠然合上了双眼。
热气腾腾中,印衬出钟悬微红的脸颊和禾洛苍白的面容,禾洛任由那双手拿着毛巾轻柔地擦过自己身上每一寸肌肤,心中木然。不是郭绍,谁都无所谓了。如今她是刀上鱼肉,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不是么?
钟悬为禾洛擦干身子,又替她穿好衣服,随后将她抱到榻上。半晌,才吐出一句,“纪小姐,我会负责的。”
禾洛闭着双眼,没有反应,钟悬微微有些失望。他替她盖上被子,轻声道,“好好睡一觉吧,什么都会好起来的。”顿了顿,他还是希望能解开她的心结,“郭绍,他也一定不愿看你这样的。”
禾洛放在身侧的手突然紧了紧,蓦然睁开了双眼,直直逼视着他。“我的匕首呢?”
钟悬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去取来了之前被她藏在靴筒里地匕首,轻轻放到她手里。我看书*斋“纪小姐,我将匕首交给你,却不希望你做傻事。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禾洛不理他。只是爱怜地一遍一遍抚摩着手中匕首。这其实是郭绍送她地啊。日日贴身收藏。却从没用它真正伤过一个人。不过很快就有机会了。她一定会首刃刘天启。郭绍地命。她要他以命偿还!禾洛眸中灼灼地光芒。刺地钟悬也是一阵晃眼。他似乎意识到什么。冷下了声音。“纪小姐可不要再做傻事了。平白连累了他人。”
禾洛心中一恸。恨恨看向钟悬。他非要时刻提醒她。郭绍因她而死地事实吗?
钟悬知道她误会了自己地意思。却也不作辩解。她地这条命本就是他勉力保下来地。即使她恨他。只要她还能好好活下去。什么都无所谓。误会。终会有解除地一天。
“睡吧。”钟悬沉默地在旁边地毡上躺下。他把床榻让给了禾洛。自己就只能睡地上了。
次日清早。风暖心神不宁地啃着馒头。双眉紧蹙。
刚刚秦淮已经得知了郭绍擅离军营地消息。不由分说就把他打成了叛贼。没了郭绍地佑护。名不见经传地纪瑶希也被揭发是纪云珑地儿子。当下被关押了起来。他不服前去理论。秦淮碍于他天机宫弟子地身份不敢对他怎样。却死活不肯放了纪瑶希。也不愿派人去找郭绍。
他心里清楚,郭绍一定是去单枪匹马去救禾洛了,若是能成功,最迟昨天夜里便该带着禾洛回来了;即使不成功,也没道理一点消息都没有。秦淮不肯派兵去找郭绍这尚在情理之中,毕竟现在的情形,郭绍很可能会在洛水对岸,正是北朝军的营地,他不可能派兵去冒险。只是因此就把郭绍定罪,未免也太过武断了!
“喂,你听说没?昨天晚上有妖怪呢,那凄厉地叫声真是吓的人不寒而栗!”
“什么妖怪,别胡说,昨晚我守着城门,听的清楚,那明明是个女人的声音,只是奇怪这大半夜的,城外怎么会有女人……”
“怕不是山上下来的吧?那还是妖怪!据说有些妖怪最擅长模仿女人的声音,然后勾引了男人,挖了他的心肝来吃!”
“唬!你可别吓我。”
“真的,家中老人常说呢。”
“可是昨晚,那女人地叫声很凄厉啊,要勾引人干吗发出那种声音----还有,我悄悄告诉你,后来似乎还听到万马奔腾的声音呢。”
“有吗?我怎么没听见!”
“你一睡着就跟猪似的,当然听不见了!”
风暖心下一凝,拦住了刚才窃窃私语的士兵,详细问了昨夜城外的异况,见是风暖,那俩兵士倒是老老实实交代了,只是语焉不详,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风暖心中担忧,决定亲自出城看一看。
“军医大人,不是小的不让您出去。只是上面下了命令,小的也不敢擅自开了城门啊!”守城的士兵苦着脸对风暖解释,好说歹说,总之就是不开城门!“要不,您去求求秦元帅?要是秦元帅下了命令,小的立马开城门!”
风暖铁青着脸,那个秦淮之前好高婺远,到现在又闭城不出,显见得是败军之将,这样下去。风城恐怕迟早会失在他手里!
“不用请示秦元帅了。我从城墙下吊下去,总行了吧!”
守城地士兵苦着脸,答“是”也不行,答“不是”也不好,后面想到风暖曾经还救过他兄弟的命,便也不忍心再为难他。“那,小的这就去找绳子!”
风暖借助着粗绳和轻功,轻巧地跃下了高高的城墙,他拭目远眺,挑了一个方向走去。
行了大半个时辰,风暖终于看见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人,旁边是匹黑马,他心跳漏了一拍,隐隐觉得不祥。可还是坚定地迈步走过去。
地面上赫然是郭绍地尸体!
风暖觉得一阵眩晕,几乎站立不住,他颤抖着伸出双手。去试郭绍的鼻息----其实即使不试也知道,浑身僵硬,身下一片血染的地,还有苍蝇等蚊虫在四周飞来爬去,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了。郭绍,郭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会死在这里。”风暖喃喃着,眼睛一热。瞬间就有滚烫地液体流了下来。
郭绍地后背插满羽箭,显然是北朝地箭矢;他身前散落着几根长发,胸襟前是一片晕染地痕迹,风暖仿佛可以想象到,禾洛痛不欲生揽他在怀,泪如雨下的场面。如果是这样,那么昨晚郭绍其实已经把禾洛带到了这里,却无奈又被北朝军抓了回去?
风暖的目光落在旁边,土地上是一道明显的拖曳痕迹。中间一段明显杂乱不堪,似乎曾经有过强烈挣扎。仿佛禾洛被抓离时不屈的反抗。
旁边的黑马在见到风暖时就变的焦躁不安,踢踏着在原地动来动去,不时用脑袋拱拱郭绍,然后目光哀切地看着风暖,忽然四肢一曲,就直直跪下了。
马儿即使是睡觉也是站着的,如今却跪在了郭绍旁边,风暖抹去泪水。似乎看懂了黑马地请求。“流风,你是想陪你主人走么?”
黑马流风歪了歪脑袋。清澈的大眼睛中忽然就落下泪来,它留恋地看看郭绍,倏的哀鸣了一声,然后站起了身子,静静等候着风暖地动作。
风暖缓缓起身,走到黑马身侧,爱怜地摸了摸它,然后抽出了随身宝剑,流风依旧静静站着,不闪不避,于是风暖闭上眼,一剑劈了下去……
钟悬半蹲着,把昨天禾洛换下来已经阴干的衣裳投入了火盆,衣裳上遍布泪渍血迹,即使搁了一晚,燃烧起来还是散发出滚滚浓烟以及奇异的怪味。
想到帐篷内仍旧昏沉沉睡着的禾洛,想到曾经记忆里那个明朗的男子,钟悬心底也忍不住长叹一声。他仰头望天,只愿这乱世早早结束,尽了他的义务,便可以带着纪禾洛隐居。
“军师,王爷请您过去,有大事商议!”
“好,稍等。”
钟悬眼也不抬,看着火盆内的衣裳燃尽,最终只留下一股余烟冉冉升入空中,才留恋地看了眼帐篷内昏睡的禾洛,然后大步跟着传话的士兵去了王帐。
风城之外,风暖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滚滚燃烧地浓烟,郭绍和流风不久都将化为灰烬。
他没有办法,眼前的情形,即使想要为郭绍找一席裹身的竹席都不能,更枉论一副薄棺了。尸体搁的久了,不仅会遭来蚊蝇嗜咬,甚至山中猛兽,天上飞禽都会来食他血肉。他不能让郭绍死了都不能保个全尸,便只有烧了他。
风暖紧紧握拳,打定主意,回去救了纪瑶希出来之后,将他好生安置,再去找苏瑾和侍卫,一定要救出禾洛!
北朝军固然可恶,无情无义、落井下石的南朝军又好到哪去?这里早已不是纪云珑在时纪律严明的铁军了。罢罢罢!天机宫弟子,无有授命本就不该插手这些!他倒要冷眼看着,这**的朝廷,昏庸的君主,到底几时会一手败了他的如画江山!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