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洛环视了一圈,许是因为寒山之名,心里竟越发觉得冷了,她不禁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轻叹了叹。这时,有人来请她进屋,含笑谢过,才带着花寻进得屋去。
屋里院长戚双和副院长薛燕蓉都在,禾洛恭敬的行过礼,便应邀坐下,未开言就先让花寻送上了礼物,“这是学生幽州带来的,精巧的小物什,不值几个钱却甚在奇巧,希望两位院长喜欢。”
戚双含笑收下,薛燕蓉则微微向她福身,“荣华郡主太客气了。”
禾洛有些受宠若惊,后来一想,这副院长薛燕蓉很大可能是宫里出来的女官,如今自己又是郡主身份,那么她方才那一礼倒也不足为奇了。
微微有些拘谨,面对着曾经的师长,自己却要以平等甚至高人一等的身份与之交谈,禾洛略微有些犯难,可是很快,她就释然了,或许是因为戚双的和蔼,又或许是薛燕蓉的不卑不亢。
“或许是冒昧了,可是学生此来的确是为了一件关乎前线的大事。”禾洛开门见山,以无比严肃的口吻开始讲述自己的来意。
戚双和薛燕蓉起初是眉头一皱,不明白前线与女院有什么关系,更不明白荣华郡主与前线又有什么联系。待禾洛三言两语讲完,二人紧皱的眉头才慢慢松展开。只是禾洛讲的极快,尚有许多不明之处。
“荣华郡主地意思,我二人大致是明白了。我们也很乐意略近绵薄之力。闲暇之余,定当多做些针线活儿,犒劳前线军士。”
禾洛一听就知道她们没完全明白自己的意思,自己巴巴的跑这一趟。要的可不只是她们两个的针线活呀。
“戚院长,薛院长。”禾洛不得不再次起身行礼,然后轻声强调了自己的来意,“若是普通百姓,那样已经足够,可是您二位德高望重,学生实是希望能由您二位出面。广而告知,号召全南朝地百姓都参与进来。”
“这----”戚双果然犹豫了,薛燕蓉没说话,似乎是在思索这件事的利弊。
禾洛再接再厉。徐徐图之,“此事事关重大,学生又提的突然,院长有顾虑也是应当的。”她招来花寻,让她将之前自己所描的鞋样衣样拿了过来,“这是学生日前在家中,参考舅舅和表弟的身量画的,军中将士地尺码大抵也就这般。”
针线女红本是女子的长处,见禾洛拿出鞋样衣样。戚双和薛燕蓉的注意力也从广告宣传转到了量体制衣上。禾洛拿着鞋样和衣样如此这般细细描述了一番,“……如此,将士皆能穿上新纳的棉鞋和新制地棉衣,军心稳则前线宁。”
戚双和薛燕蓉若有所思,齐齐点头。可她们又有了新的疑问,“可是,前方有战事,朝廷自会下拨军饷,我们这些女子插手,是否太过多余?”
禾洛苦笑着摇头,“学生的舅舅正是长年累月在边关的,听他所言,那些军饷或可维持一时。却很少有够的。舅舅长远打算。早早便让将士们缩衣节食,才勉强度过一段。我太耶南朝虽然富庶。却也经不起长久的征战消耗。”
戚双颔首,似颇有感触,“不错,况且战事一起,非一两日能解决。短则数月,长则数年,我等虽未亲身了解,却也可以想象,那等战事必是耗人耗财的。”
禾洛见戚双忧愁神情,心念微动,“学生知晓女院一直有例行考核,所以斗胆,可否将缝制将士鞋服纳入其中?至于材料方面,学生一力承担。”
戚双和薛燕蓉都是一惊,讶异的看着禾洛,半晌,戚双才喃喃道,“荣华郡主果然想的周全。”
禾洛微微松了口气,看来,至少让女院参与制作将士鞋服一事是没有问题地了。她挥手让花寻下去,让她叫人把那些材料抬进来。花寻依言退下,半晌,便有几个壮年妇人担着布匹棉花进来,满满的摆了小半个房间。
戚双起身,走至布匹旁边,随手抽出一段,皱了皱眉,回头看看禾洛,“棉布?”
禾洛微赧,“学生专门选了牢固耐磨的粗棉布,许是上身不如细棉布,但胜在质量好,更适合军士们穿着。”
戚双一想,也是此理,毕竟那些个大老爷们,要上战场的人,不像她们女人身娇肉贵。衣服还是选牢固的好。转身再看棉花,戚双抓了几把,微微一愣,总觉得不太对劲。
禾洛心里叹了声,只好主动出声解惑,“这是陈棉花,颜色较新棉要黄,也不如新棉暖和舒适,但是价钱便宜。”
戚双连连摇头,“用粗棉布做衣服倒也罢了,棉花如何能再用差地?”
禾洛心里有些委屈,为了这些人家都已经贴出不少钱拉,而且,她也没敢弄虚作假,不过是能省则省么。
“戚院长,且来这边看看。”她领着戚双走到另一侧,掀开帘盖,箩筐里装的也是棉花,不过洁白细腻,一看就是新棉,“边关足足有四十万军士,便是倾学生全部家产也不能给所有人都做上一双鞋。学生只想着量力而为,如此,新棉和陈棉搀着用,既不会有太大影响,又可节约一笔银两。”顿了顿,为了避免被看作是小气,索性还是解释个清楚,“省上一两银,或许就能多替一位将士做上一身棉袄。”
听完禾洛的话,戚双歉意的看了看她,“荣华郡主高义,是我小人之心了。”
禾洛连称不敢,接着几人便都沉默了,场面一时尴尬。
良久,戚双重重叹了口气,道,“荣华郡主所言即是,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前方四十万将士,非你我个人之力所能助益。”她转头看看薛燕蓉,后者朝她微微颔首,于是继续道,“我二人愿为此事效劳。”
这么简单?愣了半晌禾洛才意识到,戚双这是答应她,愿意为募捐为宣传出面了。当下欣喜若狂,语无伦次,一个劲道,“甚好!甚好!”
看她这副模样,戚双和薛燕蓉都是摇头失笑,到底是小姑娘,纵使女院培养这么多年,还是不能完全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事不宜迟,我这就下去安排,女院人不多,早一日动手便早一日出成品。至于其他细节,荣华郡主自跟戚院长详谈吧。”薛燕蓉说着就离开了。留下禾洛和戚双把如何宣传和募捐的事细细探讨了一番。
二人足足谈了两个时辰,才总算把一概事情谈的差不多了。天色渐黑,禾洛起身告辞,戚双邀她在女院歇息数日,改天同她一起去幽州,禾洛摇头拒绝。
“学生当早日返乡,提前筹备。只等戚院长来便可着手一干事宜。”
戚双对她又是生了几分好感,便也不再强留。离开女院,禾洛看着近在咫尺的寒山书院,有心去看看苏瑾,可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离去。相见不如不见啊。
平安回到幽州,禾洛开始着手宣传事宜,这又是一件叫她头疼的事。
禾洛想了好几个方案,最后都是被自己直接推翻了。不行!不妥!不能!焦躁到发狂地时候,花寻一句“何不去问问老夫人”让禾洛开了窍。于是马上动身去见赵氏。
赵氏听完她地描述,迟疑了半晌,才缓缓道,“此事宜早不宜迟,既然长宜郡主已经答应出面----也罢,就这么办吧。”
赵氏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可禾洛细细一理,才不得不佩服起她地高明来。去寺庙上香,看似极平常的事,却颇有深意。
太耶朝的百姓大多笃信佛教,于佛之一道简直可称之为走火入魔,虔诚的百姓,甚至吃不上一顿肉,也要把仅剩的铜板施舍给上门来化缘的大师。而寺庙中的一点小事,转眼就会传至街头巷尾,比如,谁家小姐今天去上香了,还捐了多少灯油钱,她一定会得到好报,嫁个好相公;谁家公子在佛面前出言不敬,他一定会受到报应,娶恶妻无子女;哪家夫人虔诚向佛,求了数年,今朝终于有了身孕,这是佛祖的恩典……
这一日,风和日丽,只是天气稍冷,清凉寺,红披风的禾洛搀着紫披风的贵妇一步一步登上阶梯,往大雄宝殿去,在她们身后,琳琅和青岚分立赵氏两侧,几人亦是锦衣华服,在禾洛与贵妇之后,徐徐拾级而上。
颇为壮观的一行人,年轻的俊俏,上了年纪的也精神,恍论那一干伺候的小丫鬟,也是穿着得体,浅笑盈盈。路人纷纷驻足打量,有眼尖的便认了出来,“哎呀,那老太太可不就是定北侯的夫人么?”
“噢----”众人恍然,那么她旁边的该是她两个媳妇了吧?走她前面的,难不成就是荣华郡主?不对啊,那荣华郡主搀着的贵妇又是哪位?看着好象也满有身份的。
有消息快的,此刻又泄密似的小声揭穿,“哎,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那可是长宜郡主,女院,女院知道不?女院的院长就是她!”
“啊,这可都是身份高贵的人哪。怎么今日竟一道来上香了?”
一传十十传百,好奇看热闹的,拜佛还愿的,这日的清凉寺竟比佛祖寿诞时还要热闹。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