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侍女的挑选上,禾洛挑了四个相貌清秀、衣着干净的,而厨娘,因为是江卿推荐的人,用不着再看,不过她额外挑了两三个厨房帮工。
厨娘显然是熟手,这边跟小姐见过面,马上忙不迭带着帮工去厨房忙活去了,手脚利落的很,看的禾洛也是不住点头。再看看厅里这四名茶水侍女,禾洛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打着茶几,漫不经心的问道,“都叫什么名字呢?”
四个侍女垂着头,一个挨一个小声道,
“奴婢春香。”
“奴婢夏荷。”
“奴婢秋容。”
“奴婢冬梅。”
禾洛听完眉一挑,眼睛微微瞥过旁边的胡总管,系列的名字,摆明了是来这儿以后才取的吧。
“这是小的临时取的名儿,小姐若不喜欢,可以再改。”
胡总管眼观鼻,鼻观心,恭敬的主动回禀,禾洛微微一笑,却也懒得在名字上多费心思,略一沉吟后,她就开了口。
“慕春、倾夏、怜秋、惜冬,以后你们就叫这个名,凡事听胡总管和柳管事的安排。”春夏秋冬四个丫鬟忙低头答应,柳烟于是安排她们住宿,禾洛则带着花寻回了内院。
三月的天气仍有些凉,特别是在这深宅内院,阳光被重重屋檐阻挡,只在空旷的院中可以感受到一点,禾洛让人搬了摇椅,就在院中晒太阳。
眯着眼睛躺了一会儿,禾洛只觉得浑身骨头都懒洋洋的,不想动弹。真是。无聊啊。
前世忙碌的工作,疯狂的上网,似乎都是很遥远的事了。当初最大的愿望不就是做个实实在在的宅女么?不用朝九晚五的上班。不用看人脸色,不用顾虑重重……如今呢?那些古代宅女要学地东西她都认真学了,而且学的不错。再没有什么奋斗的目标,她每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为什么心却空落落了一片。
禾洛慢慢睁开双眼,盈润地眼里空无一物。====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生性凉薄,自私懒散。因为这样她才被送到这个空间来么?安逸地生活会一点点磨掉人的斗志。或者从此醉生梦死,或者被现状逼疯?
不安的翻了个身,禾洛静静盯着旁边的树根,可是什么才是有意义地事?她又能做些什么?琴棋书画,针线女红,这些不过是必备技能,显然不能当饭吃;舞技和武艺都是半吊子,自娱尚可,拿出去就是贻笑大方;前世今生数十年的单调生活。除了那些书本上的理论知识。转 载自 我 看 書_齭她一无所有,更别提要靠那些理论成就什么大事业---原来。自己还是那么一无是处啊。
终于忍不住吃吃笑出声来,禾洛低低咳了几声,伸手挡住阳光,哎,如果上天真是因为这个可笑的原因送她来这,那她倒真要好好感谢一番了。有什么值得她无病呻吟呢?吃的好穿地好,生活无忧无虑,别人求都求不来地好日子,她若这样消遣过去,岂不是太辜负了老天爷?
豁然开朗,禾洛缓缓起身,“花寻,拿我的剑来!”
又过了两三日,门房那边送来拜帖,是钟子念与江卿同邀她出去玩。禾洛吩咐花寻安排慕春和倾夏上茶,自己则握着毛笔,在刚完成的画作上添上诗句,最后落下印鉴。
“江公子,钟公子。”
禾洛含笑跟眼前二位行礼,钟子念与江卿忙不迭的回礼。禾洛于是笑着看向旁边的江芝。
“呃,可是又有什么好玩的所以来叫上我?”
钟子念与江卿都嬉皮笑脸的,却不说话,还是江芝走过来拉着她的手,
“洛儿忘记那日咱们约好要去做泥人的事拉?”
“哦。”禾洛恍然,“那这便去吧。”
扬州泥人素有薄名,因其造型简练、色彩艳丽、形神兼备而为众人所喜。扬州泥人所用泥土乃取自扬州惠山,这种泥土不仅细腻韧糯,可塑性强,而且干而不裂,弯而不断。禾洛几人此时就在横街某间店地后院,对着一堆泥土发愣。
这间名为阿福泥人地店约有近百年历史,最早却并不叫这个名,三十年前,当时的店主老去,把店传给了徒弟张福贵,张福贵生性聪明,于泥人制作一途也颇有建树,人都称其泥人张,许多人慕名而来只为求他地泥人,而泥人店也由知府赐匾改成了阿福泥人。$$如今他已是扬州首屈一指的泥人大师,店也传给了他儿子,自己只是闲来动动手。这次禾洛能见到这位大师也是托了江卿的福。
“瞧我捏的,像不?”
江芝得意洋洋的举着手中一个泥胚,左看右看爱不释手,一不注意,脸上也被抹上了一道泥。禾洛瞅瞅她手里看不出形状的泥胚,嘴角抽了抽,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来,只好低头继续捏自己的。
江卿放下捏的差不多的泥胚,过来像模像样的看了几眼,故做严肃的拍拍她肩膀,然后一言不发回到自己位置上继续捏他的泥人。
而钟子念就没那么好说话了,盯着她手里的泥胚看了半晌,半天才憋出一句,“这是什么东西?是牛还是羊?“这是人!是人!”江芝几乎要被气哭了。
这还不算,年过半百的泥人张脚下的盆里已经一溜摆开了好几个泥人,见到江芝手里的四不像,眉头皱了皱,还是瓮声瓮气的好言让她放弃。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哎,糟蹋了上好的惠山泥哟。玩过这一次下次就别来折腾我老头子了。”
这下不仅是江芝,禾洛和江卿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倒是钟子念很无谓的摆摆手中泥胚,
“张老头。可别把我跟他们相提并论,我的手艺,只怕你见了会扑过来要收我为徒呢。”
这人脸皮还真够厚的。禾洛注意泥人张的表情。果然也是一副哭都哭不出来地模样,当下摇头叹气,又仔细瞥了眼泥人张手下捏的几个泥胚,照着最简单的样儿加工自己手中地。
话说捏胚是制作泥人第一步。虽然不算太难,可没点耐心地人还真难捏的好了。好在座下几人都是有耐心的主,几番折腾,好歹还是捏出个样儿来。然后取把小刀照自己心里头的模样剔去不要地部分,修整平面。等泥人干了。就要开始上色了。
上色。即彩绘,是制作泥人最为关键的一步,泥人界自古就有“三分塑七分彩”之说,泥人张也对他们千叮万嘱,千万琢磨好了才下笔。几人都是识文断墨的主,有书画功底在,所以当下都是摩拳擦掌,想要好好露一手。
禾洛不敢托大,这要画糟了。先前的工夫就全白费了。她从前店找来几个泥人娃娃。仔细看了又看,又跟泥人张讨教画技。自己也并不急着动手,而是看着泥人张调色绘画,一笔细妙,一笔慢绘。
“从上到下,先淡后浓,先白后黑,头发与靴子最末。”
泥人张一边画着手中泥人,一边头也不抬的吐出几句,禾洛略一琢磨,就明白这是上色顺序。她呼口气,开始调色,正巧泥人张画完手中一个泥人,撇了一眼过来,又道,“红要红得鲜,绿要绿得娇,白要白得净。”禾洛受教,调色上便较先前大胆了一些,鲜艳夺目。
她颤巍巍提起画笔,正要动手,泥人张又飞过来一句,“头色不过四,身色勿过三。”这是提醒她头部上色不能超过四次,而身上地颜色不要多于三次。
顾及越多就越难下笔,禾洛索性先不动手,听泥人张还有什么教诲,果然,泥人张拿起一只泥胚开始新地上色过程,动作熟练自然,时不时还吐出几个词,如“落笔如飞,厚薄均匀”,“先开相,后制花,描金带彩在后头”,“六线要直,曲线要活”等等,禾洛侧耳听的仔细又看的认真,诸多注意事项通通在腹里溜过一圈,才做了个深呼吸,重新提起笔。
取了白纸试过颜色,禾洛端正坐好,拿起一只泥胚,照着心里的想法先上了细腻的粉白色,那是人肌肤的颜色,然后是大红的衣裳,精巧的五官,头发,靴子,衣裳上的花纹----因为她所画地是童子,所以衣裳上绘地是蝙蝠、团球花等适合孩童的花饰。记得之前泥人张地教导,也担心用色太多反而糟蹋了泥人,所以禾洛浅尝辄止,半晌搁了笔,看着自己手中画出来的娇憨泥人,轻轻松了口气。
“哈哈,我画好了!”钟子念放声大笑,举着手中泥人兴奋不已,禾洛瞟他一眼,喜滋滋的仍就看着自己手中的童子,冷不防有人伸手来夺,童子便到了别人手上,禾洛慌忙抬头,见是钟子念。
“你做什么!那是我的泥人!”
钟子念“啧啧”两声,看看泥人又看看禾洛,“哎呀纪小姐,你做泥人就做泥人,怎么非把自己画上去呢?”
禾洛皱眉,这说的什么话。
“瞧瞧这细眉细眼粉雕玉啄的,多可爱一娃娃呀。怕是纪小姐小时候的模样吧。”
这是在夸她吗?禾洛面色微红,忍不住伸手抚了抚面颊。而江芝也凑过去看,“呀,不说不知道,一说还真像呢。”
禾洛疑惑,自己只是照着脑海里第一印象去画泥人,难不成真把自己画上去了?
“咦,这个女童是谁的,钟公子的吗?我觉得这个更像洛儿呢。”
禾洛讶然,在钟子念之前从江芝手里把那女娃娃抢了过来,“钟公子画技果然更胜一筹,这女童岂不是比我那男童更像我吗?”
钟子念突然噤声,江芝犹在念叨,江卿却微微眯起眼睛,唇边渐渐**一抹笑容来,禾洛觉得尴尬,复又拿起另一只泥胚开始画女童。
待手上女童画好,禾洛长长舒口气,这下是一对的了,有心去把先前那男童要回来,可钟子念却怎么都不肯,非要拿自己手中女童去换。
“不然,我就留着这个男童也无妨的。左右五官一样,哎,好歹也留个念想。”
禾洛微微抬起脸,笑道,“钟公子若真是喜欢这童子,送你也无碍。哎,只是您有所不知,我有个孪生弟弟,数年前被送去落迦山,我还想着留着这男童日后再见面时能送与他呢。”
“落迦山?”江卿微讶,“传说中的天机宫么?”
禾洛点头,忽略了钟子念同样变色的面孔。
“哎,原来不是纪小姐把自己画上去了,而是把自家弟弟画了上去。”钟子念一边摇头,一边恋恋不舍的把童子递了过来,“还好我自己也画了个。”说着狡黠一笑。
这厮----禾洛微恼,旁边江芝又扯着她的衣袖要她欣赏她刚完成的泥人,而泥人张眼睛巡过几人所作,也不由赞道,“倒是小觑了你们,有这等功力,的确可做我徒弟了。”
几人笑做一团,对着泥人张又是一番好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