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真的是很念旧的动物,宁湘一事如今已不能再在她心中泛起波澜,只是在院中闲逛,偶尔总会睹物思人,想起有那么个人曾经与自己朝夕相伴过。
自八月十五宁湘出嫁后,禾洛迅速沉静下来,仍然照旧跟纪纲和赵氏请安,仍然跟丫头们说说笑笑,仍然会跟着青岚学习管理家务,可是几乎所有熟悉的人都能明显的感觉到,禾洛,真的有些不一样了。似乎谁都知道她的心结所在,可是谁都不敢轻易开口。
< br/>“小姐!小姐!有信来拉。”
花寻扬着手,几乎是飞奔着跑过来,这段日子实在是太压抑了,小姐即使笑也笑的温婉含蓄,让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丫鬟大气也不敢出。不过每当有来信时,禾洛总会露出难得的真心笑容。
禾洛接过信,瞄了眼信封上地字。就知道是江芝的来信,她没有急着拆信,却是先去打开了与信一道的那个盒子。打开锦盒。又从里面拿出个小木盒,再打开,却是一柄和田白玉精雕镂空灵芝如意,禾洛微微惊讶。近一个月来,她跟江芝也不过通过两封信,随信一道地总是些小礼物,比如她上次送给江芝的宫扇和跳棋,江芝回赠的黄杨木 梳和结络。可是这次。摩挲着手中如意,光滑细腻,温润洁白,价值不菲的礼物呢。
“嘻嘻,小姐,是江小姐送的礼物吧?”花寻在一旁,眼见得禾洛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一抹笑容来。
禾洛瞟她一眼,并不答话,而是抽出了信来看。半晌。她才长长叹了口气,有些迷惘,有些怅然。
“小姐生辰快到了,这柄如意,怕是江小姐特意挑的生辰礼吧?”卉姿端来新鲜的糕点,跟花寻并肩站在一旁。
“恩,我看也是。小姐,这江小姐挺有心的啊。”
禾洛浅笑着抚摩着如意,心思却不知飘到哪了,生辰。是啊,又到生辰了。她跟风暖地生辰都在九月初十,恰好在重阳的后一日。只是除了最初的一年,都没一起过过生日呢。
“花寻。把我上次绣的几个荷包拿来!花寻乐滋滋的去取了端了绣线盒过来,里面放着好几个形状各异的荷包,禾洛拣了一桃形的和一鱼形的。桃形的大红色,上面用金丝线绣着祥云;而鱼形的则是深紫面金色包边,绣地富贵牡丹。
禾洛往桃形荷包里填了白芷、川芎、芩草、排草、山奈、甘松等中草药制成的香料,然后拿针线绕紧袋口,再系上红色编织绳,末端还扎着两个心型结络。这就是名副其实的香囊了。放在鼻前。隐约可以闻到异香,提神醒脑。
而另一只鱼形荷包。禾洛直接放进去一枚白玉兰花的坠子,然后扎紧袋口,留在外边的绳结上正坠着两颗明珠。
不待她吩咐,卉姿找来了一只大小适中的锦盒,正好把两个香囊放进去。
接着,禾洛又转到书案前,提笔写了封回信,放在锦盒上交给花寻送到门房寄出去。
花寻一离开,禾洛便又坐着发呆了,卉姿见她情绪尚好,于是试探地问道,“小姐,老夫人这次似乎要大办您的生辰宴席呢,前儿个还托人来问,看您有什么想看的,或是想玩的。”
禾洛听了只是淡淡“哦”了声便无后话了,反倒盯着江芝的信出神不已,半晌才回过头问卉姿,“你说,扬州是不是真地很美?比洛城还美?”九月初十终于到了,这天定北侯府分外热闹,除了言夙和无邪姐妹,还请了一干客人,只是无一例外,男多女少俱是年轻才俊,禾洛唯一熟识的便是郭绍。.
郭绍这次受邀却是有些受宠若惊,时间紧迫,他收到请柬的时候已经是九月初三了,从他所在的冀州到幽州地路程要七天,他一路奔波,紧赶慢赶总算在初十这天上午赶到了幽州城。可进了侯府,到了大堂,只看到一群认不得的人在那谈话聊天,无趣的紧,便叫了丫鬟领路,想要自己去找禾洛,那被抓的小丫鬟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急的满面通红就是不肯带他去,烦躁的郭绍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干等着。
午时一刻,禾洛伴着无邪和言夙姐妹俩缓缓进入大堂,一时间大堂上静谧一片。
两边的女子一浅黄一粉紫,长的一般相貌,都是甜美有余然略显稚嫩。而中间那名女子身着双绕曲裾袍,米白底印深蓝花叶,宝蓝缎边,袖口紧扎,袖摆却极大, 身量高挑,腰肢苗条,乌发如云,简单梳了个髻松松垮垮别在脑后,上插一支和田玉喜上眉梢簪和白玉桃花簪,她面容清秀,表情却是淡淡,只唇边噙一抹似有若无地微笑,然后抬眼看来,顿时愣了一片。
“众位能来参加小女子地十六岁生辰宴,禾洛感激不尽。劳众位久等,这便开宴吧。”
禾洛端坐主位,心下却是懊恼,以她名义请来这许多人,还叫她自己主持宴席。这实在非她所愿啊。瞧瞧厅里三桌,有两桌是年轻男性,打地什么主意显而易见。
禾洛这一桌俱是年轻小姐。大多细言细语,只等着旁边伺候地丫鬟布好菜,才浅尝一两口,禾洛身为主人不得不依样而为,做足了表面功夫却苦了自个儿的肚皮。
而旁边两桌,那些男子倒是把酒言欢,认识不认识地都能喝上几杯,很快便热络起来了。
酒过三巡。开始上长寿面,细滑香软的面条倒是让禾洛终于有了放怀大吃的借口,众女虽仍是略食一二,可对这个小寿星却也不敢置喙。
之后众人一道去了园中戏台,听台上咿咿呀呀唱了一段戏,接着就是流清阁的舞蹈。不错,赵氏果然体贴入微,完全想到了禾洛的爱好。
在座都是年轻人,老套的戏曲都是看过多遍的,只是流清阁的舞却是少见。当下也都提了精神仔细看。见台上一众女子都是细腰长袖,那些公子哥恨不得将眼珠子揉下来,让禾洛甚为不屑,感叹天下男子都是一个德行。而小姐们只是正襟危坐,侧眼轻看,并不多语。
禾洛看舞蹈却是看地极为仔细,尤其是独舞的时候,恨不得在旁跟着学,那一下腰一回眸,一甩袖一抬腿。都是恰到好处,分外优美。而舞到尽兴时露出修长的脖颈或素白手腕,真真是风情无限。
禾洛吩咐打赏,花寻便蹬蹬跑去后台。接着上场的却是老熟人了,正是萧凌儿。
萧凌儿在圈内素有盛名,因为她不光光舞跳的好,琴也弹的不错,诗书棋画皆通,却与那些从小精心培养的花魁相似了,但她有自己的信条准则,即从不在外过夜。倒赢得一些名声。那些好风雅的公子哥聚会时多喜欢请上她,也博个雅名。
丝竹声起。萧凌儿翩翩起舞,便是见多了古代现代各种舞蹈的禾洛也不由不赞一声她地舞不负盛名。只是,这首曲子怎么又这么熟呢?禾洛心里好笑,有这么个穿越同胞也不知是福是祸呢。
一曲舞罢,萧凌儿仍不下台,反而看着禾洛的方向言道,“能受邀来为侯府千金庆贺生辰舞上一曲,萧凌儿幸甚。只是听闻纪小姐也精通音律,赏心宴上以一曲咏梅技压全场,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能与您合作一曲?”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瞥向禾洛,禾洛只觉得浑身僵冷,不能动弹。
渐渐的,有人起哄,有人帮腔,那个说“纪小姐何不上台与萧姑娘共演一曲,也不失为一桩美谈。”这个言“原来纪小姐才是深藏不露,我等可有幸欣赏一曲?”
禾洛本来低着的头此刻突然仰起,唇边仍是带了一抹笑容,她淡淡瞥过众人,起身站起,“有何不可。盛情难却,洛这便上台。”
往台上一路,禾洛心中也在计较,这萧凌儿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也是她疏忽了,当日情急一曲,本来陆游那首咏梅到底是古人诗作,在这时空出现尚可理解,但毛主席的咏梅却是不折不扣的现代所作之词,她早该想到,萧凌儿交游甚广,耳目聪慧,这曲迟早会传到她耳里的。那自己身份败露也不奇怪了。
“萧姑娘想要哪曲?”禾洛已然坐在琴台前,抬头看她。
萧凌儿漫步靠近,轻笑,“原来是故人,瞒的我好紧啊。”
“你自歌舞升平,混地风生水起,我一平凡女子却只求平静安稳。俗话说的好,道不同不相为谋。”
萧凌儿一愣,又笑了,“你这是作什么,我没怪你的意思。毕竟每个人的路不同----”她微微蹙眉,有些感动地看着禾洛,“可是知道在这世上,原来还有跟我一样的同伴,我真的,很高
禾洛直视萧凌儿,看不出她是真情还是假意,宁湘一事叫她如今待人都保留三分,眼下便也不多想,只问道,“那你决定好要跳哪支曲子了吗?”
“哦,就那支咏梅吧。”萧凌儿收回神思,“自从知道这曲子以后,我专门排了一段舞呢。”
“好。”禾洛并不反对,开始调弦,而萧凌儿趁这工夫下去换了身衣服。的舞,绝妙的人,禾洛与萧凌儿合作的这曲咏梅,从这日起口碑相传,名声在外。萧凌儿地名头自然是更上一层,而定北侯有一孙女善琴精词地名声也渐渐传了出去。幽州,一时名声大噪。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