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禾洛还是比较喜欢春天的,特别是清明前后这段,不仅有漂亮的花朵可以看,还有许多新鲜的蔬菜可以吃。就比如她现在吃的正欢的鲜笋。听说是刚从侯府的竹园里挖来的。数量虽然不多,禁不起隔三差五的吃,但偶尔尝个新鲜还是能的。此外,还有各式野菜,比起冬季总干巴巴的吃那个干这个干,外加肉类,实在令人大失胃口。
然清明就是有一点不好,天气。明明昨天白天还是阳光明媚,可夜里就下起了雨,这不,下了整整一天了也不见停。禾洛叹口气,怕没个三五天,这雨是不会停的了。闷闷的折回房间,喊花寻找出跳棋,又让卉姿去请宁湘来,打算玩个几局。
这时候其实并无跳棋,可前些日子禾洛实在呆的烦闷,又腻了整日的练琴习字,就琢磨着找些简单的小玩意儿,权做闺中作乐。其实她更想做些大富翁之类的游戏出来,那还更方便,只消做些纸牌筹码便可以了,只是到底不太符合这时代的行情。跳棋么,实在是无奈之举,天知道,即使是前世,她也是不大玩这个的。
约两尺见方的木盒,中间镂空,划出六星型的棋盘,以蓝、绿、红三种染料划分成六个区,两两对应,中心区域留白。
这个棋盘倒是很容易解决了,难的是棋子。
她前世玩的跳棋可都是内里掺了彩片的玻璃珠子,可现在却上哪儿找去?琉璃珠,那可是个稀罕玩意儿,她也没这门路要求琉璃厂烧制合适大小的珠子呀。于是退而求其次,以木珠代替,可平常的木珠一送到她手里,她就皱眉了,这样轻,哪有什么可玩的,只怕一阵风吹过,棋子就全吹没了。后来几个丫鬟下人围着出主意,用了乌木,那分量,勉强比一般的木头稍好些,外面再刷上颜料,色彩缤纷的,也就凑合着用了。
宁湘由入画陪着过来了。禾洛很高兴来的不是闲书,热络的拉她坐在对面。宁湘笑笑,由入画解了披风,才稍稍挽了挽袖子,选了蓝色的木珠。禾洛则用了鲜明的黄色。
二人都不擅跳棋,禾洛倒也罢了,随心而已,只看三步,落子极快;而宁湘大约是性子使然,每步棋都深思熟虑,思忖半晌方才轻移棋子。偏偏禾洛下棋不比寻常人,总是另辟稀径,每每打乱宁湘一盘好棋,是以两人这一磨,时间倒也消磨的快。
一盘棋下完,禾洛以微弱的优势赢了宁湘,二人晏晏谈笑,收拾棋盘正待重来时,柳烟进门了。
“小小姐。”
禾洛微愣,“这么晚了,什么事?”
“是,关于小姐。”柳烟犹豫了片刻,看了看禾洛旁边的宁湘。
这是要避嫌呢,禾洛正要开口,宁湘却主动起身告别了,“洛儿有事,我便先走了。”
待目送宁湘离开,柳烟才把她的来意说开。
“……所以,姥姥的意思,是让你带人去宾州,我跟风暖都不过去?”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柳烟颔首,“宾州到底离幽州远了些,况且现在又下雨,夫人,也是担心您跟小少爷的身体。”
禾洛抿唇不语,她如今身在侯府,清明当日自是要留在这边的。本来原计划是提前几日去宾州给瑶华扫墓,可怎料会横生枝节。
“其实,有句话柳烟不知当讲不当讲。”
禾洛抬眉,意外的看着柳烟,甚少见她这样踟躇的模样,“你说。”
“小小姐有没有想过,把小姐接来幽州?”
禾洛正在收拾棋子的手一顿,不甚打翻了棋盘,五颜六色的木珠滚了一地。
柳烟从来都是唤她“小小姐”的,那她口中的“小姐”自然就是指瑶华了。把瑶华接来幽州?把已经死了的瑶华接来幽州?
禾洛脑中只觉混乱一片。她不是没想过,要替瑶华重修墓宇,只是最大限度也不过是将墓地扩大,将坟冢修的象样些罢了。毕竟瑶华那简陋的墓,也实在叫人心寒。可是,重修跟迁徙是两个概念。古人不都讲究入土为安的吗?又怎么忍心再惊扰瑶华,还要将她接来幽州?
禾洛只觉得浑身都在颤抖,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那情景真是想想都可怕。当时的情况,显然瑶华入殓时不会有太好的棺材,真要挖出来还不知是怎样呢,毕竟,一年多了。
“你的意思,还是姥姥的意思?”
禾洛努力克制发抖,抬头看向柳烟,见她沉默不语,便明白这必定是赵氏的意思。她来的时日也不短了,赵氏待她如何,她心知肚明,瑶华在她心中的地位也可想而知。若是以前尚且顾忌什么,那么现在,要为瑶华修葺坟墓什么的,她完全可以理解,可是迁坟,不是小事啊,也绝不是简简单单赵氏可以做主的事了。
“姥姥,还说了什么没?”
柳烟垂目,“奴婢不知,亦不敢妄加揣测。”
禾洛脑中突然空白一片,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作为瑶华的孩子,作为一个正常的八岁女童,究竟她怎样表现才算合理?
“姥姥现在,睡下了么?”
柳烟看了眼禾洛,“还没,小小姐现在要过去么?”
“当然!”禾洛吩咐卉姿和花寻将棋子捡起来,自己随便找了件斗篷,出门的时候犹豫了下,还是去喊了风暖。这事他有权知道。
落松院。
赵氏果然没有休息,捻了串佛珠在堂里等他们。
“洛儿(风暖)见过姥姥!”
赵氏招呼他们起来,面上却是淡淡,禾洛有了心事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洛儿,暖儿。你们,想娘亲么?”
“当然想!”风暖答的很快,奇怪赵氏怎么突然这么问,他跟花满――额,禾洛,不是这两天就要去宾州看她了吗?
“洛儿也想娘亲。”
“若是把你们娘亲接来,你们想见便见,如何?”
禾洛心下一紧,果然来了。风暖却诧异道,“可是,娘亲不是已经不在了吗?”
赵氏忽而笑了,笑容诡异,看的人毛骨悚然――这当然只是禾洛的臆测,实际上,赵氏的笑容充其量是有些古怪罢了,似苦笑又似冷笑,兼了其中一点无奈。
“我的瑶华,即便死了也该带回幽州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