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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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让你住进皇后的福安宫?”柔娘娘瞪圆了一双杏眼,温柔的嗓音陡然升高了八度。

  “是的,皇后娘娘还吩咐让如嫣明日就进宫。”如嫣压低了声音,唯唯诺诺的说。

  “这都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柔的声音简直可以用尖利来形容了。

  “这是不是皇后娘娘的意思,如嫣不知,皇后娘娘只是说皇上有旨,让如嫣进宫学规矩。”如嫣仿佛被柔那不同寻常的声音吓住了,更加的唯唯诺诺。

  “皇上有旨?”听到皇上,柔升高的声音又突然降了下来,仿佛一壶滚烫的开水被加进了一大块冰,立马变的不温不火起来。

  如嫣点点头,心里却在暗笑这人情绪转得太快,连个过渡都没有。

  柔脸阴晴不定的喝了一口茶,借此掩饰刚才的失态,目光在接触到被吓得兔子一般的如嫣,柔才缓和了脸,轻咳一声,柔声把如嫣唤到自己的身边。

  “嫣儿,别怕,既然皇上有旨,你就暂时先住在福安宫,虽然你住在皇后娘娘那里,但这里毕竟是宫里,皇后娘娘不会为难你的,况且这里还有姨母我呢,在这没人敢欺负你,你就放心的住吧。”柔拉住如嫣,抚了抚如嫣受惊的小脸,目光里万般慈爱。

  如嫣点头如捣蒜,脸上一派的懵懂无知。

  “嫣儿,虽说在宫里没人敢欺负你,可这里毕竟和家里不同,凡事都要多留点心,多看少说,尤其皇后娘娘是个精细的人,你更要多多留心,有什么不懂不明白的,尽量来找姨母。”柔语重心长的对如嫣说,脸上有些担忧的神。

  如嫣缓缓点头,真有点被柔的苦口婆心所感动。

  “还有,如果你在皇后那看到什么奇怪的事或是听到什么不同寻常的传闻也要告诉姨母,你还年轻,这宫里的事儿你还不懂,宫里的人和事都没有表面的那么简单,千万别被假象给骗了,这看人要看事儿,听话要听音儿,你可要牢记在心阿。”柔简直慈爱的无以复加,可如嫣还是一下子就明白了柔如此虚情假意的本意。

  好一个听话要听音儿,如嫣可是马上就听出了柔的弦外之音,恐怕劝慰是假,让自己做奸细倒是真。看来柔是想把她变成安插在皇后那里的眼线了。

  “如嫣谨记在心,谢柔娘娘教诲。”如嫣满脸的感动,眼睛盈盈的仿佛马上就要落出水来。

  “嫣儿乖。”柔轻拍如嫣的背,欣慰地笑了。

  如嫣也在心里笑了,她该如何利用她这个单纯得几近白纸的姨母呢?

   *

  如嫣随母亲离开了宫里,一路上,如嫣把今天的遭遇和母亲说了个大概,母亲虽然没有说什么,却总是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如嫣打量着母亲的神,她能猜出柔和母亲在商量什么,也能猜出现在母亲存的是什么心思,但她不愿点破,她要继续扮演一个单纯无知的小姑娘,在恰当的时机坐收渔利。

  回到家时已经将近傍晚,见到夫人和从宫里回来,老总管急忙出来迎接。从老总管那知道老爷已经回府,此刻正在书房里处理公务。

  顾不上其他,如嫣和母亲径直奔向书房,书房的门没有关,远远的就看见父亲正坐在书案前埋首看着什么。

  待走到书房门前,如嫣的母亲轻咳一声,在门外停住了脚步。听到人声,父亲抬起头,看见自己的夫人和儿正站在书房门外。

  “你们娘儿俩从宫里回来了。”父亲放下手中的公文,英挺矍铄的脸上挂满了笑意。

  门外的如嫣随母亲进了书房,一起站在了父亲的面前。

  “怎么了,夫人,今天宫里发生什么事了?”父亲看母亲的面不对,皱眉询问。

  “老爷,今天皇上下旨,要嫣儿明日进宫,在皇后娘娘的福安宫里学规矩。”母亲面担忧的说。

  “哈哈,这是天大的好事啊,看来嫣儿嫁入皇家的日子不远了,真是皇恩浩荡啊。”父亲抚须大笑,满脸的意气风发,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和父亲一比,母亲的脸简直可以用愁云惨雾来形容。

  “夫人,这可是我们柳家几世修来的福气,难道夫人不高兴么?”见母亲脸上一点高兴的神都没有,父亲心中有丝不悦,便出声询问。

  母亲言又止,却又一脸有话要说的表情。

  “嫣儿,你先回房休息,让丫环把你明儿个进宫准备带的东西都收拾收拾。”父亲对站在一旁的如嫣说。

  “是,儿退下了。”明知是父亲有意支开她,如嫣还是轻轻颔首,退出了书房,出去时还细心的把书房的门关了起来。

   如嫣迅速的离开了书房的院子,可她并没有真的离开,而是绕着书房的院子来到了一扇小门跟前,这是书房院子的后门,门是从里面反锁着的,平时很少有人出入。

  如嫣看看四周无人,伸手从头上抽出一根极细的簪子,插进门缝,一点一点的把里面横着的木栓拨开。

  “咿呀。”一声,木栓掉落在柔软的草地上,小门应声而开。如嫣轻手轻脚的走进院子,小心的把门从里面重新拴好,蹑手蹑脚的来到书房的窗下,听里面父母的谈话。

  如嫣刚把耳朵凑近窗户的缝隙,就从里面传来一声暴喝,吓得如嫣缩了缩脖子。

  “你可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这可是谋反作乱,是要掉脑袋的。”暴喝之后,继而传来父亲低沉压抑的声音,虽然父亲尽量的压低了嗓音,可因为心里的怒气还是让声音又升高了几分。

  “这三皇子也是皇上的亲骨肉,这怎么算得上是谋反作乱,老爷,你想想,以后皇上、皇后都是我们自家人,日后可就是我们柳家和耿家的天下了,到时老爷在朝中呼风唤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将是何等的尊贵荣耀。”母亲的声音抑扬顿挫,条理清晰,话里的意境更让人神往,丝毫没有因为父亲的怒气而动摇。

  “哼!什么万人之上,尊贵荣耀,我柳天印根本不稀罕。想我柳家为皇室效劳,世代忠良,鞠躬尽瘁。皇上对我柳家也是另眼相待,深受圣宠。如今宣嫣儿入宫,更是皇恩浩荡。谁知你不知恩图报,反而要我柳天印违抗圣命,另立太子,简直是狼子野心,狼心狗肺。”父亲的骂声越来越大,习武之人中气十足,把一层薄薄的窗纸震得哗哗直响。

  “老爷,眼下皇上对柳家虽是皇恩浩荡,但日后能否长远还未可知。现在柔娘娘和皇后明争暗斗,宫里表面平和,实际却激流暗涌。如今皇上在位,后宫里平分秋,伯仲难分,可皇上百年之后,就是皇后和太子的天下了,到时论功行赏,秋后算账,难免不会把老爷划到柔一伙,老爷可要三思阿。”母亲的语气仍旧平和,逻辑清晰,字字说中要害。

  “你……”父亲被噎住了,你了半天。

  “老爷,所谓一步走错,满盘皆输,柔是臣的亲,无论如何老爷是脱不了关系的,还是早作打算为好。”母亲句句紧逼,滴水不漏。

  “胡话胡话,一派胡言,到时我儿贵为皇后,谁敢动我,倒是你耿家那时就要大临头了,可这又与我柳家何干,是你们一意孤行,自作自受。”父亲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已经看到了相府日后败落的情景,不胜唏嘘。

  “老爷,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您不会不明白吧,而且,自古以来,废立乃是常事,何况到时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年幼皇后?没有了柔在宫中的势力,宰相在朝中的势力,这嫣儿皇后的位置如何坐得长久?老爷,日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悔之晚矣!”母亲凌厉的语锋刺的父亲哑口无言。

  良久,传来父亲一声悠长的叹息,那叹息浑厚绵长,飘荡在书房里久久不散。

  “可嫣儿明日就要住进福安宫,我怕皇后会对嫣儿不利。”父亲的声音里有隐隐顾虑。

  “老爷不要担心,嫣儿可是皇上下旨宣进宫的,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皇后不会为难嫣儿的。”母亲的话接的很快,看来早就胸有成竹。

  “可是……”父亲言又止。

  “老爷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母亲轻声询问,竭力要打消父亲所有的顾虑。

  “三皇子还不到十岁,可嫣儿今年已经十六了,我是怕嫣儿……”父亲的话只说了一半,可意思却再清楚不过。

  “哎~,这臣也想过,是委屈嫣儿了,可嫁给太子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太子为人深沉冷淡,不苟言笑,恐怕和嫣儿也是合不来。”母亲轻叹口气,心里也有些不忍。

  如嫣在窗外,把父母的话听得清楚,悄悄退出院子,关好小门,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间。

  自古最是薄情帝王家,其实不仅仅是帝王之家,所有能和权利沾边的家族都是一样,为了巩固势力,哪一个不薄情?又有哪一个不狠毒?

  在权利面前,亲情算什么!爱情又算什么!她只是父母用来巩固势力的一颗棋子罢了,别说受点委屈,如果哪天她没有利用价值了,就算丢掉恐怕他们也不会可惜,因为没有了她,还有她的们,有太多的人等着接替她的位置。

  可她不是别人,她是柳如嫣,她不会任凭别人随意摆布自己,就算是她的父母也不行。如嫣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她告诉自己,这是她最后一次为淡薄的亲情而痛心,今后她不会再对这种懦弱廉价的东西有丝毫的感觉。

  良久,翻滚的思绪终于平复了下来,如嫣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拿桌子上的水杯,一抬头,视线却落在了水杯旁边的锦盒上,打开盒子,在荧荧的烛火下一只莹润剔透的杯子呈现在眼前,这就是白天太子赐的那只血玉杯。

  “哼,神在唱歌么?”一丝冷笑爬上她的唇角,丽的丹凤眼嘲讽的看着手里那红得诡异的杯子。

  “它只让我联想到死人罢了。”那诡异的红芒染上了她的面容,开出一朵朵丽的罂粟。

  “笃笃笃”门外传来几声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如嫣轻柔的嗓音如同晚的微风一般让人舒畅。

  一个小丫环轻手轻脚的打开门,站在门边说:“,晚饭已经好了,请过去用膳。”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打发走了丫环,如嫣小心翼翼的收好那只锦盒,施施的走出了房门。

  到了饭厅,父亲和母亲已经坐好了,施过礼,如嫣也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晚饭和平时一样,丝毫没有因为明日的离别而沾染哀愁,只是饭后,本来应该回房的父母今日却没有离开,而是吩咐丫环沏壶茶上来,不一会儿,茶四溢,清新的菊飘满了整间屋子,给这沉闷的屋子带来一丝生气。

  如嫣知道自己明日进宫,父母肯定有话要嘱咐,于是缓缓起身,走到父母跟前,盈盈一拜。

  “父亲、母亲,明日如嫣要进宫了,皇后娘娘虽说是小住,但住多久尚未可知,如嫣不在,父亲、母亲要好好保重身体,如嫣也会照顾好自己,请父亲、母亲不必为如嫣操心。”如嫣乖巧的对着堂上的父母说。

  “乖嫣儿,为娘会常去看你的,你安心在宫里住,不必为家里挂心。”母亲拉过如嫣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里。

  母亲又嘱咐了好些话,无非是要她好好照顾自己和人心险恶之类的话,如嫣一边用心的听,一边点头。

  这期间,父亲一直没有说话,只是神复杂的看着她。

  是愧疚?还是怜惜?

  不过这些对如嫣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既然选择了权利,就不要犹豫。比起冷酷果断的母亲,摇摆懦弱的父亲更让如嫣鄙视。

  和父母道过晚安,如嫣走在漆黑如墨的里,她突然想起了太子那双同样如墨漆黑的眼眸,从现在开始,战线已经形成。这是一场以整个家族为赌注的战争,不成功便成仁。

  在这场战争里,自己是个什么样的角呢?笑容爬上唇角,恐怕没人会知道她的想法。她也有自己的仗要打,可她现在势单力薄,她还要继续等待。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