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朱家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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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立时分头而动,骆子瑜向船首方向搜索船仓,叶明秀向船尾方向。骆子瑜最担心的,就是船上三位少女的安全,他不是担心那人的人品,一个在聚风寨海盗中极有身份的人,应当不会是见色起异之辈,但是这个有身份的小子显然还不能确定他现在处境是否安全,刚睁开眼就击杀了看守他的人,虽然他也处于恐惧与警惕中,这样的人往往能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危险事情来,比如袭击船上任何一个他不认识的人,包括三位少女都有可能成为袭击或胁持对像。

  先到医仓看了一眼,富商家的少女仍未醒来,有周兴肃在一旁看着。骆子瑜叮嘱了几句,,让周兴肃紧闭仓室门,然后马上朝丁桂茹田湘她们的卧仓跑去。二女的仓门都紧闭着,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妥。估计那小子连进去的机会都没有吧,哪里会伤害到二位小姐,骆子瑜觉得自己是多虑了。不过保险起见,他还是分别敲了敲二位小姐的门。敲田湘的门回复是一连串恶毒的谩骂,骆子瑜不由得用手指塞了塞耳朵。敲丁桂茹的门,则是异常的安静,许久才听她回应一声:“我没事,你走吧。”

  一句话,六个字,平静得像清澈的浅海下的细沙,听不出丝毫感情。骆子瑜实在想不明白,究竟是如何得罪了这位千金小姐,她会突然变得如此冷漠。

  “那……我走了,你也要当心啊,千万不要出门来。”骆子瑜叮嘱一句,便要离开了,里面又是等了许久才传出一句:“我没事,你走吧。”

  骆子瑜正要离开,却在这时停下了。又是完全相同的一句话,却没有先前那样生冷淡陌,似乎她急切地想让骆子瑜远远走开,甚至听得出,她花费了相当大的力气,来保持语气平和,她的声音,在强装出来的生冷淡陌之后,透出焦急与紧张。

  约摸半柱香工夫之后,叶明秀在仓尾方向一无所获,走向船首去寻骆子瑜,他经过二位小姐的仓门时,这里简直静得可怕。

  等叶明秀的脚步声消失在这一段走道的尽头,丁桂茹的仓门缓缓地被打开了,一个少年的脑袋探出来,确认走道里没人之后,才胁持着丁桂茹从里面缓缓走出。一把尖锐的利匕抵在丁桂茹的喉咙口,她却没有丝毫惧意,根本无视利匕的存在,只是怀心焦急地左顾右盼,生怕骆子瑜还没走,又或是其他的谁为了救她而不顾性命。她的双手已被反扣在背后,无力反抗,而胁持着她的人,正是那投海者。

  骆子瑜想得一点都没错,此人醒来后,连自己曾投海自杀都不记得,看身处敌船,又看到守在他身旁的海盗刀柄上有黑龙岛的标志印记,马上认为自己被挟持,他一点不敢奢望其他聚风寨海盗还都活着,但他也决不愿落在黑龙岛人手里任其羞侮。他见那看守睡着了,趁机抽了那倒霉海盗腰间的短匕,将其杀死于睡梦中,然后夺门而出。四下里出乎意料的安静,整条过道里一个人也看不见。他沿着走道往前行,恰好遇上开门出来的丁桂茹。

  丁桂茹本来是想看看骆子瑜是否还在门口,同时也想去田湘那边看看,担心她额头上的伤口会不会恶化,尽管她脚上扭伤严重,她自己倒没在意,以为忍忍痛养会就行。她看来一个海盗对面走来,并不知他是谁,她根本没想到这船上会有其他人,反正整条船上那么多海盗她也认不全,看到对方朝她走来她也没有在意,还想问问这人现在到马尼拉还有多久行程,还没开口,对方的短匕就抵在她喉间了。

  丁桂茹吃了一惊,却没敢开口。她感受到危险的同时,下意识地警告自己,不要喊叫,不要吸引其他人来,与把危险带给更多的人,不如自己去面对。

  在那行凶者的威胁下,她拖着扭伤的脚踝一步步退回仓室内。因为紧张,她的脚扭伤处再次扭了一下,虽然辐度不大,却是雪上加霜,加剧了她的伤痛。强忍着剧痛往回退,豆大的汗珠立时落下来,她硬是一声呻吟声也没发出。近在咫尺的田湘,也竟然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

  骆子瑜来的时候,丁桂茹心中很是茅盾,一方面她真心希望骆子瑜可以救她,同时又害怕骆子瑜身陷危难,想呼救,又不也出声,最终,只是强装淡漠地说了一句:“我没事,你走吧。”

  当行凶者押着丁桂茹刚走出仓门外,原本空荡荡的走道里突然黑影闪现,一只手掌以迅不可辨的速度劈将下来,正中行凶者手腕,手中短匕脱手而出,却没落在地上,而是那只突然劈来的手凌空将其接住了。

  反过来,这只利匕又抵在了行凶者的喉咙口。

  “子瑜!”丁桂茹惊喜交加,绷紧的神筋在这一刻突然松懈下来,一阵强列的虚脱之感侵袭全身,她两眼一黑,顺势倒向骆子瑜怀中。

  搂着瘫软怀中的丁桂茹,骆子瑜没能发现她在紧张和焦急带来的虚脱之外,还有更严重的脚伤。

  挟持者成了被挟持者,那人脸上一点惧色都没有,虽然骆子瑜刚刚表现出来的身手远远超出了他的想像。如果他还有一丝救生欲望,眼前的骆子瑜足以让他打心眼里感到恐惧,然而,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当利匕反过来抵在他喉咙时,他相信一切都结束了,他会非常坦然地面对死亡,那至少比被羞侮要强得多。

  “杀了我吧,否则我一定杀了你。”求死最好的办法就是恶言相激。

  “杀你?为什么?”骆子瑜反到收回了匕首,“为了救你,我险些丢了性命,就是为了把你救醒了再杀你吗?”

  “你救我?……”听的人愣住了,因为他似乎记得,他的确在绝望中往深海里跳去,然后有人从后面追上来,拉着他一直往上升,这个人,竟是来自敌人阵营,是敌船上的首领。从一开始,他就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在潜意识里极力抗拒着这一事实,然后陷入高度昏迷,醒来后,暂时完全失去这一段记忆,骆子瑜现在提起,他也突然记了起来。

  雪滢号的饭仓,在甲板以下第三层,也是最底一层船仓的尾部,空间大约可容下四十人同时用餐,雪滢号原本是伊比利制式三桅中型帆船,标准配置人员八十四人,四十人的饭仓,大约可以分两批让所有人轮换用餐。不过现在,雪滢号的饭仓里挤下了来自三条船的大约一百二十人。

  诸人挤在一起,先是自顾自地吃,相互有个碰擦,因为以俘虏居多,大都不敢言语,到后来,大白米饭下肚,几壶劣酒干下,一些人的话就开始多了。谁和谁原来是同乡,谁和谁还曾经一起当过差役或是做过军港的兵丁,更有甚者,一个来自聚风寨的海盗,居然从纬船水手中,找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异母胞弟。

  这些个关系绞在一起,众人很快变得捻熟,热热闹闹相互攀谈起来,话家长的,叙旧的,划拳喝酒的,还有抱头痛哭的,不一而同。

  也难怪,这些出来做水手苦力的和被逼上绝路做了海盗的,谁不是穷人家的子弟,谁不是吹着海风吃着海盐长大,谁又不曾有过共同的或者近似的经历,当大伙儿放下武器聚在一张桌上吃着同一盆饭时,还有什么仇怨需要他们去斤斤计较的。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打得一团火热,饭仓一角,坐着四个神情惨淡的男子,正是纬船上持续反抗到最后的富商父子、红毛洋鬼子和船老大。那船老大当然是心疼自己的船,一笔生意没做成,还赔了个底朝天,这还不算,尤其是看着眼前这些水手们,一点同悲同戚的样子都没有,一个个乐得跟什么似的,叫人心寒。红毛鬼子显然和富商父子是一路的,他们哪里还有心情吃饭?之前,他们是亲眼看到少女挨了那深深的一刀,倒在血泊中,他们刚要奋起反抗,就被人打晕在甲板上,醒来时,已在饭仓。女孩是他们的女儿、妹妹、爱徒,女孩的死让他们精神接近崩溃,至于货物和出航前美好的憧憬,在现在看来都是风清云淡,丝毫不值一提。如果能换回亲人的性命,他什么都愿意做。

  真凶是海盗船上的刁蛮少女,如果让他们再见到她,只怕会红着眼睛冲上去拼命,就算再白搭进三条命也再所不惜,反正现在他们的性命已在别人之手,随时可能被拿走。

  当其他们畅饮猛啖时,这四个人一点也没动面前的酒菜,甚至连分给他们的食物让其他人当面拿走他们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现在在饭仓里管事的,只有沈少源一人,他心里一直??不安,生怕出点什么乱子,他领着有限的二十来人,定然敌不过两船近百名俘虏的反抗,真希望骆子瑜叶明秀他们赶紧来接手。没想到这些人一点乱子没惹,反倒是热热闹闹一团和气,实出他意料之外。

  酒一多,有些人就爱吹了。

  “我聚风寨程总寨主,当年可是福建水师提督。”

  听到有人这样叫嚣,当然有人就挂不住:“我们骆主舵,可是一代海盗祖师朱大胡子的嫡传弟子,如假包换的。”

  “朱大胡子算个屁,不一样被人出卖被人撵走。”

  “你知道什么,朱大胡子可是姓朱的,姓朱知道吗,当今皇上也是姓朱。”

  “姓朱怎么了,老子还姓朱呢?”

  “你姓朱算个屁,朱大胡子那可是王爷家的后代,流的是太祖老朱家的血,那是你这土包子可以比的。”

  ……

  应当承认,这些人的胡吹大气确实起了令骆子瑜做梦也想不到的作用,一惯重视主子往昔身份的聚风寨海盗们,开始越来越看重骆子瑜的身份。他们先用皇族血脉把朱大胡子装点得金壁辉煌,又强行地把骆子瑜往这方面靠拢,总想让他也沾上点帝王家的血脉,有人猜他是朱大胡子的嫡孙,也有人猜他是朱大胡子晚年得子,更有甚者,直接猜他就是当今太子,因宫闱之乱被朱大胡子救出,然后教养成人……

  总之,骆子瑜在众俘虏眼里的形像越来越高大,当骆子瑜来到饭仓时,里面这些几乎就来一拥而出在他面前跪倒一大片。沈少源早已是一点不操心,和几个不知是聚风寨海盗还是纬船水手的家伙们对酒猜拳,喝得烂醉。猛见到骆子瑜,心里不由得一紧,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般,吓出一身冷汗,满脸通红,酒也立时醒了大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