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骆子瑜吃着,李承业继续说:“那天我们被海盗俘虏,你跳下海去。你被救上来后,一直昏迷不醒,我们便随着海盗船一起来到这岛上。”
骆子瑜咽下口里的食物:“那小乞丐宋卯生他们呢?”
“他们也来到岛上,全部被海盗收编,现在也算是海盗了吧,白天他们也陪在这里,现在都回房休息去了。明天他们可能就会出海了。”
“去哪里?”
“去打劫呀,海盗当然是要打劫的。你知道,我这么大的岛,这么多人,大家都要吃饭过日子,必须打劫到足够的东西,才能养活大家。”
这一套海盗的生存理论,李承业自然张口即来,对骆子瑜而言则是不明白也不能接受的。他不往下问,转了话题:“大哥,我们什么时候走?”
“要走就得快。吃完饭你休息一下,我们马上就走,趁海盗们还没有反应过来,我们取他们一条小船,你掌帆,我掌舵。”李承业推开纸窗,“我们在黑龙岛上,在泉州西南方,五六百里之外。往东去是琉球,只百数十里之遥。今晚星明月高,出门就可辨清方向。我们出海后,可先取道琉球,再转向泉州。以你我之能,回泉州并非难事。”
骆子瑜碗筷一摔,一下子跳起来,喜道:“好!我们这就走。”
李承业笑笑:“干麻这么急?先把饭吃完,然后把精神养足,到琉球也得百多里地,没有力气可不行。”
骆子瑜还待争辩,李承业把碗筷重新放回他面前。
的确未吃饱,骆子瑜又狼吞虎咽起来。未了,他问了一句:“大哥,我跳下海后,是你救我的吗?”
李承业苦笑一声:“我当然想救你,我也立刻跳下海去,岂知你下沉得太快,把体内的气都吐了出来,我跟着潜下,却追不上你。有心无力呀。不过有人比我潜水本事大多了,在我之后跳下海来,却比我先拉住你,然后把你救了上来。”
“多大哥水性还好?谁呀?”骆子瑜脑际立时闪过宋卯生等人,但马上全部否定,他们都没有这个本事,还能有谁有这么好的潜水本领呢,难道会是海盗?只会杀人的海盗,难道也会救人?
只听得门外一声粗豪的声音:“当然是你老子我了!”门突地一下被推开,大当家田威傲立门外。
李承业正要说是大当家田威救了骆子瑜,田威已然傲立门外。
依然是那身破烂衣装,依然是不怒自威的神情,只是少了阔大的披风。在他身后,还有个瘦小的身影。
李承业和骆子瑜立时惊呆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大当家会突然到来。两人打算离岛的事,不知大当家刚才有没有听见。
却听大当家呵呵一笑:“臭小子,真是不孝!老子我救了你,谢不谢且不说,叫老子一声总应当的吧。”他这话显然对着骆子瑜说的。
骆子瑜吃惊不小,心虚胆颤,脑子里一片空白,只颤颤禁禁应道:“大,大当家。”
“什么大当家!叫爹!”
骆子瑜已完全吓傻了,爹字几乎便要出口,但还是没叫出来,傻傻地愣在那里。
李承业也吃惊不小,心里想着大当家究竟有没有听到他俩刚才的对话。从大当家说话的神情中,寻觅着他想要的答案。没想到大当家竟要骆子瑜叫爹,颇感意外。
而在田威身后,一个清脆的声音嘻嘻笑了两声。那声音分明是个女孩子。
两人循声向大当家身后看去,却见一少女,十五六岁年纪,模样煞是可人,身着粗布素衣,极为简朴,头上插着一支油绿的翡翠头簪,却是难得一见的上品。骆子瑜自然识不得货,只为这少女的突然出现而惊奇,李承业却不由得被那支簪子所吸引。
其时田威已大步踱进屋来,少女也跟进来了。田威随意地寻个地方坐下,便问:“听说你们两个想离开这里,怎么?有什么不顺心吗?”
这句话说得很轻松,全然没有适才的威慑气势,仿佛在话家长,而在李骆二人听来,无疑是九天惊雷,由两耳贯入,震心痛肺,从头皮到脚跟都是一阵麻。
李承业心道,完了,大当家已经听到我们说的话了,必定有杀身之祸!
他做过海盗他明白,海盗最恨的,是背叛者。只要有背叛之心,必然招至一死。
他立时向田威跪下了,却是单膝着地:“大当家,李某今日自知一死难免,但李某抖胆,有一事相求。此次离岛的想法,全是李某的意思,与二弟无关,还请大当家留他性命。二弟不是我岛上人,他最大的梦想是回泉州做个普普通通的商人,请大当家高抬贵手,与他舢板一艘,让他回泉州。李某甘愿受死。”
骆子瑜听此言吓了一跳,他虽害怕,只道是将有一搏,哪知大哥直接跪下求死。他也马上跪下:“我……我……骆……骆某,甘愿与大哥同生共死。”
那少女站到田威后,听到骆子瑜结结巴巴的话,又是两声清脆的嘻笑。
她的笑声完全打破了这生离死别的气氛。
骆子瑜对她大是厌恶,刚才还在想海盗中如何有这样模样可人的少女,现在看她,竟然在这样的时候也笑得出来,果然是做海盗的少女,实是可恶之极。
少女笑过,田威也大声笑起来,道:“你们干嘛?谁说要你们死了?都起来。儿子啊,过来,让老子看看你。”
骆子瑜不敢稍动。李承业心思缜密,明白大当家对他二人并无怒意,马上扣首道:“谢大当家之恩义,李某当粉身碎骨以报大当家不杀之恩。”
田威显得有些不布耐烦,道:“行了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你且一边去。”又对骆子瑜招手:“儿啊,你过来,让老子我好好看看你。他说给你舢板一艘,你就能回泉州去?你知道这里到泉州有多远吗?哈哈。”
骆子瑜心虚,但必竟不是胆小之辈,壮着胆子走上前去。同时想着李承业告诉他的海盗岛的方位,回答道:“泉州在东北方向五六百里之外。”
田威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明白定是李承业所告,骆子瑜这两天两夜都昏迷着,他自己是不可能知道的。
“是啊,那么远。你以为一条舢板就能回得去?”
骆子瑜此时毫不谦虚答道:“哪怕只有一块木板,我游也能游回去!”
田威哪知道骆子瑜曾有赤手长游两天两夜的壮举,看他如此自信十足,眼里还闪过些骄傲情绪,也只道他是在说大话。不过他偏就喜欢这样的,他总觉得男人没点自信心,连说句大话都没底气,定然干不出惊天憾地的大事来。
借着油灯,他仔细端详着骆子瑜的脸,又对身后的少女说:“湘湘,你看像不像,是不是一模一样?”
那少女也凑近了仔细看,看得骆子瑜浑身不自在。只听那少女说:“是呀,爹,就是真像,名字也挺像,我看就是他。”
骆子瑜也在好奇地打量着那少女。
少女正是田威的女儿,单名一个湘字,约摸十五六岁年纪,脸上不像多数生在海边的少女那样被日头晒得黝黑,却是光洁雪白,眼睛很大,睫毛修长,不须施朱抹粉,却是天生丽质,越看越令人喜欢。骆子瑜看清她的模样后,刚才对她的那种厌恶感,再也寻不回来。
猛地,只听田威在他耳边大喊一声:“骆天生!”
“唉!”骆子瑜下意识地应了。
他马上感到惊异,骆天生这个名子,已是多年不用了。连大哥李承业,爷爷朱应先都不知道他曾经叫这个名字,这从未谋面的海盗如果知道?
田威看到他的反应,笑笑说:“是他,果然没错,呵呵,真是天意,天意呀!”说着站起身,拉着田湘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田湘边走边嘟嚷着:“找到他,爹总算可以给雪滢姐一个交待了,真好。”
骆子瑜张大了口,半天也合不上,眼看着田威父女离去,什么也说不出来。
李承业也是一头雾水。大当家似乎一直在找二弟,而且知道二弟的另一个名字,这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他一见二弟就想收为义子呢?那田湘口中的雪滢姐又是什么人呢?那人与二弟有什么瓜葛呢?所有这些问题,他无从想明白,而且从骆子瑜的表情看,他同样想知道这些答案。
但是有一点是明白的,想偷偷离开海盗岛,是万万不可能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