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一天,打跑了狼群,窦龙他们又出发了。
有了一次在极端危险的环境里并肩战斗的经历,即使是心里边还有着仇恨,但是,那种仇恨被一层新的感情遮掩了一下,就变得朦胧起来了。
尤其是窦龙,他和刘师、刘玄两个人并没有直接的冤仇。
所以,他对刘玄说:“你别哭。等我找到了小罗红的爷爷,跟他要‘九种血水’,你那条胳膊还能治好。他那药可灵了。”
刘玄抬头苦笑:“我根本就没哭!至于吗?也就是废了一条胳膊。”
北人无咎:“刘公子能有如此的想法,真是洒脱!”
刘玄:“其实,对我刘玄来说,废了一条胳膊就等于是再也不能拿起长矛对敌了。但是,也许这样反倒能活的更长久一些。”
说到这里,刘玄的眼睛里闪出了泪光。
北人无咎看到了,刘师也看到了。他们都知道,对一个英雄来说,在乎的不是活的长短。有些时候,“活的长久”也许正是一种更深的痛苦。
刘玄说:“好在我还懂得一些诗书、文字,还能帮助家父做很多事情。”
接下来的一路上,他们没再遇到狼群,也没有遇到其他的骚扰。
他们很顺利的到了定州城外。
窦龙先停了下来。他说:“你们到家了。你们回家吧。”
刘师:“怎么?你不进城了吗?”
窦龙:“我不想进去。我都把你们送到家了。”
刘玄:“你是怕进我们的定州城吗?”
窦龙:“我不怕打仗。我是不愿意跟你们打仗。”
北人无咎:“窦将军,你的事情完成了,我的事情还没有开始呢。你还得帮助我呀。”
窦龙:“你还有什么事情呀?”
北人无咎:“我来这里,是向卢龙节度府讨要一些东西作为军用。你还要帮我押送回去呢。”
窦龙:“我忘了。是有这么一回事。”
刘师笑了:“那你又要和我们打仗了?”
窦龙:“这一回出来,太子殿下让我听北人的,他说打我才能打。”
进了卢龙节度府,窦龙和北人无咎两个人在刘玄为他们安排的房子里坐了很久,才等到有人过来请他们。
他们去的是卢龙节度府的偏殿。卢龙节度使刘奇允设宴为他们接风。
因为卢龙军又损失了危天和雨玄师。虽然刘师、刘玄都是安然无恙,但他们毕竟是让人家活捉以后送回来的。所以,接风宴显得很沉闷。在这样的接风宴上,北人无咎也不方便主动地提到正题。
接风宴结束以后,他们被安排住了下来。
一连几天,都是刘师过来招呼他们吃饭,或是带着他们四处游玩。很少见到刘玄,更没有再见到卢龙节度使刘奇允。
刘师说刘玄正在养伤,说他的父亲还沉浸在危天和雨玄师之死所带来的悲伤之中。
空闲的时候,窦龙说是要去找小罗红的爷爷罗老店主。北人无咎说目前定州的局势不明,不应该暴露出来罗老店主在定州城内的情况。
窦龙是闲不住的人。可是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也只是闲着。
终于,在这一天,刘玄单独来请北人无咎了。
现场,只有卢龙节度使刘奇允和刘玄、北人无咎三个人。
刘奇允开门见山,问北人无咎:“北人将军,你知道藩镇的难处吗?”
北人无咎想了想,说:“知道。藩镇强,则成众矢之的。藩镇弱,更是众矢之的。”
看见刘奇允和刘玄没有出声,北人无咎接着又说:“藩镇强的时候,就连朝廷都在担心你拥兵自重。可是,如果你不拥兵,马上就要遭到裁撤。到了裁撤之时,藩镇之主无罪也要有罪,从此被弃之荒野,子孙也难翻身。藩镇弱的时候,诸藩镇虎视眈眈,时时期待着瓜分,日子更是难过。”
刘奇允开口了:“真要是到了那一天,不只是节度使一家,就连百姓也要跟着遭殃。”
北人无咎:“可是诸藩镇又都是地处边关,为朝廷把守着门户,所以,便是整日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刘奇允:“北人将军的确是高人!还请北人将军说一下我卢龙节度府的局势。”
北人无咎:“刘节度在上,小将不敢妄自猜测大局。”
刘奇允:“这一次在塞外,犬子和小女被太子军生擒,虽说是耻辱,但毕竟还是全身而归。听小女说,一路之上北人将军和窦将军对他们保护有加,本节度正想在今日设宴答谢。窦将军憨厚率直,犹若赤子,只是年龄尚小,见识有限。回府以后,小女一直夸奖北人将军的武功和韬略。北人将军有所不知,小女一向心高气傲,能让她说一个‘好’的,北人将军还是第一人。”
北人无咎:“刘小姐谬赞了!”
刘奇允:“今日把你请进密室,左右只是我们三人,只是想听一听北人将军的见识。”
北人无咎:“刘节度如此抬举在下,小将就斗胆了。依小将所知,这一边的局势,以振武、范阳两节度府最为好处。振武军昭彰忠心,深得大唐朝廷的认可。他们的难处是要在朝廷各派、各系之间求得平衡。他们的家底朝廷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一旦失势,将是八方受敌。范阳军在卢龙、河朔两个藩镇之后,面对大海,并无强敌,看似平安无事,实际上卢龙、河朔两个藩镇何尝不想瓜分其地?朝廷若要撤藩,范阳也是首当其冲。而不好处的卢龙、河朔两个藩镇,河朔较大,又直接与辽东接壤,实为要塞,朝廷不敢小觑。而河朔一军做大之势路人皆知,将要被朝廷视为大患。”
说到这里,北人无咎停下了。
刘奇允:“北人将军请接着往下说。”
北人无咎:“小将只知道这些了。”
刘奇允:“你还没有说到卢龙的局势。”
北人无咎:“卢龙的局势不必说。”
刘奇允:“这些日子里,随着风、雨玄师和危天父子的相继离世,我的卢龙节度府已经塌下了半个天来。北人将军说卢龙的局势不必说,指的可是卢龙一军已经无可救药?”
北人无咎:“非也!其实风、雨玄师和危天父子的离世,岂不是卢龙节度府求之不得之事?”
刘奇允起身,“呛啷”一声拔出腰刀,说道:“你是说我刘奇允不仗义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