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演戏的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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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书假装抬起袖子,往脸上揩去,眼角瞥向了立在楼梯下的那一群人。韩小喵不解地望向“一脸痛苦难当状、正在捶胸顿足”的少年,微微皱了皱眉。而被称作“关爷”的那个少年也微微转过头,淡然的视线扫过她,让锦书的手不可见地抖嗦了一下。那般温润柔弱的少年,身上却有着山雨欲来的迫人气势,比泓雪剑还锐不可当,比秋水刀还所向披靡。

  她让自己加速的心跳慢慢回归正常,这一定是幻觉,人家明明就是养在深闱里体弱多病的贵公子,风吹不得雨打不得,她偏偏要把他看成世外高人。颜锦书,你是不是惦念着武林江湖,想世外高人想疯了,以至于见到谁都以为人家深藏不露?

  见众人的注意力都转移过来了,她双手紧紧地攥着玉佩,失声痛哭道:“孩儿漂泊异乡多年,想一日功成名就,就接二老颐养天年,可如今竟没这个机会了……”

  她痛哭流涕,泣不成声,惨兮兮的情状,真是见者流泪,闻者伤心啊!虽然是做戏,却也是格外逼真,倒有点登台唱大戏的天分。

  结果,韩小喵鼻子一酸,眼睛也有点发涩。他本来就是正气凛然,热情洋溢,同情心泛滥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大好青年,虽然他的好心经常被不怀好意的骗子利用了去,他依然没心没肺,乐此不疲地去帮助弱小。尽管,那两个人总是对他呆到无可救药的行为嗤之以鼻,不过每每到了最后也只能无奈地看他继续犯傻。

  他刚想开口,却听得轮椅上的人又咳了起来,脸色比刚才更苍白。他让身边的人附耳过来,说了几句后,那人点点头,走到锦书身边,机械化地道:“我家主人请你过去。”

  锦书见目的达到,立刻适可而止,虽然没明白通为什么大鱼这么快就上钩了,但也没那功夫去细想。毕竟她注重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

  她跟着那人走到韩小喵一行人前,面如死灰,神情黯淡,拱手行礼。

  早就想好了一套说辞,别人问,她就徐徐道来,毫不费力。颜锦书,苍州人氏,书香门第,本是家底殷实。但家有兄长,不学无术,只知道整日花天酒地,挥金如土,结果不出几年,家产就被败光了一大半,父亲恨铁不成钢,急火攻心,又加上往年旧疾,一病不起,最后药石无用,就那么去了。母亲在那之后,郁郁寡欢,不多久也去了。闭眼之前,递给他一块玉佩,让他去都城找故人。而哥哥在早先不愿守着两个老人,跟着出外经商的朋友走了。如今,就剩他一人漂泊异乡,一时感伤,才会失态。

  刚说完,她又举起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一下,心里却是美得很,对自己声情并茂的说辞非常满意。韩小喵听完之后,心里颇不是滋味,感叹道:“公子身陷囹圄,也不忘先去的双亲,真是有孝心啊!”

  “这位公子过奖了,锦书只是感念有生之年无法再侍奉双亲,才会口不择言罢了。”锦书低下头,小声答道。

  眼光无意碰触到了轮椅上的人,发觉他也正巧看着她,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嘴唇却白得骇人,但一双眸子,漆黑如墨,深邃如海,却隔了层薄雾,让人怎么也看不清,却也越发想要靠近他,一窥其景。可当你靠近了,你才发现,还是看不懂他,可是你却早被他看了个通透,但你却不会恼火,因为是他,所以心甘情愿。

  锦书蓦地反应过来,立时收回目光,心跳乱得没有章法。也不是没有见过长得好看的男人,清逸洒脱的大师兄,就算放在人海里,也绝对是“鹤立鸡群”的最好诠释。好吧,她承认,虽然燕无回的性格坏得一塌糊涂,令人不齿,长得也还是不错的。

  可为什么面对他时就会心里怪怪的呢?就像是有无数的手在她的心上轻轻抓了一下,痒痒的,想要拼命喊停,可真的停了,却又贪恋这种感觉。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甜蜜,苦涩,怅然,五味陈杂,以至于她都糊涂了。

  关爷身后的侍从面无表情地递过一只钱袋。

  锦书慌忙摆摆手,她只是想要跟着他们进都城,又不是来“打劫”的。抬头看向轮椅上的人。他轻轻地笑,冲她点了点头,伸出手指了指钱袋,示意她收下。

  自己是来想办法抱大树的,可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分量不轻。那就这样好了,既然抱不成大树,有了这些银子当盘缠,也能解燃眉之急,等到了都城之后再想办法。她有手有脚,还有二脚猫功夫垫底,不信闯不出一番名堂!至于钱,以后见到他再还吧!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

  想到这,她竟有点怅然若失,不过这次很快就反应过来,行礼道:“多谢公子雪中送炭之恩!若是一天,锦书能够重振家业,定当归还!”

  他还是笑,云淡风轻,身上的白衣堪比天边悠悠的云,柔和而清亮,他只静静地坐在那里,就是说不出的诗意。

  道过告辞,锦书转身,叹气,拿起包裹。这时,韩小喵耐不住性子了,问道:“不知公子这次要去投靠的故人姓什么,叫什么,家住何处?也许在下可以帮到忙。”

  锦书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脑子转得飞快。没想到“武林高人”也是喜欢刨根问底,爱管闲事的,谁能想到他竟会问得这么详细?难不成到了最后却要露馅了?

  告诉自己冷静冷静再冷静,呼吸也渐渐趋于平缓。

  以前,大师兄曾说过,东祈国的姓氏有七十八种,其中“玉”是国姓,而最常用的姓氏无非是赵钱孙李,周吴郑王,而最少见的姓氏是……

  她回过头,一脸黯然,道:“令堂只告知故人姓姬,还没得及说其他的,就……”她一脸悲怆,令人不忍再问下去。

  姬姓在三百年前在东祈国算是大姓,但自从上上一代出了姓姬的正德皇后,民间的姬式家族纷纷改了族姓,传到如今,姬姓已少之又少。这些事儿,是锦书从师父的书房里的一本叫《四海通史》的书上看见的。

  锦书想,既然是那么罕见的姓,说这个总归是没错的。只是不知为何,这个“姬”字刚才就那么明晃晃地浮现在她的脑海里,让她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

  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胸口有点闷。

  没想到她话音刚落,厅堂里突然诡异地静了下来,压抑沉闷的气氛一下子就扩散开来。尤其是韩小喵,眼睛倏地睁大,脸上是满满的难以置信,他迟疑地问道:“你确定……你确定你的故人姓……姓姬?”

  众人看她的表情就像看到了一只嗡嗡乱飞的苍蝇,但她实在没想到哪里有什么不对,只能硬着头皮道:“是姓姬没错!”

  空气凝滞了几十秒,终于,韩小喵不自然地笑了笑:“那你不用找了,明天和我们一起进都城就行了!”

  这下轮到锦书惊讶地合不住嘴了,难不成自己说错了什么?她看了看韩小喵,发现他正笑着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不过微微皱着的眉还是让她胆战心惊。而关爷也冲她轻轻笑了笑,随后闭上了眼,似是养神。他眼里眉间的淡定神色,让她的心里莫名其妙地安定了下来。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妖魔鬼怪,通通杀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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