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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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3年的秋天,我在从湖北开往上海的火车上,认识了崔浩。

  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车。为了省钱,我瞒着爸妈用他们给我买硬卧的钱,买了硬座,想着也就10几个小时,捱一下就过去了。

  本来爸妈说要一起送我去武汉坐火车,经过我百般阻挠,终于最后只剩哥哥一人送我。

  出门之前,妈妈红着双眼对我说,“蓝夕,爸爸妈妈以你为荣,你是我们村里第一个考到上海重点大学去读书的孩子,你去了一定要好好学习,学费和生活费都不要操心,你哥今年毕业就能去工作了。你一人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别总是省着,难为自己,听到没?”

  我使劲点着头,眼泪水啪啪地掉在妈妈紧紧抓住我手腕的那双手的手背上,可惜连这泪水也似乎无法滋润妈妈那粗糙皴裂的肌肤。

  爸爸在一旁抽烟,闷不作声,直到我说,“爸,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和妈。”他才缓缓抬起头,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嗯”,眼睛里血丝遍布。

  那天爸爸的皱纹格外显眼,我本想再多说点什么,却被哥哥的催促打断,“好了好了,快走吧,大巴都要开了,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了的。”

  我这才恋恋不舍地跟哥哥一起上了车。

  “白扬,好好照顾你妹妹,一定要亲自把她送上火车啊。”妈妈在车窗外使劲挥手,爸爸只是站在原地表情复杂地看着车上的我们,他们的声音被大巴的引擎声掩盖,我双眼模糊,却似双耳也罢工,我趴在车窗上随着大巴的移动不断变换我的角度,想分辨他们的声音寻找他们的身影,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终于什么也看不见了,我只得重新调整姿势坐正,低头寻找纸巾擦我脏兮兮的脸。

  “出个远门上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哥哥将一张洁白的散发淡淡清香的纸巾递给正翻箱倒柜的我。

  我不理他,接过纸巾,使劲擤了鼻涕。

  哥哥大我三岁,并不像别人羡慕的那样,如果在学校被人家欺负了,能有个帮你出头的靠山,其实这个喜欢欺负我的人便是他。小时候他总是跟我争抢玩具零食,大一点了就学会命令我给他做这做那。

  要不是我们长得很像,我真的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我亲哥。我们几乎没有共同话题,直到哥哥上了大专,谈了女朋友,他才似乎学着对我温柔了一点,但是我仍旧摆脱不了他时不时的冷嘲热讽,在他眼中我永远是个什么都干不好的娇气包。

  然而哥哥对于我没去硬卧车厢并没有表现得多惊讶,他很自然地帮我把行李放上行李架,然后把他给我买的一包零食塞到我怀中。

  他站在我的座位迅速环顾了一周,然后对我旁边的一个男生说道,“同学,你是到终点站上海吗?”

  男生点头称是。

  哥哥继续说道,“太好了,能不能麻烦你下车时,帮我妹妹把行李从架子上拿下来,就是上面那个红色的箱子,我怕她一个人拿不动。”

  男生微笑着说好。

  “我自己可以的。”我倔强地辩驳。

  哥哥瞥我一眼,不作回答,只是说,“那你自己小心点,贵重东西随身带好,不要一天到晚傻乎乎的。到了学校记得给家里打个电话。”

  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卡住,本来很想告诉哥哥我不是小孩子了,可以照顾好自己,却只能干咳几下,无法出声。

  哥哥很轻地叹了口气,可是还是被我听到。他顿了顿,说道,“我下去了,车要开了。”

  “哥,别跟爸妈说。。。。。。”我拽住哥哥的衣角,仰面看他,一些液体还是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滑下,但是我却没有做出哭泣的表情。

  哥哥点头,拍拍我的肩膀,然后大步走下车去。

  车窗外他不像别人一样驻足挥手,甚至跟着起步的火车慢跑,他只是头也不回地走掉,消失在站台。

  我抱着一包零食,傻傻地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发呆。也许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哭得有多么邋遢,还是旁边那个男生递过来一张纸巾才让我发觉自己的失态。

  “同学,第一次出远门吧?”男生的声音很干净,我道谢后接过纸巾,边整理自己的形象,边偷偷看他。

  面目清秀,有一股书卷气,却不戴眼镜。整个人就跟他的声音一般,给人干净清爽的感觉。

  “嗯,我是大一新生去上海XX大学报道。你呢?”我一向觉得自己的哭相很丑,虽然刚才已经被他一览无余,此刻还是有点顾忌地只拿侧脸对他。

  “这么巧?我也是啊,我叫崔浩,以后就是校友了,很高兴认识你。”男生笑容明媚,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直看得我有些眩晕。

  第一次坐火车的感觉,除了腰酸便是背痛,双腿还无法伸直,我又是坐在靠走廊的位置,休息时只能往后倚着硬硬的靠背。

  但是我却并不后悔自己没有买硬卧的决定,因为硬座的颠簸辛苦换来的是一个接触爱情的机会,并且一发不可收拾。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