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南园村的握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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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红玉走到一幢五层高的握手楼下,收起雨伞躲进大门前的雨蓬里,她使劲甩了甩伞上的水,又跺了跺脚,将鞋侧着在地上蹭了两下,想弄掉上面的稀泥。

  深圳这天大雨,雨水将本来就狭窄的街道冲刷得更加难以行走。这片握手楼之间的过道都是泥土地,地势也不平,一碰到下雨,便会形成大大小小的水洼,除非你穿上那种老式的橡胶水鞋,否则你的鞋子和裤子一定会无一幸免地在泥水里痛快地泡个澡。

  所谓握手楼,顾名思义,就是你在屋里打开窗,可以直接跟对面楼同层的人握到手。这是深圳和广州这种外来人口众多的城市里,颇具特色的私人建成的民房,专门出租给外来打工的人群居住。这种房子内部条件设施简陋,为了在有限空间里建出更多的房子,于是楼与楼之间隔得非常近,而住在里面的人基本毫无隐私可言。

  握手楼一般都是一片一片建起来的,于是形成一个村。李红玉跟郑立风就住在一个叫南园村的地方。而楼离车站越远,自然房租也是越便宜,即到车站的路程同房租成反比。由于刚毕业生活还比较拮据,为了图便宜,两人找的就是南园村最靠里面的一栋房子,一个室加一个洗手间,一扇门两扇窗,一个月350。

  李红玉和郑立风要去上班的公司在南山科技园南区。每天他们要花10分钟从南园村最深处走到“海润公司”这个站去搭车,通常情况下,10分钟之内可以等到公车。

  上车后你指望的不是有没有地方坐,而是有没有地方站。因为去南山科技园方向的人太多了,不管开多少趟这个方向的公交,也不管每趟车开车时间间隔有多短,每辆车依旧可以被看似无限的人群塞得满满当当,车门要来回划动几次才能关得上。而被挤在车门口的人,都将以奇形怪状的姿势紧紧贴在车门上,并保持这个姿势随着车开动,直到下一个站。

  到下一个站后车门打开,这些挤在门口的人便会开始稀里哗啦地往下掉,一方面是腾出地方好让车里面的人下车,另外一方面是因为在前一个站关门的时候这些人就是硬塞进去的了,车门一开自然全都爆了出来。但是掉出来的每个人都一定会一手紧紧抓住车上的栏杆,任凭身体被下车的人挤得疯狂地左摇右晃,也绝不撒手。因为只要人跟车还有一丝联系,就可以跟车下的人说明,我是先来的,你可别想跟我抢地方,还可以顺便跟车上的司机说明,我是上一站就买过票了的,跟那些逃票的可不一样。

  如果你哪天吉星高照,走狗屎运,一路碰上绿灯的话,在最顺利的情况下从南园村到南山科技园南区要30分钟,这还一定是要你踩到非常巨大的狗屎。因此通常情况下,坐公交车需要40分钟到公司,但是要是你运气不佳,碰上堵车,那到公司的时间就是无限了,因为你是无法估计在深圳从堵车到疏通所需要的时间的。

  下班从南山科技园回来南园村的时候,同理。

  这也就意味着,李红玉和郑立风,早上8点半上班,最晚需要7点半出门,女人天生又比较麻烦,李红玉于是每天7点就一定要起床来洗漱装扮。下午5点半下班,碰上小型堵车是家常便饭,通常到家就是7点了。一路上想找个位置坐也基本属于天方夜谭,因此每天下班回到住所两人都已经是疲惫不堪。

  李红玉拿着雨伞,手脚并用地爬上五楼,打开那间小出租屋的门,在门口呆呆地站了一会,等到逐渐熟悉了屋里那孤单的气味,方才进去。

  最近郑立风开始受领导重用,逐渐参与一些大项目的技术工作,于是需要经常加班。而下班回来,用李红玉提前帮他用热得快烧好的热水洗完澡之后,几乎是一沾到床便酣然入梦。

  李红玉近来已经很久没有跟郑立风好好聊天了,本来自己一个人在家无聊的时候,想着会有很多话跟郑立风说,可是一看到他回来那一脸的倦容,自己便也没了丝毫说话的兴趣。

  这天和往常一样,李红玉下班回来后,泡了一碗康师傅,端坐在电视前,无聊地调台。她可以清晰地听到对面楼有人大声地讲着电话,还有一对年轻男女做私密运动时毫不避讳的暧昧之声。

  考虑到自己将作为这握手楼的长期住客,她早就已经强迫自己习惯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可以充耳不闻,只当风吹雨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