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暮浅从速写本上撕下一页白纸，用直尺仔细地把它用手撕成边缘整齐的十六张小纸片。扔了撕下来的废纸，暮浅从十六张小纸片中抽出一张，将其他十五张放进笔袋，这才提起笔：
“岳蔚同学：我郑重道歉！我组织生玩游戏没有控制好节奏，让一切陷入混乱；作为裁判，没有意识到事情的后果会如此严重，没有及时制止生们为你们加油打气。让你这么不开心这么生气是我的错，可是！可是你是不是应该检讨一下自己，你的心理素质是不是也太过低下了呢？EQ和IQ不成正比的家伙！如此，枉顾孩子们粉红的好心一片，你也有错。”
暮浅轻笑起来，她想象着岳蔚看到这张留言条的样子，不知道是哭笑不得，还是更加生气？落款写下“诚挚道歉的某人”以及日期。
然后将留言条压在岳蔚的水杯底下，这才离开教室去吃早餐。
2
回到教室的时候，岳蔚已经如往常一样，斜着身子坐在椅子上，拿笔的右手托腮，左手平放在桌上，微微皱着眉毛。他单眼皮的眼睛，因为垂下盯着物理课本，看起来只剩下两排长长的睫毛，看不见眼睛。
暮浅回到座位坐下，他没有如往常一样跟她打招呼，连眉眼也不曾斜过来一下。暮浅看到男生水杯底下的留言条已经不见了，心中暗自揣测，究竟是他收起来了还是扔了？或者他根本没有看到，被别的同学拿起来看，放回桌上后被风吹走了？暮浅盯着空白的笔记本，中午主持广播节目的稿子一个字也没有写出来，心里忐忑地猜想着那张留言条的下落。
最终还是没有沉住气，早自习下课，暮浅转过身面对着岳蔚：“对不起！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近于哀求的语气，但男生只是停下转笔的手，眼睛还盯着课本。
暮浅丧气地一下子垮下双肩，正想转回身子，男生突然抬起头来，严肃而认真地看着她，皱着眉似乎要在她脸上搜寻到什么东西。暮浅微微一怔，陌生地看着他认真的表情，这时的他跟平时那个总是温和而开朗的他，大不一样。
好半天，他点点头说：“好。”看着暮浅开心地笑起来的傻样子，男生的表情突然又转换成比平时更加温柔的笑脸，“不会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再也不会生你的气了。”
暮浅看见他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那白好像反射着天光，让他的笑容看起来格外温柔又格外耀眼，强光刺得她的眼睛有些生疼，视线模糊起来。即使男生这句诺言，最后成为说过就忘的话，也无所谓，暮浅已经知足。
岳蔚伸出手，宠溺地揉揉她那沐在晨光中，变成浅褐的头发，“傻瓜。”
蹇颖在座位上回过头来，刚好和躲闪着岳蔚袭击的暮浅对上视线，两人相视一笑。
“咦？”暮浅拉起男生的手，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嘟起嘴，表情厌恶，不客气一把甩开，“你抽烟了！”
“不会吧？昨天晚上的烟味不可能还在啊。”男生将手指拿到鼻子下方使劲嗅了嗅，什么也没有闻到，昨晚抽完烟已经再次洗过澡换过衣服，早上也吃过两条口糖，“我没有闻到啊，你怎么这么敏感？”
“因为爸爸烟瘾很大，弄得身上都是臭臭的，”她的眼睛突然湿润，转过身去，“我讨厌烟味！”
上课铃打响，英语老师夹着课本，踩着铃声走了进来，岳蔚亦转正身子坐好。岳蔚听着课，却无意识地将右手的中指和食指放在鼻子下方，用力嗅了好久，还是没有闻到暮浅所说的那股难闻的烟味。
他有点希望暮浅问一问他为什么抽烟，那他就可以告诉她，他的昨晚和今天早上的心情。
3
当时的岳蔚，听见教室的后门被他一甩，“嘭！”地一声在身后重重关上，轰然的撞击声让他的心一“咯噔”。回头看见窗里边的暮浅，仍然保持着他离开时的站立姿态。可是他无法将烦躁厌恶的情绪调整过来，拉不下面子回去跟她好好说话。
可是，回到寝室以后，他坐立难安，他对自己发飙的事后悔不已，也很懊恼自己为什么突然那么烦躁？
他洗完澡之后又想了很多很多，终于在下定决心道歉的时候急急地往教室跑，希望她不要太在意，他不想她因为自己而伤心难过。在教室里找不到她，担心而慌张地到处寻找的时候未果。正想往高二寝室楼去的时候，却看到她和江风弦有说有笑地从操场走回教室，那一刻，他郁卒得发狂，这才会跑去买烟来抽。
生们大概不知道，没有烟瘾的男生，在郁闷的时候才会抽烟吧？她们会觉得，男生抽烟，不是在摆酷，就是在扮成熟，或者已经有了烟瘾。
4
蹇颖看见岳蔚揉着暮浅头发的时候，眼睛里充满宠溺的神情，那本来是专属于苏言的表情，如今却给了暮浅。勉强地对暮浅笑了一笑，她回转身子，将手臂放在桌上，埋下头。那个温柔开朗的男生，即使在苏言走了之后，还是看不到自己，那些宠溺的、温柔的、包容的表情，都不曾对自己展现过。在自己面前，那个男生，对自己和对其他生同学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差别。也会说笑，也会关心，但总是保持着适度的距离，不冷不热。
可是暮浅，平凡的暮浅，凭什么，赢得他最灿烂的笑容？难道只是因为他们恰好同桌？
蹇颖又忍不住回头，想看一看暮浅，却在不期然间，撞见岳蔚的眼光，心扑通乱跳起来，刚想对他微笑，却发现对方的焦距并不停在自己的身上，而是仿佛透视过眼前的物象，看向未知的地方。
心中升起庞大的失落感。
想起昨晚暮浅和江风弦甜蜜的样子，心中既嫉妒她能得到想要的幸福，又庆幸她和岳蔚之间的不可能，自己还有机会的。
5
“暮浅，你还是不回家吗？”蹇颖奇怪地看着她，“几乎一个月都不见你回去一次。”
“不回啦，我晚上留下来陪你不是很好吗？要不你为了彩排不能回家，晚上一个人难道不会害怕吗？”暮浅看着室友们忙碌地收拾东西，她们准备第二天上完增修课就回家，而她还在上铺悠闲地晃着小腿。
“如果你回家，那我也可以叫家里人来接我啦。”蹇颖也正坐在斜对面的下铺，打量着暮浅。
暮浅刚刚过肩的头发是天生的浅茶，如果不是眉眼不够深邃，倒可能有点混血儿的味道。她低着头看书，长长的刘海遮着圆圆的脸蛋，皮肤白得近于透明，柳叶眉也是浅浅的褐，大而圆的眼睛炯炯有神，只可惜睫毛有点短了，令眼睛失不少。笔直清秀的鼻子上架着黑框眼镜，鼻尖稍嫌肉感，但笑起来会比较好看。那粉的小嘴，唇线分明，笑的时候最多只会露出六颗牙齿。她的肩膀从比例上看比平常人窄一点，又或许是前面比较丰满，因而内衣的带子总是会掉到手臂那里，所以她有个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习惯动作——隔着衣服将滑落的内衣带子拉起来。体检表上她的身高是166cm,体重45kg，瘦高的身形，身材应该是不错的，可是却从来不见她穿什么凸显身材的衣服，大热夏天也总是舍弃校服裙子穿着长裤，也许是腿有什么伤疤之类。
“不回了，周末还要去做兼职呢。”暮浅又翻了一页膝盖上的小说。
蹇颖暗自惊叹，虽然没有太多时间去关注她，但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这么了解她。
6
星期天的清晨，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呈现冷冷的淡蓝，暮浅轻轻地把寝室门带上，肩上挎着一个大大的布包，急急地走向公车站。虽然为了外出兼职没有校服，但她还是一副中的打扮——永远的宽松上衣和黑的运动裤。
天尚早，公车上没有什么人，她选了前面有单独座椅的地方坐下，看着窗外的“晨起百灵鸟型”的人们，在自己的位置上忙忙碌碌。公车畅通无阻地行进了三十分钟，暮浅下车，走向会展中心。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