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章闭营春雪下
石雄的话一出，就像他刚才射出大羽箭一般，我倒。
我盛南平生最怕两件事：一怕别个与我借钱，二怕别个托我事。
怕借钱，因为我穷；怕托事，因为我无能。
我无能又无钱，只好做剩男。
如今这么个神人似的将军托我办事，那肯定是我办不了的事。
“盛南先生何以如此？”石雄大惊，过来扶我。
“?事，?事，只是高台作业，时间久了，有些晕眩，下来这么久了，还当自己在空中飘着，脚跟不踏实，屁股不踏实，老是有云里雾里的味道，哎，石大将军，我今日才晓得，这搞讲坛的工作跟小姐坐台一个性质，你要死不要脸地坐那上面充门面，还要巧笑如花地讨学生喜欢，要让学生爽，不好搞呀。石大将军，你找我有么子事呢？是皇上吩咐的补习事项吗？讲起来惭愧，我盛南当真的不敢当呢，因为我角色太尴尬了，说我是文化人吗，却是武林中人，还有些黑社会背景；说我是武林中人吗，如今却坐在讲坛上，我自己都糊涂起来，不敢当，不敢当啦。”
我一面说，一面自己爬起来，生怕石雄来扶我，他那一身铁石筋骨的样子，恐怕擦着我让我粉碎了，血肉像这边塞的雪一般纷飞。
“嘿嘿，嘿嘿，这文化补习的事，拜托圣男先生你延后吧。”石雄倒是慌张起来，好似我射了大羽箭一般，他也要倒了。
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原来不是文化补习这么简单？
叫我去劝降乌介可汗部落？
那就不是乌介可汗向我投降的事，而是我向乌介可汗投降的事了。劝降不是我的专长，投降才是我的专长，连毒妇门的女人衣服我都穿过，我哪里能做劝人投降的事情？
我心里凉了。
估计是么子为国为民的大事了。
不过我还是脸皮堆笑曰：“将军莫担心，皇上如果硬是要考核您的文化素养，我帮你写个答卷就好。”
“不好，不好。”石雄连连摆手：“我石雄从来不骗人的，我连三岁小孩都不骗，何况是俺们的老大，皇上，文化成绩差就差，砍头都不作假的。”
完了，完了，收买不成，看来难以推掉了。
不过与此同时，我心底里还真升起一股敬意，自天台山以来，我只碰到三个让我起敬意的男子：剩男王爷，魏小征同学，眼前这个石头将军。
我盛南正义力不足，正义感还是蛮足的。
两个复又坐下。
石雄捋捋紫髯，洪钟一般说：“圣男先生啊，我们也不转圈子了，我有件事托付你，不是我私人的事，倒是国家的事，皇上的事，还跟先帝有关系，你要是做得，便爽快答应，做不得也爽快推脱，我石头绝对不对你有成见，有成见的我剁自己脑袋把与你。”然后，他右手做了个挥刀的动作，在自己脖子上一横，然后将虚拟的剁下的脑袋放到摊开的左手手掌上，做个交予我的姿势。
我哪里敢接，只是说：“石大将军，我爽快地跟你讲，我做不到。”
“何以做不到？”
“我贪生怕死。”
“你何以贪生怕死？”
“我爷娘只生得我一个崽，现今还?传后，我死不得。”
“先生放心，不是让你去死呢，当然，也不是让你去快活。”
“将军，我还是做不到。”
“何以做不到？”
“将军，我是头野猪。”
“先生你莫吓我，左看右看，你都是一个完整的人样，也找不到獠牙，怎么是野猪呢？”
“我们潭州有句话，三百斤野猪靠张嘴巴，我是个开讲坛的，真本事?有，全靠翻嘴巴皮，办不得实事。”
“哎呀，圣男先生，此番就是要你去翻嘴巴皮的。”
一番较量，我失败。
“将军，你讲吧，虽然我的态度还是?改。”
“圣男先生，你那日也在延英殿，也晓得的，皇上的姑姑太和公主十来年前嫁与回鹘的可汗，如今可汗死了，回鹘衰落了，公主被这个抢过来，又被个抢过去，最终挟持在这个乌介可汗手里，问我们要钱要粮，还要城池，绑着个人质似的，十来万人聚集在振武城一带，随时有危险，我石头想呢，动粗又动不得，怕仓促间伤了公主，动软呢，又找不着个合适的人选。”
“我不是合适人选。”我慌忙声明。
“你就是呢。”
“我不是。”
“你就是。”
十来个回合，石雄提高嗓音喊：“你――――就――――是――――合――――适――――――人――――选――――――”
七个字，七只箭，箭箭射得屋上瓦片响。
有时候，气势比道理还管用，有道理的斗不过有嗓门的。
“先生抱歉，我石头急了，说话就大声，抱歉抱歉.”石雄抱拳弯腰，然后继续讲：“您啦，这次演讲特别成功，这不，乌介可汗那边还发来邀请函，要先生去他那边讲学，我石头有个冒昧的念头，趁着你做说法讲道人的机会，去他们营帐里探访探访，寻着公主殿下的帐篷在哪里，然后你全身而回，告知我们，我们神策军用力也有个方向，其余的都不用你管了，记军功却要算你的。”
全身而退？
这是长官们哄人去做卧底和探子的广告词。
石雄虽然是个好人，却也免不了职业化。
石雄从兜里拿出一封信，那上面写着回纥文，瞪大眼睛一看，凭我的四级回鹘文水平，确实认得出是乌介可汗发给我的邀请函。
这下如果不去，可要关系到我长安帝国文化界的面子问题了。
“圣男先生，从您演讲来看，我石头晓得您是个重情义体贴人的好人，您想想，可怜我长安帝国太和公主，塞外大漠十几年，家邦一下子没有了，在草原大漠上飘来荡去的，可怜呢，你难道忍心不帮帮吗？圣男先生，国家的大义，武林的道义，江湖的正义，皇上骨肉的情义，你都是晓得的，好好考虑下，要是觉得不妥，也爽快告诉我。”
“我已经爽快告诉将军了，干不了。”
石雄怔了怔，眼神有点茫然，起身，抱拳：“既然先生为难，我不勉强，我这回头再想办法去，您辛苦了，早些歇息。”
石雄走到门口，踌躇了半响，叹口气，低头背手，四顾茫然，好似不好从哪里着手的样子。
原来神人也有束手的时候。
原来我对于一个神人也有很重要的时候。
看着他的背影，我想起毒妇门门主黄葩，想起天台山三长老，想起归真国师，想起我在这些个猪狗不如的老板面前低头哈腰，唯唯诺诺，如今一个真正的英雄如此给我面子，托我以国家大事，天下大事，这是看得起我盛南呀，这是没把我当剩男看呀，我却如此拒人千里，这不是贱吗？
如果此次机会丧失，我那低贱的灵魂将无可拯救！
可以做婚姻上的剩男，却不可做人格上的剩男！
血气冲上来，我起身，对着那背影堂然一声：“将军慢走。”
石雄马上止步，回头，飘飘紫髯，凛凛星目，生动起来，高兴起来。
我起身拱手：“既然将军如此重托，当真是把我盛南当个英雄看，我哪能不答应呢，将军，我个人答应了，当然，我此次来，是带了团队的，我们团队采取集体决议的手段，所以我今天还得开个会议，大家商量一番，但将军至少可以放心，我这一票是通过啦。”
我还是给自己找了个缓冲地带，怕自己到时候又贪生怕死。
石雄又是喜悦又是激动，猿臂伸展，隔着老远就抓着我的拳头摇晃，晃得我好像在树上荡：“好兄弟，真兄弟，圣男先生，我石头最敬重有血气有情义的人，从你为边城人说话那一刻起，我就觉得你是条好汉，我最敬重好汉。”
石雄喜悦得难以复加，为了让这种喜悦有个表达方式，居然冒出一句：“圣男先生，我们拜兄弟吧。”
好了，昨晚才认干娘，今日又认个兄弟，娘是江湖上的，兄弟是军界的，我这网子铺大了，以后怎么收呢？最麻烦的是，日后干娘兄弟有么子红白喜事又得费我人情银子，这石雄是一州军事长官级别的人物，没个百来两银子的红包，怎么对得起人呀？
想到荷包，我一下子又愁苦起来。
石雄?想那么多，抬香炉，燃线香，拜神灵，说么子不同日生，要同日死，又是喝血酒，他虚龄33，是兄，我虚龄31，是弟。兄弟，兄弟，两肋插刀莫客气，我这卧底是做定了。
但愿这不要是长官的工作艺术和使人手段。
当晚，天台山舜山派工作会议召开。
主持人自然是白小凤。
好像老天爷晓得我要做惊天动地事业一般，下起一场特大春雪，雪花飘飘，振武城中增暮寒。
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这个江湖团搬进军营。
军营外，春雪纷纷，寒气苍苍。
军营内，炉火旺，酒肉香。
白小凤听说我和石雄拜了兄弟，喜不自禁：“我说舜掌门是个公关人才呢，舜山派复兴有望啦，我白小凤升大护法也有希望啦，我们这一路怎么就好像被运气撵着走一般，不用策划都要被好事情撞上，盛南先生，这莫不是拜武当山拜来的？”
我赶忙声明：“这不是我个人的成绩，感谢天上天尊真人，感谢当今皇上，感谢三长老，感谢归真国师，感谢二位护法，感谢小凤妹子，感谢翠华妹子…………”
翠华却忧愁起来：“剩男哥哥呀，你是不是和原来的想法越隔越远了，500两银子是你的人生终极目标，如今却跨过去很多，你一个烂老实的人，你承受得了吗？”
白小凤坏坏地笑着，拍着翠华：“这是翠华妹子你的福气，你是个旺夫的好女子呀。”
翠华白了她一眼，又白了我一眼：“哪个是我的夫了，我不嫁人，我要回去养猪的。”
“养猪呀，不如给盛南哥哥养崽吧。”
白小凤道。
翠华脸一红，用力推白小凤：“小凤妹子，还是你去给剩男哥哥生崽女吧，但愿你们生的崽女有你小凤妹子的漂亮，删去剩男哥哥的猥琐，留下他的厚道。”
“莫争了，莫争了，我看你们两个，越来越像舜掌门的一妻一妾。”而叹护法一句话，两个女人居然不做声了。
因为他点得太到位了。
我这个有一妻一妾的齐人，马上引开目标，挥手：“严肃些，上紧点，我们开会啦，决定我去不去振武城外说法讲道。”
“剩男哥哥，你莫去，好危险，妹子我不放心。”翠华冲口而出。
“去得，去得，做事业就是这样子的。”白小凤怂恿。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