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章 洗脚做羹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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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章洗脚做羹汤

  “哎呀,芸香姐姐,你还想着小的呀。”

  “不只是我想着你,我幻丽影妹妹也想着你撒。”

  “啊呀,真是不敢当呀,小的何德何能?”

  “盛南,不要你的德,不要你的能,只要你能做饭做菜。”

  “啊呀,小的无德无能,也不会做饭做菜。小的时候,是娘给我做菜,进入江湖,是在膳堂用餐,不知米如何熟,不知道菜怎么炒。”

  “那你不只是一剩男,而且还是一废男,那好,我和丽影这就走了,你何去何从,在月光底下先好好想清楚撒。”

  我抬头看月光,月光不语,抬头看山顶,山顶还在冒黑烟。

  那冒黑烟的地方,已经不可能给我发3两月薪了。

  我已经是孤魂野鬼,无处觅食,能寻个地方寻食吃,哪怕端茶送水,做饭做菜也得将就。

  我叹口气,做个英雄不得志状:“那好,姐姐,小的这就随你们行。”

  芸香笑笑,和幻丽影牵着虎,我跟在背后,背着她们的杂物行李,且慢慢行。

  我做了沙僧也。

  山转几重,山溪哗哗。

  转到第18重时,山溪蓦然展开成河流,天光照下来,群峰环抱当中,一座小镇。

  镇曰:大庙镇。

  闲时,我们师兄师弟师姐师妹总会下来走一遭,师兄师弟们去青楼快活,师姐师弟们去胭脂店开心,只有我,不敢去青楼,也没可让我去为之买胭脂的妹子,只是坐在临溪的小食店里,数鱼,发呆。

  晨曦中,小镇开始熙熙攘攘,狭窄街道上,青石小桥边,新嫩菜蔬,鲜活鱼虾,小孩吵,小狗跳,怡然自乐。

  但是,我们这两女一男一虎来了。

  刹时间市场空如,人尽跑光了,只剩下菜摊鱼档。

  阿黄无辜地看着这一切,不晓得是它惹的祸。

  “正好,正好,盛南,你尽情地选些鱼,虾,辣椒和韭菜,葱,给我和丽影妹子下厨。”

  芸香半点愧疚感都没有,指着市场发号施令,好像指着自己家厨房一般。

  阿黄早就扑进一家猪肉店,抱住一头被宰杀的猪,大快朵颐。

  我唯唯诺诺,捡了些鱼,虾,顺手扯几根紫苏草,葱和红辣椒,一行到了一家小饭店。

  柴火刚开始烧着,灶上有米,尚未洗。

  “盛南,你且去洗了米,再就着灶火煮饭做菜,你要好生快些做。莫要一个废物样子撒。”

  一直是芸香在吩咐我,幻丽影从来没正眼看过我。

  我不被美女正眼看,已经很久了。

  “姐姐,饶了我罢,我真的不会做菜,你饶过小的也罢了。”我左手拿着葱,右手拿着一篮子鱼,哀求。

  啪――――

  脸上吃了五个爪,火辣火辣地。

  “你莫要这般废话,要你做甚么你就老实地做甚么,说白了撒,你一个年已30却还做着三等剑客的废物,叫你给奶奶做饭是抬举你,你倒是拿起价钱来了。”

  芸香凶得赛过十头阿黄。

  我低声下气,拿了灶台上的米,去小溪里洗了。

  越洗心里越委屈,又不好意思哭,虽然没有其他人看着,但是天在看着,地在看着,山在看着,水在看着。

  想我小的时候,一心要做个江湖盟主,铲除邪恶,匡扶正义,威震八方,天下臣服;过了15岁,觉得自己是块孬种,但求能在某个门派下由三等剑客升值到三等护法,在中间层次威风威风;过了25岁,对自己彻底失望,觉得能做稳一个三等剑客,娶房骨盆大的老婆生崽就成;到如今,却只求能给两个女人做饭做菜,挑担行李,有口饭吃,便就万福了。

  想着这些,想着河水有多深,士可杀不可辱,干脆一头扎下去算了,但马上念着爷娘生我一个崽,年刚30,香火还未传,如何死得?

  忽然,脚板痒起来,是脚气发作了。

  舜山派给我3两白银月薪,也给了我这脚气。

  我忽然来了恶意,于是,两手先在十个脚趾间尽情搓揉一番,搓得些脚皮细屑,放入米中,和着河水洗起来。

  煮了饭,照着娘做菜的模样做了鱼虾菜蔬,老老实实端上来。

  三个人吃将起来。

  我吃自己的脚气,没所谓,看二位女人,食我之余,快莫大焉。

  “盛南,你讲你不会做饭菜,我看你不错吗,尤其这饭,煮出来一股异香,我特爱吃呢。”

  “姐姐夸奖,小的欢喜,小的高兴。”我阴险地笑着。

  正得意间,忽然尘土飞扬,旌旗飘展。

  看店外,小镇上密密麻麻,来了一群玄衣女子,旌旗上写着:“毒妇门”。

  旗帜上那三个字,呲牙咧嘴地向我这条舜山派的漏网之鱼冷笑,毒笑。

  为了躲避那笑,我躲到桌子底下去了。

  “姨妈来了撒。”两个慌忙放下碗筷,立身。

  我在桌子底下念佛念神,南无观世音菩萨保佑,舜山大帝爷爷保佑,保得我盛南一条性命,我盛南愿意每月吃他10天斋。

  从躲在桌下这个角度去感觉,感觉桌面上的饭呀,菜呀,碗呀,筷呀,都在瑟瑟发抖。

  不知道是我在抖,还是它们在抖。

  看看桌子外面,黑云一片压过来,遮挡得整条街道几乎没有了光线,黑暗笼罩着桌子,桌子笼罩着我,我在下面黑漆漆的一片,从视线到感觉都是如此。

  我蜷缩着身子,拿着桌子和两个妹子的裙子做遮挡物,希望这黑暗越大越好,怯懦的人喜欢黑暗,越黑暗越有安全感,黑暗能保护我弱小的胆量。

  靴子声响,踏着街上的青石板,好像踏着我的胆。

  好像是千万双靴子。

  接着,黑暗中传来很浓很浓的血腥味,这血腥味中,说不定有我师兄师弟师姐师妹的血,说不定有我们掌门掌门夫人掌门公子的血。

  希望我不要成为那血腥味的一部分。

  在黑暗中瑟缩了一阵,忽然,强光射入,一阵鼓乐丝竹从天而降,好像夏天一场来不及躲避的急雨。

  我全身缩得更紧了,这个时候我开始羡慕耗子,做耗子多好,这个时候?溜一下就钻进洞里去也。

  “我毒妇门万毒万毒万万毒。”

  “恭祝毒妇门剿灭舜山派,毒妇门永远代表江湖主流,占据武林制高点,毒妇门千秋万代,横扫天下,万毒万毒万万毒。”

  一阵银铃般的欢呼声,向桌子底下的我宣告了舜山派的死刑。

  她们万毒万毒万万毒,我万恐万恐万万恐。

  鼓乐丝竹声停歇,天地蓦然寂静。

  我摸摸衣衫,汗淋淋,我摸摸裤裆,尿淋淋。

  寂静一番,忽然有清脆的鞭声,连连甩出二十一声,好像鞭鞭打在我心头。

  分明是天子上朝的架势。

  如今的江湖天子多,大大小小都够威风够派头的。

  “姨妈,姨妈,我是芸香呀。”

  “姨妈,姨妈,我是幻丽影呀。”

  这话刚落音,我前面的两块裙子形成的屏障刹时消失。我慌忙滚入灶台后面,烟火还在冒着,我却不敢咳嗽。

  两个妹子见她们的姨妈――毒妇门门主去了。

  躲在灶台后面,也不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只是祈望她们干完公事快点走。

  正想间,却见一蛇状物从门外蜿蜒过来,向我蜿蜒过来。

  倏忽间,卷住我,往门外拖。

  由于它紧紧贴住我,所以我感觉得出它的质感――不是蛇,而是一条皮鞭。

  我被发现了!

  那长鞭卷着我,滚过门槛,滚过街道,滚过草丛。

  我的目光沿着鞭子伸展过来的线条回溯,发现这长长鞭子的尽头是一匹马,马上作坐着一玄衣女子,鞭子把柄在她手上。

  我被卷得满地滚,满街几千玄衣女子都看着我。

  看来我盛南今日要杀身成仁了。

  又忽然,我的身体窜上半空,向前飞跃十来尺,再往上升起四五尺。

  那鞭子将我卷上空中。

  低头看,用鞭子卷我的人,却是个风韵犹美的熟女。

  我正在意淫间,又忽然一下,我被重重地甩在地上,感觉腰似乎断了。

  众玄衣女子哈哈大笑。

  “报告教主,这里却有一个舜山派的后生躲在刚才芸香和丽影吃饭的地方,耗子般缩在灶台后面。”

  那熟女报告。

  她面向一辆三头鹿拉着的大豪华车报告,车前蒙着金光闪闪的绣花幔子。

  我像条搁浅的鱼一般,艰难地扭着身子,四面张望,成圆周状看完一圈玄衣女子后,发现这个圆的中心是一个木架子。

  木架子耸起十来尺高,上面血淋淋捆着个人。

  那人九尺身材,体无完肤,头垂下。

  我能听到他的血还在滴答滴答。

  咋一看,还以为是市场上杀了一头壮牛在卖。

  干掉舜山派,确实如同宰杀了一头壮牛。

  我不是它的实力,而是说它的财力。

  据说在天台山藏着上百万两白银,在永州地方还有上万亩良田。

  那血人忽而抬头,目光好像游离在自己的惨状之外,高傲地审视周围的玄衣母老虎们。

  他脸上好像涂满酱汁一般,我一时认不出来。

  哎,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皮肉之苦,若是能免除皮肉之苦,我盛南什么都愿意干,何苦如此大义凛然活遭罪呢。

  那鹿车两边各有一护法模样的女子,根据衣着可以看出她们身份的不同:周围毒妇门着的都是布衣,这两个却着的是皮衣,真皮衣,头上玳瑁闪闪,腰间金带光光,黑色,金色,映照着白雪般的肌肤,让我冲动了一波又一波。

  过来一个侍女般级别的毒妇,用穿着绣花鞋的脚踩我,踩我的左脸,让我的右脸贴着满是沙石的地面。

  “瞧这个男子,却是舜山派的装束,我们里里外外放火屠戮,如何却跑了这么一个?这是谁的责任。”

  左面那护法怒喝。

  我偷眼四周,却见一雀斑妹子低下头。

  就是昨日追杀我的女子。

  “凡是不能灭门而有漏网之鱼的,都是我毒妇门的耻辱,是谁造成了我们的这个耻辱,自己出来承认。”右面护法发令。

  那雀斑妹子嘴唇哆哆嗦嗦,似乎要走出行列认罪。

  哈哈,报应报应,就在眼前,做人一定要积阴功呀。

  我虽然被踩在绣花鞋下,心里却乐呵着,等着看恶人得恶报。

  雀斑妹子低着头,抿着嘴,却一时不敢动身。

  看她楚楚可怜,我忽然想起娘的一句话:崽啊,在外要多念佛,多积阴功,尤其是要放生救命,为日后生崽传后做好阴功呀。

  为了能生个崽,我发起慈悲来,马上说:“不管姐姐们的事,是小生跑得快,得着消息时就跑,不,还没得着消息时就跑,所以漏了网,不管姐姐们的事。”

  毒妇们一阵爆笑。

  听得有人议论:“胆量如此,舜山派焉得不灭。”

  “你这男子,叫甚么名字。”

  踩我脸的人问。

  我嗅着她绣花鞋上的香气,恭敬地说:“盛南。”

  毒妇门爆发出第二阵笑声。

  “各位姐姐,是旺盛的盛,南方的南。”在绣花鞋的压迫下,我脸上回旋的空间并不多,我的脸部肌肉抵抗着绣花鞋,努力张开嘴巴解释。

  “剩男,剩男,真想把你踩到泥巴底下去。”那踩我的人这么说着,绣花鞋在我脸上旋着,压着,不一会,我已经有半边脸在沙土下面了。

  我留在沙土上的半边脸,还看得到那雀斑妹子心怀感激地看着我,不时投射过眼神来。

  不过是慈悲心肠发作而已,雀斑妹子,请您千万不要爱上我。

  宁要美女捅一刀,也不要丑女吻一下。

  我这个剩男有时候还蛮贱的。

  “剩男是全天下最可耻的,连禽兽都不如,禽兽至少还有兽性,剩男既没任人性也没兽性,留着给江湖蒙羞,做掉算了。”鹿车上两个护法发言。

  那穿着绣花鞋踩我的,得了令,便举起剑,剑锋对着我。

  朝日映照在那冰凉的剑锋上,闪烁得我睁不开眼睛来。

  就如此告别人生了吗?

  带着处男之身去见列祖列宗,岂不是有愧他们?

  正当等死期间,忽然一个巨大的声音爆响,一颗圆珠飞过来打击着剑锋,打得剑锋嗡嗡地响,然后脱手落地,掉落在我眼前一寸的地方。

  “姨娘,莫杀了他。”一个清脆的声音随着弹子的声响而来。

  我何德何能,居然有美女救我。

  循声看去,却是那一脸青斑的芸香,她来救我。

  真是令人失望。

  与其让丑女来救,不如让美女来杀。

  那个没心肝的幻丽影却冷冷地在一旁看把戏。

  “姨妈,这个人却杀不得。”芸香走到鹿车前说情。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