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雪现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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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建宁二年。

  中原大地银装素裹,江山一片雪白。

  天阴沉沉的,大片大片的雪在空中飞舞,还没有降落到地上,就被狂暴的北风撕个粉碎……

  北风呼啸,越过村庄,穿过树林,卷起团团雪,横扫空寂的中州平原,发出阵阵凄厉的呼啸……

  在前往京师洛阳的驿道上,一辆有些破旧的马车迎着风雪艰难的前行着。风雪呼啸,飘洒的雪几乎将整个马车掩埋,远远望去仿佛一个雪丘在缓慢的移动。垂暮老马,依着本能,循着被大雪掩埋的道向北前行,不时晃动硕大的脑袋,抖落头上的雪。破旧的车厢,褪的车帷,在雪地中不断的抖动,仿佛也无法忍耐酷寒的煎熬……

  车把上,一个中年人团缩着身子,双手拢在袖口中,紧靠着车厢,迎面扑来的雪几乎将他垒成一个雪人,眼珠都似乎冻僵了,只有那不断呼出的热气,才显露出生机依旧……

  忽然,从车厢内传出来一个轻柔、沉稳的声音:“蔡绩,你可寻见附近有否民宅,暂歇会儿,车马颠簸颇甚,夫人有些不适。”

  紧紧团缩的车夫闻言伸展开手脚,挺直了胸膛,顺手拍打身上飘落的雪,一边朝空旷的四野巡视了下,然后朗声道:“少爷,这地方可偏僻着。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少夫人要是想休息,恐怕还要再赶些路,哎,蔡绩可是从来没有就见过如此大的雪呢?”

  车厢内的男人轻轻的“哦”了声,垂挂的车帘被缓缓掀开一角,一张文静、略带忧愁的脸露出来。消瘦的面颊,稀疏的长须,细长的眼睛流露出些许的焦虑,文静中显露出高雅、沉稳的神韵。

  呼啸的北风夹杂着冰凉的雪子趁着掀起的车帘呼呼的往车厢内直灌。

  蔡绩皱着眉头道:“少爷,你还是进去吧,里面暖和点,外面风雪太大了。少夫人还生着病呢,沾不得风寒。”

  青年人点点头,对车夫道:“蔡绩,路上积雪路滑,小心点。若有躲避之处,我等暂且歇息,且待风雪过后再行不迟。”

  蔡绩道:“少爷说的正是。我会留心的。你还是回车厢照顾少夫人吧。”

  青年人又看了下旷野肆掠的风雪,心事重重的长叹口气,放下车帘,坐回车厢。

  车厢内,缕缕暖气从一个小小的青铜兽足火盆中升起,隔绝了车厢外的寒冷。青年人半倚靠在车厢,身子伴着马车轻轻的晃动。怜爱的目光深情的望着面前裹在被窝中的子。长长的秀发散落在厚厚棉被上,一张清秀的脸庞,泛着红晕,俏目紧闭,黛眉紧簇,额头点点汗珠,表情紧张痛苦,仿佛正在梦中经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青年人伸手在子的额头轻轻抚摸下,低声自言道:“姬儿额头发烫,热的很,现在离京师已很近了,希望姬儿能坚持的,到了京师就好了。”

  青年人叹了口气,轻柔的擦拭子脸上点点汗珠,缩回身子,依靠在车厢壁,伴随着马车轻轻的摇晃着,凝望着爱,思绪万千…………

  这条路还是这么难走。几年前,先帝孝桓皇帝曾征召自己从家乡陈留速至京师。一路上,秋雨泥泞,目睹许多百姓饥困冻饿,殒命街头。此情此景,百感交集,抑郁难遣。有心借此良机做出一番事业,也不辜负自己多年勤学,然途中得知此次被征召入京,并非要委以重任,而是先帝听说自己擅长鼓琴,招自己入京鼓琴弹唱,娱宾遣兴。这对于自幼立志为天下苍生博一福祉的自己而已,绝对是侮辱、蔑视!行至偃师,就再也不想前行了,于是称病而归,提前结束了自己第一次的晋京之行。

  没有想到,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十年。

  这十年时间,自己闲居家乡,专心著述立学,寻师访友,倒也安逸、宁静,但眼看着世事变化,天灾不断,干旱、瘟疫、地震,搅得民不聊生,百姓的日子越发艰难,族人、乡邻不得以背井离乡,流落四方。可当地的员却不断的增加赋税,根本就不管庶民死活,百姓怨声载道,以致流民、盗贼四起,各地起事不断而各地豪强大族则趁机扩充各自家园,吞并农田,强征土地,建造坞寨,甚至私造兵器,豢养家丁。豪强士族势力日益庞大,各地员根本都管理不了,以致朝廷政令不通,府形同虚设。为此,怎能不心焦,难道传承四百多年的大汉帝国已入暮年,就在这风雨飘摇中走到尽头吗?

  青年人轻轻挪动了身子,关切的看了眼面前那张睡梦中丽、红晕的脸庞,轻轻叹口气,望着那晃动的车厢璧……

  十年呀,我又有几个十年?难道真的心甘情愿如此了却终身?可是如今朝廷动荡,党锢之犹在,正直之士纷纷远离庙堂,奸佞篡权,蒙蔽圣听,我又能何为?

  原本以为自己就此著书修学,没落一生。没有想到前些日子接到老友光禄大夫乔玄大人书信,极力邀请自己去其府衙受职。心中尚且犹豫,恰逢爱明姬旧病发作,遍寻良医不得,这才应允。

  没有想到竟会遇到如此大雪。大雪封路,前途叵测,摆在自己面前的将是条艰难的道路。上次自己没有走完这条路而已,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将走下去了。

  不过,这次进京不再是自己孤零一个人了,还有爱明姬相伴。想到这里,青年人有些伤感的心情顿时温暖了许多。望着睡梦中的爱,暗想道:“姬儿自幼体弱,久病缠身,未成生育。自己虽曾遍寻郎中望诊,成效不大。本来爱孱弱身子不该于己长途跋涉,受此颠簸之苦,但听郎中华佗先生就在京师。此人有妙手回之技,这才决定带着子一同进京,以诊治文姬。”

  一声轻微的娇喘声惊醒了沉思中的青年人。青年人连忙俯身朝棉被中的爱望去。明姬醒过来了,迎着年轻人关切的目光,红晕的脸庞露出一丝甜蜜的笑容,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面前的那张清秀消瘦的脸庞脸,久久的凝望着,目光中是爱怜、是自责……

  青年人轻声道:“明姬,你醒了。我们就要到京师了。”

  子没有回答,明亮的眼眸贪婪的望着年轻人的面孔,半天才柔声道:“夫君,你又瘦了,明姬拖累你了。”

  青年人微微一笑,道,“明姬,只要等到了京师,华佗先生顶能治疗好你的病。如此,我们又可以弹琴赋诗,琴瑟和鸣,到时,我一定携你同游,一赏京师洛邑景。”

  明姬红晕娇羞的脸上露出期望、会心的微笑……

  两人久久相视,默默无语,炙热、神情的眼光将彼此心头的依恋、传递。浓浓的情义荡漾在狭小的车厢中,温暖如……

  忽然,驱车的蔡绩高声叫声:“少爷,前面树林处好像有片民宅,少奶奶今天晚上可以暂且休憩下了。”没有等青年人吩咐,一把抓起几乎冻硬了马鞭,在空中甩了样,大声吆喝一声。老马似乎也感受到希望,高高扬起马头,抖落头顶积雪,马蹄腾腾,朝着那片树林而去。

  青年人跟明姬闻言脸上都落出会心的笑容。

  青年人轻轻将明姬覆身的棉被一角轻轻一掖,柔声道:“明姬,外面寒冷,不要着凉了。我出去看看究竟。”

  明姬轻声细语道:“伯喈,明姬无碍,你多多保重,因明姬而伤了自己的身子,姬儿心生不安。”

  伯喈点点头,回首一笑,车帘一掀,猫着身子迅速从车厢内钻了出来,又将车帘四角塞好,生怕有丁点寒风袭如车内,冻着了爱。

  坐在蔡绩身边,伯喈望着暮中漫天飘舞的雪,远处隐约的几个黑点,兴奋道:“蔡绩,到那儿求宿一,明日再行赶路,傍晚就可以到京师了。”

  蔡绩也露出笑容,道:“少爷,放心,一会儿就到了,蔡绩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雪。真是见鬼了!”

  伯喈朗朗一笑,遥望四周,白雪皑皑,一片晶莹,除了呼啸的北风,竟然看不到一丝人烟,似乎这个世界就就只剩下自己这辆马车……

  心中暗道:“如此寒冬,又有多少人家能够熬过去呢?苍头呀,你这究竟为何?难道还嫌黎民不够艰苦吗?”

  马车渐行日近,模糊的黑影呈现出原来的模样。

  蔡绩和伯喈顿时有些泄气,原本根本不是一片民居,而不过是树林边一个荒废的旧宅祠堂,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但是依旧可见祠堂高墙厚瓦,雕梁飞栋,原本应该是个大族的祠堂,不知何故废弃。祠堂的门板已无迹可寻,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仿佛是一个恐惧野兽张开乌黑的大嘴,等待着送上门来的食物。

  蔡绩脸上的笑容僵硬了,望着祠堂里面阴森恐怖,耳边北风呼啸,不由心生怯意。可是环顾四周,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休憩。天越发阴沉,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路径已不可识。再行赶路,十分危险。

  回头看了眼身边的少爷。少爷的脸也僵硬了,失望之溢于言表。目光呆呆的望着那祠堂,默然无语……

  蔡绩勒紧缰绳,马车缓缓停下。老马打着鼻鼾,摇着脑袋,白腾腾的热气阵阵冒出……

  蔡绩猛吸口气,跳下车辕,扑哧下积雪竟然淹到脚脖子。蔡绩苦笑下,对着少爷道:“少爷,你先留在这里,我进去看看,如果可以的话,就将就再次休息一。”

  伯喈点点头,道:“蔡绩,一切小心。”

  蔡绩点头,转身踏着厚厚的积雪,扑哧扑哧的朝着乌黑的大门走去……

  陡然之间,从树林另一边传来一阵激烈的马蹄声音,在呼啸的北风中清晰的传到两个人耳中。

  两人不微微变,如此寒冷之日,积雪过膝,竟有人冒雪外出,且蹄声急促激烈响亮,呼啸北风竟然掩盖不了,那究竟是何人呢?

  蔡绩停下脚步,脸上微微诧异,旋转身子,循着来声望过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