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笑得莫名,我也奇怪起来,看向他的眼神,总觉得他像看穿了什么东西,在意料之中,却又在意料之外。
“不瞒子龙,你不识字,我倒是看出来了,本来还以为你会装着蒙混过个把时辰便就罢了,我也打算陪着子龙你熬过这一个时辰的,没想到你倒是如此坦白,这般直言不讳地说出自个儿不识字来。”公孙传令这番话,仿佛在赞赏我,可我听在耳中,总觉得不是滋味,面上更是火辣辣的。
公孙传令大约是看出我面上的变化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安慰道:“子龙!我们从军打仗的不识文断字,这也算不得是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儿。”他顺眼看了看我随便搁在桌上的《孙子兵法》,“这年头装腔作势的人多了去,像子龙这般直白的人倒是少见了。不过,二将军既交待我盯着你看书,想必是对你寄予厚望。”听他这么一说,我心下也隐隐觉得对不起公孙越将军。这本《孙子兵法》他如此珍而重之地交于我,我偏偏是大字不识,完全看不懂其中的内容。
我长长地叹过一口气,道:“公孙越将军也曾同末将说过,为将者很多情形下用智多过于血气之勇,所以才送我这本为将者必读的《孙子兵法》,更叫我好生研读。我倒是好,书中大多字我都不认得,想来我定是辜负他这番期望了。”话语中失望之意尽显,说着间连我自个儿也感到意兴阑珊。
“的确。二将军这话不假,想想自古青史留名的大将,哪个不是智多过于勇,血气之勇纵然能逞得一时,但终非长久之计。楚霸王只怕就是最后的证明。”公孙传令又看了一眼我,“不知子龙可有心将这《孙子兵法》研读下去,我也劝一句,若子龙只是逞一时血气之勇,倒也别先急着一口答应我。若子龙怕是拉不下面子,而随便敷衍我,我也趁早奉劝子龙省了,二将军那边我自会应付。
“所谓你情我愿,凡事都讲个缘份,要是我只是挑子担头一头热,倒不如趁早散伙的好,谁也别浪费谁的时间。就当彼此都没把二将军的交待放在心上,二将军那儿我自会去请罪,你且管放一百二十个心,只是二将军那番苦心只怕是白费了……”公孙传令这几句话,刚柔并济。不服丁点儿软中又隐含着苦口婆心的劝戒,我似乎也被他几句话激起滔天豪情,不待他继续说下去。
“公孙大哥此话何意?若不是把我赵云当成了软脚虾不成?”我暗中发现公孙传令居然轻微地点了点头,“二将军这番费尽苦心的栽培是我赵云几辈子求都求不来的。若公孙大哥果真打算睁只眼闭只眼,得过且过的话,就当我赵子龙瞎了眼,公孙越将军他看错了人,既然找个如此敷衍了事的人。”
我话才落地,公孙传令拍手叫起好来,“果然是什么样的人带出什么样的兵,子龙手下亲兵个个好样儿,你这当将军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算我错了,我收回刚才那番话,”一下子我们彼此距离拉亲不少,我和他也像亲近多了,“只要子龙不嫌弃我也是半罐子水,叮当响。反是子龙问起,而且我会的,定当竭尽全力!”
公孙传令这么一说,我完全明白他的意思了,当下重新翻开《孙子兵法》,郑重其事地交到了他手中,不忘感谢地道了一句,“那么,子龙在此就多谢公孙大哥了!若日后赵云有所成就,定然不会忘记公孙大哥今日解惑之德和公孙越将军栽培之恩的。”公孙传令闻过后只是对我淡淡一笑,并不多言,似乎他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书本之上,我也不敢再多开口贸然出言打搅。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于上同意,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危也;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之者不胜。故校之以计,而索其情,曰: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吾以此知胜负矣。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
计利以听,乃为之势,以佐其外。势者,因利而制权也。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而况于无算乎!吾以此观之,胜负见矣。”
公孙传令先照着原文读了一遍后,然后将书本又交还于我,问我其中何字不识。说来惭愧,我几乎把文中的繁体字指了个遍,公孙传令耐着性子为我一一解读,并且把它应有的意思也说了。到后来,每当我再问起一字,公孙传令看我的目光更变得有些异样,想来定是我问的字太多了,这哪里是好多字不认得了,简直就是一字不识啊。不过奇怪的是,我问得越多,公孙传令反倒是越高兴,没有丝毫不悦不说,同我解释其字的时候更是详细用心,往往还引古用今的,有时候我都奇怪,他哪儿像是带兵打战的,他更像是教语文的中学老师,至少教我们小学的我还没见过这么有学问的。
《孙子兵法》原文生涩难懂,好在公孙传令说原文下边有一段注释,应该是公孙越将军所注,说得也甚是直白,公孙传令随口念出我便懂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