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无数人心里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两个字。
谁都没有想到,在这个关口会有一百多个牙兵冲过来,而且那领头的小官儿开口第一句话居然是要抓人!而且还是要抓官居一品的驸马都尉?
他疯了吧?一个八品小官,一帮子小小牙兵而已……
在场哪一位大人是低于五品的?长孙冲更是长孙世家的嫡长子,堂堂的驸马都尉啊,就算是真的疯子,怕也不敢动他吧?
但萧挺就是动了!
在全场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宋旭东从萧挺身侧抢出,一把击落了长孙冲慌忙之间拔出来的佩剑,然后三两下便把他控制住了。
长孙冲哎呦一声,忍不住大声咆哮,“萧挺小儿,你、你好大的胆子!来人哪,骑云尉,与我将逆贼萧挺拿下!”
那八百骑兵的首领这才从吃惊中回过神来,手臂抬起来似要发令,这时萧挺却突然拔剑,将银白耀目的剑身横在长孙冲的脖颈前。
“谁敢妄动,便是逼本官杀人!”
众人闻言几乎连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疯了,这个小官儿……真是疯了!
不过这时开始有人留意到,刚才驸马都尉大人管他叫什么来着?萧……挺?
嘶!
……原来如此!
这一段时间以来,其人其事传遍长安,所以,萧挺这个名字大家还是听过的,尤其是关于他与太平公主殿下的亲昵,与英国公李的关系。尤其是还有……与长孙世家的仇怨!
那骑云尉首领抬起的手臂犹豫了一下,却终究还是没敢落下去。看那萧挺地疯狂劲儿,再联想到他与长孙家的大仇,谁敢保证他不杀人?如果万一死了长孙冲这位驸马都尉……萧挺得到什么惩处的无所谓,反正自己身上的罪过可是大了去了,简直是万死莫赎!
所以。他只好回身传令,命手下骑兵下了马,缓缓的合围过去。
这个时侯。场面竟是诡异的冷住了。
牙兵们遵照萧挺来时地吩咐,四五十人刀剑出鞘将那几十个与长孙冲站在一处的官员逼到一处角落,另外人等,则列阵与八百骑兵遥遥相对。
士大夫们自然不能容忍自己这么多大员却被几个平日里连瞧一眼都懒得的小小牙兵给逼成狼狈,当下不由得有强项者与那些牙兵针锋相对。而牙兵们虽然刚刚被激发出了胆气,决心以命搏富贵。但是面对这些气势凌人地朝中高官。却还是不由得心生怯意。
这时那骑云尉首领不由得在对面大声质问,“萧挺,你一个八品小官,却威逼大臣,挟持驸马都尉,这是犯上作乱。诛九族的大罪,难道你不怕死吗?快快放开长孙大人,或许还能饶你一命!”
萧挺闻言脸上绷得更紧,却是冷笑一声,大声应道:“我挟持的是驸马都尉吗?我看是乱臣贼子才对!”
他冷然看着长孙冲,“你等世受朝廷恩遇,累掌朝纲,却不思报效朝廷,反而做出这等兵围皇城的大逆不道之事。岂不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我萧挺为国擒贼。仰不愧于天,俯无愧于地!反倒是尔等。居然还有脸说话,我呸!”
他这一口口水居然不偏不倚的,直接就吐在了长孙冲地脸上!
整个大明宫门前为之一静!
就连那些犹自做出强项风骨地大臣,也不由得微微愣住,张口结舌,欲辨无辞,而那些步步紧逼的骑兵们,则不由得顿下脚步。
长孙冲自然更是傻住了!
以自己长孙世家嫡长子的地位,驸马都尉的盛贵,这几十年来养尊处优,别说被人吐口水了,便是连当场顶撞的可都没有,但是今天,这萧挺居然敢当着那么多人,在大明宫前把一口口水吐到自己脸上了……
他愣了好一会子,突然回过神来,脸上刷的一下酱成了通红,两只眼睛狠狠地逼视着萧挺,那眸子里恨不得喷出火来。
“萧挺,你这无知狂徒,你竟敢辱我!”
他地身子猛地一阵挣扎,几乎把宋旭东给撅开了去,晃得宋旭东连忙加了几分劲道,才又拿住了他。我 看_书斋
这时萧挺闻言冷哼一声,缓缓收起剑来,眼睛却是毫不退让的与他对视着,然后,就在全场近千人的注目下,萧挺扬起手臂----
“啪”的一声脆响!
几乎所有人都被他这一巴掌给吓得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脊背生寒!
给人的感觉是好像这重重的一巴掌,已经把长孙世家五十年的尊严给一举打飞了似的!
全场寂静!
长孙冲连哎呦声都来不及发出,便被打了个趔趄,幸好有宋旭东拿着他,这才没有仆倒在地,但那头上地紫金冠却是被打地歪到了一边,发髻也散乱了开来,尤其是那左边脸颊上,更是明显的多出了一个鲜红地巴掌印,恰好与他左边脸上的唾沫相映生辉,令在场所有见惯了他尊贵气度的人都目瞪口呆。
此时的驸马都尉大人,却哪里还有一丝一毫刚才那种意气风发的模样儿?
长孙冲趔趄了两步,却并没有如人们所料的那样大怒而起,反而好像是有些目光呆滞,一副被打傻了的样子。
如果说刚才萧挺那一口唾沫还只是让他不敢相信的话,那么现在的他则是被这一巴掌给打晕了头。
大唐开国垂五十年,他还是第一个被人如此这般当众羞辱的长孙家子孙!
这一刻,他好像是被打丢了魂儿,居然连开口辱骂萧挺的心思都没了,只知道傻傻地看着萧挺的那只手。
此时此刻。好像是所有地野心,所有的功业,都已经不足道之了,他的脑子里剩下的只有一个念头----
“他……敢打我?”
这时,大明宫前百多大臣千余兵丁,无一人敢开口说话。
萧挺侧身。那好似野狼一般凶狠的目光从那些大臣们脸上一一掠过,好像在看着即将到手的猎物一般。
那些平日里高居庙堂之上地大臣们,还有刚才那几个犹自在愤怒不已的强项之人。此时却被他看得寒毛耸立,再不敢动!
这萧挺连长孙冲大人都敢如此折辱,还能不敢杀人?
面对一个已经不怕死了的人,谁能不怕?
而且,这兵谏说到底……可不就是乱臣贼子?只不过成王败寇罢了!
这时,那长孙冲却是突然回过了神来。蓦地一声大吼。竟然一膀子把力量奇大地宋旭东给甩开了。
“萧挺,你他妈的敢打我!”大明宫内,琉璃殿。
“自朕即位以来……朕虽不如先帝,然亦有从谏如流之愿,今查皇后武氏……以故,特准卿等所请。将武氏废为淑德妃,翌日另择贤良者为后……”
李治闭着眼睛,声音有气无力且断断续续,刚刚被从宫外招进来坐在一旁秉笔的中书令上官仪却是一丝不苟的紧,把皇帝陛下的话全部记录了下来,待会儿整理润色之后加了玺印,便是圣旨。
自此,乾坤定矣!
“陛下,臣再读一遍给您听。若是无误的话。臣下去誊写一份再交给陛下御览……”此时上官仪地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微微笑容,而跪在地上地皇后武氏则面无表情。只是呆呆地回想着自己的皇帝丈夫说到的自己的罪过。
正在这时,却突然听见殿外有喧哗声。
“皇上,娘娘,喜讯!”一个小太监一边喊一边跑进殿来。
大明宫琉璃殿内沉闷到令人窒息的气氛为之一开,皇后武氏缓缓地抬起头来,李治也勉强睁开眼睛,似乎不敢看自己的皇后,因此那眼神只在她高高地凤冠上打了个唿哨儿,便也转首看向宫门。
那胸前印着一个黑黑脚印的小太监快步抢进宫来,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皇上,娘娘,宫外、宫外打起来啦!”
“啊?”皇后武氏闻言眼神蓦地一亮,忍不住抢在皇帝之前开口问道:“什么打起来了?谁跟谁打起来了?”
她在想,难道是李动弹了?
这个老狐狸,自己已经向他示好了也不知道有多少次了,他却一直都在那里装糊涂,从来也没有明确的说过什么,难道在这个关键时刻,他反而站出来了不成?这可不像他的处事风格呀?
那小太监抬头,见皇上与皇后都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他的目光不由得一缩,但脸上的喜气却还是遮掩都遮掩不住。
他兴奋地道:“回禀娘娘,是萧挺萧大人,刚才他带了百多牙兵赶到了宫前,萧大人神勇异常,单人仗剑冲锋在前,连八百骑士都拦他不住,现在已经是被他给冲到宫门前挡住了外面那些骑兵,而且还把那些上书的大臣们,全部都给抓起来了!”
这小太监不知是不是听先帝爷们征战的故事听上瘾了,也或者是这消息从宫门外经由其他人传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走了形,因此刚才萧挺取巧绕过了那八百骑士地事儿,竟然愣是被他给说成了萧挺单骑闯关地英雄故事了!
不过说完之后,他却是下意识的胆子一寒,刚才赶着来报信不及思量,现在再一想,一百多牙兵……八百骑士……单人仗剑……这似乎不太可能?
然后他顿时想到。自己这可是在向皇上和皇后娘娘回禀呢,这个夸大其词地罪名可不是要不得的……
他顿时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不等地有人接话,便又赶紧道:“这消息都是宫门口的侍卫们传进来的,据说萧大人还、还……”
皇后武氏现在当然没心思去关注这消息有多么失真,他唯一关注的是。居然真的有人赶来救驾了?
萧挺……原来是他?竟然是他!
她一直都以为萧挺这个人有点小才气,又有点小聪明,而且还颇能揣摩上意。但是……也仅此而已。因此,便也没太拿他当回事,只是赏了一把剑给他,打得主意便是姑且先用一用,看看成色如何再说。
但是,令人想不到的是。到了这个生死攸关地时候。竟然是他站了出来!
李治听到这里不由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咳嗽了一声问:“萧挺?就是那个整天跟小太平一块儿胡闹的人吧?他带了一百牙兵守住宫门了?还抓了大臣?你刚才说……还怎么样了?”
那小太监闻言下意识的抬头看了默不作声地皇后娘娘一眼,然后才又赶紧低下头道:“回禀皇上、娘娘,萧大人还吐了驸马都尉大人一脸口水,然后……又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驸马都尉大人这会子……都傻在哪儿啦!”
“大胆!”李治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拍床骂了一句。
一个八品的小官儿却敢当众折辱世家子弟朝廷的驸马都尉。这成何体统!
“打得好!”皇后武氏突然开口道,然后,她竟然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看得皇上李治和手持草诏正准备整理的上官仪都不由得眼睛一缩。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于其寂寥凄惨的度过后半生,还不如是生是死的就赌这一把了,至少那个叫萧挺地小子已经帮自己拉了一个垫背,而且这所谓夫妻之间,好像也没有什么情分剩下……那还有什么可害怕可顾忌地?
“来人哪!”她看都不看李治和上官仪。淡淡地用袖子拂了一下宫裙。对外喊了一声,顿时便有两名侍卫闻声入内。
她经营大明宫已经好多年了。若说外面那些将领们她掌握不住还好说,如果这宫内的布防她还没有攥在手里,那她就不是武媚娘了!
“将逆贼上官仪给我拿了!”她淡淡地道。
李治与上官仪闻言都是一愣,这时,那武氏又淡淡地道:“传皇上圣旨,长孙冲擅自调兵,图谋造反,且率众逼宫,意在篡立,翌日捕获之后,当另行昭告天下,以定其罪名!另外,命所有人等,与我坚守宫门,等待援军到来!”
“是!”那两名侍卫闻言顿首至地,然后长身站起,三两步过去轻松地便拿住那已经被惊呆了的上官仪,押了出去。
这时,皇上李治已经被惊得连头痛都忘了,他在榻上坐起来,任由那额上的湿巾掉下来,只是眼睛圆圆地瞪开,呆呆地看着突然发作的已废皇后武氏。
武氏挥挥手命太监宫娥们全部退了下去,转过身来淡淡地看着自己的丈夫,然后,她突然地一笑,一如当初的贤惠温婉,“陛下,诏书还没加上玉玺,所以,臣妾就还是皇后,陛下体弱多病,所以,臣妾自当为陛下继续分忧!”
李治伸手指着她,从手臂到手指都不由打着颤,口中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道:“你、你……”
皇后武氏又是一笑,那目光顿时更加柔软了,倒让李治这位皇帝陛下突然想起当日父皇在世却病重时,自己在父皇的病榻不远处与当时还是父皇的才人的武媚娘媾和的情形来。
“陛下,臣妾已经……对得起您了!”她淡淡地道,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过了也不知道多大会子,李治突然吐出一口鲜血,然后仰面栽倒在床上,口中只是喃喃地念叨着两个字----
“父皇……父皇……”
《礼记•大则》云:子与庶母媾,曰蒸。
这是长孙冲第一次当众骂粗话,此时的他,已经连一丝一毫世家公子的风度都顾不上了,他的脑中只有刻骨地仇恨,从宋旭东手下挣脱之后,他状若疯虎一般冲萧挺扑了过去。
但是老黑却一直都在盯着他。
冲到这边与八百骑云尉对峙地时候,他既没有过去帮着弹压百官,也没有过去为抵挡骑兵的几十个牙兵壮壮声势,只是安静地站在萧挺身后。
公主殿下交代过,他唯一地任务就是保证萧挺的安全,其他的,都不重要!
于是在这个时候,便有了他发挥的地方。
萧挺虽然也一直都提防着长孙冲会突然发难,但是他的速度毕竟比不上老黑,于是在他发现长孙冲顶翻了宋旭东之后下意识去拔剑的时候,却见面前人影一闪,老黑已经一个箭步冲过去,手臂一挥,重重地敲在长孙冲的颅后,于是,长孙冲才冲了一步,便无力的倒下去了。
这时,被赶鸭子一样被迫聚在一处的大臣们忍不住脑后生寒。
这萧挺,可真不是一般的大胆,难道他就不怕长孙世家的报复?不说长孙世家了,眼下上官大人便已经入宫秉旨去了,待会儿圣旨下来了,他便是族诛都不为过了!
许敬宗犹豫了一下,还是端起架子走了过去。
他走到那些牙兵身后,看着对面高踞马上的骑云尉首领,道:“本官乃是礼部尚书许敬宗,汝等无旨轻动,已是大罪,现如今首恶已然伏法,如果你们现在立刻撤走,姑且念在你们只是盲从的份儿上,本官将会在皇上和皇后娘娘驾前为尔等求情一二,想来皇上皇后素来宽以待人,定不会追究你们……”
眼见形势突变,本来就已经准备好了一死了之的他,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反正长孙冲已经被弄得晕死过去,对方已是群龙无首,此时不出面招抚以为定鼎之功,又更待何时?
那骑云尉的首领闻言不由得犹豫不决,他看看已经倒地的长孙冲,不由焦急地往宫门处看了一眼,心想上官大人怎么还不出来。
这圣旨一到,自己可就是奉旨而行了,否则……也只有下马就缚一途了。
许敬宗看见他目光所向,哪里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当下正想说话弹压,却突然听得宫门内有太监高喊,“圣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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