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一大早也起来了,冷水擦了把脸,喝了一碗稀饭,便在院子里做自编的早操。尚书仆射钟繇则起得更早,天蒙蒙亮就在皇宫外等候。他起得这么早也是不得已,皇帝画的图册确实很清晰,但实际操作起来却有些麻烦,毕竟一本图册并不能把实际情况弄得明明白白,还有许多情况要问过皇帝才清楚。刘协一起身,宫中侍卫便向他禀报钟繇在外等候召见。刘协随口一句:“宣。”便自顾自吃饭做操。钟繇进了宫,便在一旁伫立等候。
刘协边做操边问:“仆射不在尚书府办公,所来何事?”
钟繇翻开图册,道:“陛下所画图册,在雷鸣岗这儿有一条渠道,是用粗虚线画的。臣去过现场勘察,那儿却是一处山豁口,渠道所经之处,便是许都向南的官道。如欲建渠,岂不是要把官道截断?陛下用粗虚线画之,想必是别有妙法。臣请陛下明示。”
刘协也不去看图册,仔细回忆了一下,才道:“哦,那是朕画的一条倒虹吸吧。那个渠道是从地下穿过去的,开工的时候要把路截断,完工后再恢复路面。渠水从道路下面穿过,再流到另一边。《管子•度地》里面不是有一句吗?――‘水之性,行至曲,必留退,满则后推前,地下则平行,地高即控。’说的就是这倒虹吸的原理。另外,施工中要注意两个事。一是渠道出口要略低于进口,否则水流不过去;二是为了倒虹吸的安全运行,需要修建镇墩和排气竖管。朕在图中都一一画出来了。朕不在现场,画的那些也就是看着地图画的,若是有与实际情况不符的地方,你就自己参照着干吧。”
这边刘协说着,那边钟繇提着笔趴在栏杆上迅速记录。一个问题问过,钟繇又提出新的问题,刘协耐心地再作解答。问上半个时辰,才问答完毕。钟繇把一大张纸记得满满的,摇头暗自叹气,这一回去又得研究半天了。刘协见他皱眉摇头,便有意无意地道:“爱卿辛苦了。若是朕能到现场,也免了你往来奔波的劳烦。”
钟繇不由得道:“陛下能在现场指导,臣真是求之不得。”说完马上就醒悟过来,皇帝哪能亲自下田干粗活?忙改口道:“陛下圣躬尊贵,自不可轻出宫禁。臣往来奔波,是臣的职分所在,不敢言苦。”
刘协微笑道:“朕的身子哪有那么尊贵,又不是没过过苦日子。这天下是朕的天下,为之劳苦也是朕的职分哪。”
钟繇自从水利冬修一开始,就有点头大。在书房里捧着图册看明明白白,一到现场就糊里糊涂,好几次被施工的军士问得哑口无言。今天皇上这意思,是想要到屯田的地方实地看看啊。一想起皇帝能跟在自己身边当参谋,钟繇就心痒痒的。这能省自己多少事啊。这大冬天的,骑着马出城进宫地跑来跑去,耳朵都冻坏了。他拜辞了皇帝,出得宫来,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不由得便跑到荀?的尚书府里来了。
他期期艾艾地把这个念头对荀?一说,荀?便皱起了眉头,道:“元常(钟繇字)你怎么能这么想?皇上那么说是跟你客气,你还真能让皇上跟着你跑前跑后,和军士农夫们打交道?万一哪个不开眼的小民忤逆了皇上,你得有多大罪过?我也知道你很辛苦,但我们是做臣子的,再苦不能苦了皇上。你这念头,再也不要提起。”
一番话把钟繇批得面红耳赤,他嗫嚅道:“其实我也不是想要皇上跟着我奔波……皇上也跟我说过几次了,他只能看着地图去想像实际情况,有些地方地图上不清楚的,他也不敢下笔,生怕弄错了。万一有错,浪费人力物力不说,还有损皇上英名。每次皇上有什么新的想法,都要四处找人找资料,一一问明白了再敢下笔,这也是很辛苦的事……我的意思,是让皇上在屯田的地方巡视一番,了解山川地理形势,这不比找人找资料方便省事么?”
荀?一听这钟繇说得也颇有道理,踌躇道:“既然皇上有这个念头,我也不好反对。只是这事主公那儿不太好说啊。主公看皇上一向看得很紧的,就怕皇上出什么事。”
钟繇哀求道:“文若公,这事你就跟主公说一下嘛。你不可怜我,也得为皇上想想啊。”
荀?犹豫半晌,方道:“好吧,我就去给你说说。不过成与不成,我也没把握。”
荀?到了曹操的大将军府,一到门口便碰见一个府中侍卫正急急忙忙向外走,一见荀?,便道:“尚书令大人,小的正要去找你,主公刚才正宣你晋见。”
荀?一边往府中走,一边问:“主公什么事找我?”
那侍卫道:“小的不知。今天主公正批阅各地奏章,突然就大发脾气,把书房里的东西都砸了,还拔剑把院子里的花木砍了一地。司空军祭酒郭大人已经早到了,方才主公便宣大人晋见。”
荀?心中生疑,曹操这人一向肚量宽大,什么事能把他恼成这样?进得院子来,看见残枝败叶撒落一地,两人合抱之粗的杨树上现出几条深深的剑痕,耳边则听到曹操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