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亮瞪眼环视一周,大汉众高官面面相觑。刚刚大家都哭得狠了,脸上、胡须上挂满了眼泪鼻涕,一个个形象惨不忍睹。见皇帝恶狠狠地看过来,不免有些不好意思,都站直了身子,向后退开去。只有为首的那个老头,仍然坐在邹亮的床边,不肯挪动。
邹亮看着这老头,道:“你?……”
老头这才起身,正了正衣冠,躬身施礼:“老臣杨彪,恭贺陛下身子大安。适才众臣情由心生,当殿失仪,请陛下不要怪罪。”
邹亮心中有自知之明,自己这个皇帝,当下也就是殿上这些人的皇帝了,哪里还敢怪罪他们。
“我病了这么多天才醒,头脑有些昏乱。杨太尉(没说错吧?)当着面,我都有点认不清。刚才众臣也是有感而发,我怎么会怪罪?”说完,邹亮朝着众臣一个个看过去。
邹亮先看着第一个,也就是刚才送野蜂蜜的那个老头,在他脸上停顿了几秒钟。老头还算机灵,马上上前行礼,恭声道:“臣侍中种辑,恭贺陛下大安。”邹亮点点头,一个个看过去。有种辑做样子,其他人有样学样,一溜儿自报家门。
“臣司空张喜,恭贺陛下大安。”
“臣辅国将军伏完,恭贺陛下大安。”
“臣尚书冯硕,......”
“臣御史中丞董芬,......”
正听着,背后耳边又响起了那个细细的女声:“陛下,天子自称朕,您刚才可说错了。”
“哦。”邹亮听见声音才反应过来,背后还有一个人呢。回头一看,是一个女子,年纪大概十八九岁,容貌清秀,娇俏可人。只可惜面容削瘦,容光暗淡,明显的营养不良。这是谁呢?皇后?贵妃?女人见邹亮只顾盯着她,有些不好意思,轻推了他一把,低声道:“别只看着寿儿,大臣们都在呢。”
哦,是伏皇后伏寿啊。可怜,皇后都饿成这样了,这叫什么事啊!邹亮转过头去,殿上十来个人已经报名结束,太尉杨彪作为众臣头领,正要向邹亮禀报。这时殿外忽地跑进一个人来,哭叫道:“不好了,诸位大人,外面那些乱兵们又杀人了。”
杨彪喝道:“慌什么!陛下刚刚苏醒,不要惊吓了陛下。”那人浑身哆哆嗦嗦,勉强抑制住心中的惊惶不安,低声抖抖颤颤地说道:“太尉,诸位大人,刚才外面乱兵鼓噪,王中丞按捺不住,不合与他们争执起来。那乱兵不由分说,便把王中丞杀了,还扬言没有粮食,就要拿大臣们作粮食了。”
听了这话杨彪和诸大臣直气得浑身哆嗦。杨彪连声嚷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大臣奉天子而牧民,现在反而要被乱兵残虐,这不是天道崩坏、纲常沦丧么?我就不信他们连我也敢杀了。诸位在这里保护皇上,我去去就来。”说罢向邹亮施礼告退,昂然出殿去了。其余众人不知是惊是怕,竟然看着他一个人就走出去了,也没人跟着。
邹亮还没反应过来,杨彪就走出去了。乱兵?敢情这洛阳城里不仅没粮食,还有不受控制,光要吃饭的兵啊。杨彪一人,能镇得住乱兵么?邹亮看看众臣,一个个衣冠破败、手无寸铁,万一乱兵发飚,闯了进来,还不是任人鱼肉。想到这里,他哪里还坐得住,“噌”地一下地跳下了床。
众臣见皇帝跳下了床,不禁愣住了。邹亮沉声喝道:“还等什么,就让杨太尉一个人去镇压乱兵?都跟我......朕,去看看。”说罢直接就朝外走去。众臣来不及阻拦,也只得跟着一齐向外走。
这杨安殿说是一座宫殿,其实也就是稍微大一点的茅草房而已。也不知是什么人胡乱盖的,茅草连房顶都没全遮住,柱子也是歪歪倒倒。一块木板上写着“杨安殿”三个字,斜斜挂在门楣上。邹亮没几步就走出了殿,一缕阳光照在脸上,竟然觉得异常刺眼。邹亮眼一花,差点没拌倒在门槛上。种辑、董芬在身边,赶忙扶住,口中连道:“陛下小心!”
邹亮忘了,这付身体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了,出来见太阳还有点不适应。他稳住身子,甩开种辑、董芬,尽量迈开大步向前走。出了门,但见满眼残垣断壁、蒿草荆棘,这就是东都洛阳,东汉160多年的都城?这一种残破凄凉,连邹亮这个刚重生过来的人都觉得心酸。
这废墟荆棘间,还有更多的臣僚或坐或倚地呆在那里。忽地见皇帝出来了,赶忙站了起来,一个个拍土掸灰,整理衣冠,上前拜见。邹亮也顾不上他们的仪容,直接问道:“杨太尉往哪里去了?”
有人指了个方向,邹亮道:“都跟朕来。”带着这帮和难民差不了多少的臣子,走不出多远,就看见一群兵围着杨彪在那里吵闹。可怜杨彪堂堂大汉太尉,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一个人的声音早就被乱兵的吵闹声淹没。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