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里有琴声,声音依然不大,细细的,可又象紧靠在我身边,呜呜的鸣声,象是低诉,又象是呜咽。(我跟着那曲子哼了几句,半梦半醒之间,叫得一声出来:“爹爹――”猛地醒来过来,从床上一跃而起,哪里有女子,哪里有琴声,空旷旷的房间里不过是我一个人罢了。
门被推了开来,碧站在那里看住我,也不进屋,也不说要走。
我向他招了招手:“过来,我看看伤口。”
他别扭地靠了过来,果然伤口也没有包扎,血迹干在那里,触目得很,虽然对他是一点小伤,可看了总觉得不太舒服,用还原咒替他复了元,又递给他一颗丁香丸。他握在手里瞅了瞅,依然不吃,收了起来,方才身上那股戾气却慢慢褪掉了。
我指着他笑,他也明白我笑什么,潸潸的不接口。
良久,我收了笑声,叹了口气。
“刚才我太冲动了。”这次他会错意,解释了半句,却不是我不想听的,”我原就知道你心里有了别人,不该和你发脾气。”
心里砰砰跳乱了几拍,我有点怔忡地看着那一边,自己的心事被他一下说破了,有些不自在,却又不晓得该怎么回答他,转了话题问:“方才你进来的时候可听见什么声音?”
“听见你在唱歌。”
“只有我一个人的声音吗?你没有听到琴声?还有一个女子叹息的声音?”
“不过是你一个人躺在床上,撒着手脚,然后低声浅吟,那曲子说不出的哀伤,幸好你只唱了两句便起身来。我就推门进来看看你。” 他温柔的注视我,“我想来看看你有没有动气。”
果然是我一个人才能听到的琴声,这大房子里还另有玄机,估计问他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还想要告诉你,那墙边的大柜子里有巫女大人留下的衣衫,虽然过去好些年,不过,我看这屋子在她离开前一定是下了定时咒的,一切都犹如昨日般新鲜,应该能拿出来穿。”他定了定神,“我到园子里等你,你换好了,出来可好?”
身上的衫子已经穿出皱折,我点了点头:“那你去园子等我,我很快过去。”
我走到橱前,拉开两扇门,不是我想象中犹如银姬穿的那种妖冶的玄衣,也不是沉重重精致的锦衣,一橱的笼烟芍药般的轻纱质地,极软极软的料子,是我以前没有见过的,摸在手中软滑清香,象水一样滑落,叫人爱不释手,没有女子看到会不喜欢的,我随性取了一件,换上身,橱门后面有一面立身铜镜,我对着照了照,长发披散下来,与衣杉缠绕着,飘飘然的。
我欢欣地跑了出去,赤着一双脚,喊着:“碧,碧。”
他坐在院中望着天,神态卓然,一双眼如秋水泓波,不见深浅,不知在想些什么,竟是没有听到我的叫声。
“碧。”我立在他身侧又叫了一声。
他仍是扬着头,我看向他目光流连的方向,目力所极处有一黑点,一转神就近了,停在他伸展开来的左臂上,连蹦带跳地又亲热地啄着他弯曲起的食指上。
我好奇地凑进一些,是只橘红色的鸟儿,翅膀周缘有一圈湖蓝色的围边,只比鸡蛋大了一点点,精灵似的的黑豆眼带着点研究的意味同样打量我。
我伸出手指去逗它,它象被惊了一下,退了开来,然后又一步跳一步地接近过来。
碧的手指弹了弹:“棋子,去吧。”那鸟儿不舍得离开般,绕着他又转了两圈,才按着原路飞走了,碧的眉头微粥,低语:“南方起狼烟。”
“什么?”我没有听明,追问了一句。“你方才说的是什么?”
他缓缓地别过头来,看着我,嘴唇弯成好看的弧度,“这云绡的衣衫果然适合你,真是好看。我很小的时侯见到前任巫女大人时,觉得她的衣衫如云如雾,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衣服,可她永远那般高高在上。”他的眸子异样地温柔,“你那样象她,可又绝然地不同。有时候看着你,我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是活在现在还是廿年前。”他站起来,俯视着我:“南方有异变,不出三天,敌军就会兵临城下,吴广国又将有战事了,我将再次背负护国的使命。”
“那鸟儿的名字叫棋子?”
“它们这一族群都叫棋子鸟,自小喂养能听懂人语。”
“你也能听懂它的话?”
“是啊。”此时他眼中方有了笑意,“它就象我的另一只眼睛。或许它比我的一双眼睛更加有用,是我的师傅所养,年龄比我大了许多。”
“你的师傅已经不在了吗?”
“五年前敌军来犯,军队太过强大,师傅凭一己之力,拼尽全力最后只能使出巫血之乩,艰难取胜后自战场下来,呕血不止,只过了三天,便仙逝了,吴广国自巫女大人离开后,每个祭祀最后的命运终将会一致,我们没有巫女与身俱来的强大法力,不过能做到尽力两字而已。”他轻轻牵起我的手,将手指一根一根曲拢在他的掌心,“我送你回苍狐山去,这里非安全之地。战事过去,我再来看你。”
我祥装生气地瞪他:“说好了一个月就是月,哪里来这么多废话。你所言敌军一而再,再而三来犯,恐怕是另有原因的吧。”
他低头不语,只将我的手握得更紧,指节处传来一阵微微的颤动。
“你小时侯便见过我娘亲。”我神往地羡慕,娘亲逝世太早,我对她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几乎只剩下一个极淡极淡的影子,梦境徘徊中都无法触摸到,有时候想娘亲是不是也和他人的一般,香香软软,可以一头扎进她怀里的。
“你想再见见她?”他的问题好生奇怪, “等这次战事完了,我们想法子去见她可好?”他低声哄着我,我不明他的意思,可依然点了点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