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聊赖地仰面躺着,什么都不能做,那股寒气自得其乐地在我身体里安营扎寨,举起手来看看,指尖微微泛紫,看来已经流转全身了,独自发着呆,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我以为是幻觉,左看右看都没有旁人在,叹了口气,可那声音绕在我耳边,盘桓不去,到底是谁。
“你想到我是谁,我自然会出来见你。”那声音主动回答我,他难道听得到我的心声。
“谁,你快出来!”不是幻觉,真的是有个声音,很陌生可又象在哪里听到过。
“我特意来看你,你怎么能想不起我是谁呢。”
银光点点煽动,我猛得惊醒过来:“是你,吴广国的大祭祀。”
“终于想起我了,主上,找你真是辛苦。”一阵小旋风拔地而起,人型显了出来,原来他脸上一直戴着银制的面具,难怪我只能看清他的眼睛,还有水色的嘴唇。
“他们不是下了结界,你怎么进来的。”我坐了起来,缩到床的一角,警惕地看住他,“还有,不要叫我主上,我不认识你。”
他笑了起来,坐到床边凑近我,黑黑密密的睫毛微微弯着,几乎都碰到我的脸:“那种结界怎么会对我起作用呢?主上,你怕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不喜欢有人戴着面具和我说话。”我使劲再往里缩一点。
他修长的手指触碰着那个银色的面具,思略了一下:“我的面具被人下过咒,不是我真爱的女子看不到我的脸。你想看?”
“免了,免了。”我惨叫一声,生怕他随时把那个面具给拿下来,还不知道里面生着怎样的嘴脸,估计是不能看了,不然干吗巴巴地戴个罩子呢,可看他的眼睛,波光潋滟的,又不太象。“你坐过去一些,不要靠这么近。”
他当真离我远了些,放柔声音说:“胸口是不是难受?”
我白了他一眼,心想还不是你这个罪魁祸首。
“跟我回吴广国,我为你疗伤。”看起来态度很诚恳,可我是不会上当的。
“师傅自然会治疗我的伤,吴广国我不想再去。”
“可你是主上,你忘记那日我跪在你的面前,吻了你的衣带,那样做代表着……”他的话没有说完,一道锐光从他身体劈开,我看到他整个人一分为二,豫让站在他的身后,阴沉着脸。
他的身型浅淡下来飘飘然地化成两片薄纸,原来我看到的不过是他的式神,沾在我的发上,谁都没有注意到的小小的一片纸。
“是我疏忽大意了,竟然放了他的式神进来,还好他没有拐走你。”豫让的面容安定下来,又恢复了平静如水的静默。“治疗你的药已经找到,燕先生等一下会要药煎好拿过来。”
我注意到他的左侧的衣服上斑斑血迹:“你,你受伤了?”
他漫不经心地掠衣:“小伤而已,是我疏忽了。”那血却似一朵莲花逐渐开放,越来越大,慢慢变成一种艳丽的紫色,怨尤地看着我,我手不自觉地伸了过去被他冰冷的手指按住:“伤口有毒不要碰。”
我倒吸一口气,伤口在一瞬间又转变成墨绿色,诡异得很,是一种很奇怪的毒,我的小册子呢,我将发簪取下,念现形咒,丝绢的册子在手中展开。
他好笑地看着我:“别翻你的册子了,我只是被蛇咬了一口而已。”他掀开衣服,露出修长的小腿,雪白的皮肤上,伤口如蔓延的藤,幽绿的,顺着他的腿曲折而上,在膝盖以下愕然而止,“我已经制住的毒素扩散,过两天毒素自然会被我吸收掉。”
我怔怔地看着他的腿,他的皮肤,抬头看到他的眼睛,流水般望着我,脸噌地就红了:“是为了我的伤,你才会被咬的。”
“我说过要好好照顾你的。”他放下衣服,后面那句话却令人沮丧不已,“因为你曾经救过烟红。”
只是因为这样吗?我很想问他,他这么做真的只是为了我救过烟红,可是,我对着自己摇摇头,有些话还是不问的好。“豫让。”我的声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幽怨,我直呼他的名,是第一次,“谢谢你替我去求药。”
“不是求,是抢来的。”他得意地笑,意气风发的模样,“你没有看到蛇王看着我离开时候的眼神,险些把牙齿都咬碎了。”
我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装成很无辜地看着他,他收起笑意,很温柔很温柔地对我说:“燕先生有没有对你说过,你的样子很象我的姑姑。”
“他只告诉我,他差点成为你的姑丈。”师傅不主动告诉我,我当然不会问他,这些年在身边,多少对他了解,他一直是惜字如金的脾气。
“那是好多年前了,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豫让的目光悠远地望着远处,唇边展开一点点笑容。
师傅正好推门进来,手中是热气腾腾的刚熬好的药,端到我面前:“趁热喝,寒气立即会一冲而散的。”
我接了过来,水蓝色的药水里晃悠地能映出我的人影,淡淡的香气飘了出来,我一仰脖子喝了下去,抹抹嘴:“好了,病号马上就要痊愈了。”
师傅留意到地上的薄纸,脸色微变:“这是什么?他的?”
豫让点了点头:“我进来的时候,他的式神正在和她聊天,被我破了。”
“师傅。”我犹豫地想了想说,“我觉得那个吴广国的大祭祀不象是坏人,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师傅的表情一顿,不怒反笑,也不说什么,只是望着我,他的目光叫我感到害怕,我躲避开他的注视,支吾道:“师傅,我的伤好象都好了,心底里的寒气慢慢化开,散到四肢,现在心头也不冷了,手都是暖暖的。”
他走过来,握了握我的手,放心地恩了一声,我近距离看他的脸,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师傅的眼睛变成一种极深的幽蓝,要很仔细才能看出来,难怪他刚才看我的目光令我不适,他走出去前还是好好的,眸子是一如既往的墨色,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我拖住他的手:“师傅,你的身体不对,不要动,让我好好看。”我靠近他,那幽蓝发着冷冷的光,比刚才的颜色又深了一些,似乎在躲避我的查看。
“小颜,怎么了?”师傅不明所以然地放开我的手。
“师傅,你没有感到有何不舒服吗?”再看下,一切恢复了正常,乌黑的瞳仁里有清晰的我的倒影,可我知道我绝对不会看错。
“你自己的伤刚好,又巴巴地想为别人疗伤了?”师傅笑着推我躺下,“寒气是祛除了,可还要好好休息才是,我与豫让有事相谈,烟红那丫头还在厨房里忙活,说要好好做几道菜。”
他们低声说话走了出去,体贴地帮我把门关上,我闭了眼,想着师傅的眼睛,那幽蓝又出现了,汪洋一片得流淌着。
有人轻手轻脚地来到我床前,我假装睡着了,那人坐了下来,估摸一柱香的时候,还是坐在那里,我想把眼睛偷偷打开一条缝看看是谁,她却先叹了口气。
“青鸾。”我睁开眼睛坐起来,“我该想到是你的。”
她掩面而泣,那么刚强性子的女子在我面前呜咽着,却不说话,眼泪从指缝中晶莹地流淌出来,我看了于心不忍:“你是想问他的事情吗?”
她点了点头,又拼命摇头。
“你要早些进来还能看到他的式神。“我努努嘴,指着地上,”不过刚才被狐王破了。她颤巍巍地蹲下身子,将薄纸捡起,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收进怀中,“青鸾很喜欢他吗?
她还是点了点头,终于回了句:“可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他只说他要等命中的女子出现。只有那个能揭开他面具的女子才是他会爱一生的人。”她低垂着头,“谢谢你告诉我,我也只能来问问你,他们都不会告诉我。”她背着我,肩膀一耸一耸,我知道她又哭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