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前这具身体好像遭遇了些什么?从我醒来,脸上就有这层硬壳,虽不能用手触碰,但是,一吃饭、一喝水,脸上就会有丝丝缕缕的痛提示着我,这具皮囊受到了一些麻烦。
莫非毁容了,我笑笑,好像一副好皮相根本与我无缘,来这之前,可是顶了十八年的丑模样在活着。路人的侧目,同学的疏远,非议、嘲笑早已是家常便饭。难看时,我是真小人,整了容,我就勇做伪君子。
这世界,的确有些可笑,莫非,我能来这,就是因为地狱没我的地儿了?自我嘲笑一番,人人都想着上天堂,或是远离三界。可自己却很守时的在里等待着审判。
当再一次的将自己的手伸到面前时,很遗憾的发现,手上和胳膊都用白布包裹得很严,只有换药时才感觉到撕扯刺骨的痛。据我上世多次的战斗负伤经验来看,这伤该是皮肤大面积被毁,而不是什么利器割伤,心中暗自猜测恐怕是因一场灾祸导致成这样。并且发现这些伤痕很有规律的都在外侧,手掌处受伤较严重。
看着看着便不自觉的将两只手的伤一致对外,然后遮住眼,像是镜头重放般大脑顿时当机,所有的血液涌向眼睛,不曾确认醒来后经历的片段此时却是在脑中闪现。
是呀,每当换药时,脸上那皮肤撕扯的痛与手掌心以及胳膊处的感觉是一样的,就说明当时是一大块温度很高的东西扑向了这具身体,而这具身体本能的将胳膊以及手掌遮住了眼睛,才让此时的我有眼睛可以看,否则…不能再想了,一时冷汗湿透衣被。
将眼睛瞄向了其他处,四肢明显太小,应该,不超过五岁,还是个女性,身份…据我这几日的观察,至少是个有钱人家,暂且不说这具身体现在穿的睡衣和盖得锦被是用高档丝绸以及精细的做工制成,随便抬眼望去,都能发现木质家具无不是一色深的檀香木,摆设的雅致之物也无不透着其昂贵的身价,室内事物的格局细微之处都显得精道。空气中还飘散着令人心旷神怡的香味。这香味我很喜欢,由多种香料混合制成,有提神醒脑之功效。
还有,伺候我的人都叫我‘小主子’,而且,是男侍,还是小男侍…我很诧异,据我的历史知识,不是应该女的伺候人吗?外面很黑,是晚上,现在几点了?不是,是什么时辰了?这里应该没有表,
我白天醒来过,有个女人…好像是医生,白,一身白衣长衫垂地,束发高髻,面孔清瘦,目光矍铄,眼角的皱纹昭示着她已经上了岁数,给我仔细的检查身体来着,然后让身后的小男孩给我配药,之后,我还是躺在床上看她给我换药。
药抹在脸上很舒服的,冰冰凉凉,还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那双手也很冰凉,就像,就像上世的我在做整容手术时的感觉,只是,那时给我做手术的医生虽然戴着手套,触摸皮肤时稍感微凉,但是还是不难感知到手套下的肢体是热的。
而这个医生,我却始终感觉不到她身体的温度,虽然她离我很近,也没有戴口罩,但是,除了知道她就在我的面前给我敷药之外,我丝毫感觉不到她的气息,仿佛她的呼吸与她的肢体浑然一气,动作有条不紊,目光沉着稳定,看着看着…就是这样了,难道,那个药有催眠作用?总之,这几日我都是睡得浑浑噩噩,甚至都已记不清昨天是否吃了饭。
“小主子,您醒了?”名唤思齐的小侍不知从什么地方走到我的面前,一想到又是脚底无声,这次我才细细的打量着,虽然我得仰视着看他,但还是不难猜他的年龄,有十一二岁,面容清秀,身子骨一副没有发育的样子,但是头发却梳的一丝不苟,衣服穿得也很讲究,仪态举止无一不精细,无一不显示着他曾经受到过严苛的训练。
“小主子,您饿了么?”看着他微笑的面容,我潜意识的摇了摇头。这种感觉,我不喜欢,像我这种曾经在污秽之地混迹过的人最灵敏的恐怕就是感觉了,他的笑没有温度,眼睛里看不到他的过去。
正当我困惑时,他又开口说了“是不是,嗓子又痒了?”我诚实的点点头,是的,不舒服,咽口水都难受。
他又笑了,亲切的说道“神医嘱咐过,过了子时就不宜再服药了,如果嗓子实在难受的紧,我有这个…”只见他像献宝一样拿出一枚蜜饯放到正好我可以闻到的地方,我也只是看了一眼,是的,就看了一眼,这类零食我向来不喜吃的,没有原因。
他挑挑眉,看看蜜饯,又看看我,我摇摇头,眼神里流露出失望的表情,我不擅长哑剧,而且天知道这具身体会不会识字?就算识字,在我不确定这里的字是否是我所熟知的字以前,又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我有权保持沉默。
他又一次试着说服我道“很好吃的,很甜的,吃后,嗓子就不痛了…”可我就是没有胃口,还是摇摇头回应着,就在我无意识的扫他一眼时,突然觉得他的眼睛顿时很亮,再仔细注视时,没了,一切就像是我的错觉一般。
他状似无奈的说道“思齐也是忘了,小主子刚睡醒,肯定想喝点什么,厨房准备了银耳莲子红枣羹,吃一碗可好?”放大的笑容在我面前,也许是受到了笑容里的真情所感染,我竟随着他的话音点了点头。是的,真情无法拒绝。
正当他转身要走时,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神态没有丝毫的慌张之意,姿态稳当的行了一礼,口中恭敬的说道“思齐见过老侯爷。”“下去吧…”
“是”,老侯爷?应该是这个地儿的正主吧,直到他走近了,我的眼睛就再没有离开他的身形而注视其他。
中年男子,墨绿玉冠束发,淡眉扫目,丹凤微垂,目光内敛,过于暗白的皮肤更显得薄唇微红,玉颈之下是深色内裳束腰,外裳宽袍广锈垂地,金线描福刻兽,无一不显示着奢侈与尊贵,步履缓缓走来之际,气息沉稳,下摆无风。
纵然是深夜,也丝毫看不出倦怠之意。心里不由的赞道,好一派浓郁的贵族气质,虽然前世的我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阅人无数绝不是夸口,但是这种真正的贵族,也只有在书中描写过,现实?真还没见过。正当我又一次思维涣散之际,这位老侯爷已在一旁打量了我半天,我不说话,他也仍笑语盈盈的看着我,我没有换眼神,收敛一切情绪与他对视。
这也是我多年的职场生活之道,不知道下一步怎样时,耐心的等待是最好的解决方式,总之,是对方有事,不是我。
不知过了多久,老侯爷笑了,伸手抱起了我,他的胳膊很有劲,却很照顾我的感受,熟练地将我控制在一个舒服的姿态里,附耳贴在我的肺部,然后又靠上听了听,点点头说道“桁儿的身体好多了,看来不愧为金神医。”
说完,眼神又一次与我与我对视,这次的眼神与刚才绝不相同,只让我觉得刚才看到的目光内敛实在是个假象,这时的目光才符合他。好像不等我回答,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不受外物吸引,心思沉稳,掌控他人却也拿捏有度,只是五岁,可我却看不透你的心思,皇家骨血当如是。”
顿时又是一身冷汗渗透衣襟,他在外面观察有多久了,我还在倒带的片刻,只见他抱着我,缓步走到悬空挂着的鸟笼旁边,我这才看清楚天天在我附近欢叫的小鸟长的什么样子。
一身白,好像是鹦鹉,红色的喙,圆圆的眼睛,很漂亮,突然看见他的手伸了过去,怎么他还有后续?他很随意的将手中的蜜饯喂与小鸟,这蜜饯…眼熟…是…不是?
正当我不确定时,小鸟已经张开喙叼住蜜饯,还没吃两口,就,就不对劲了,然后毫无悬念的倒下了。也许是这个面具此时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否则我的诧异面孔也是能够轻易地吞下一个拳头的。
什么意思?是该庆幸我刚才没吃那个蜜饯,还是该浑身颤栗思考着我是到了什么地方…给一个五岁女孩不看动画片,要看如何毒杀小鸟?
转头对上了那双不知注视我多久的眼神,此时的我反而冷静了,大脑像是突然间被充满了电,所有数据信息在此时飞速运转着、整理着、处理着。最危险的才是面前抱着我的这位老侯爷,而我此时正被他抱在怀里,不也是最安全得吗?
一个五岁小主子,生活在如此尊贵的家庭之中,脸却毁至如此,从我醒来那一刻起,没有听见任何关于我毁容的信息,这具身体还很弱,我能感觉得到。
是他让思齐考验我的,在思齐给我喂有毒的蜜饯时,他就在门外一直注视着屋里的一切。是什么这般不在乎一个小女孩的生死,除了特殊的身份和生与死所带来的利益相比,我实在找不出另外的解释。他选择这种方法来决定我的生死,与其说是残酷,倒不如说是他在遵循天道。小鸟死去的样子并不痛苦,如果我刚才吃了也一定不会痛苦,对于这个世界,能够选择一种较好的死亡方法,的确是属于恩赐的,也是需要感恩的。
既然费了半天劲考验我,还是这么一个小屁孩,还搭上了一只小鸟,那我就好好听听他要说些什么。
这么一想,心态就更平静了,还是不带任何表情的看着他,他微微一笑离得我更近了,近的我可以从他的瞳中看到我的样子,一个带着面具的娇小的脸,眼神淡漠,收神听他缓缓说道:“临危不惧,波澜不兴,稚童之躯,却无半点好奇讶异之色,我当真有些怀疑了…”。
此时的我更没表情了,大不了装痴傻,如果把我送回去,我倒是真要感谢他了。这里可没有现代化的夜生活,天知道一入夜,在没有电的世界里这里的日子有多难熬。还轻易想不得,不然会对生活抱怨的更多。
有他这么个聪明人在,我想,我的米虫生活应该没什么悬疑。米虫生活呀,是一个人人都羡慕的行当,既然有志于此,那我就将装傻进行到底。
“既然活了下来,从现在起,你就是姜家的六皇女,汝与姜家荣辱同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