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拒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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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钦当时就呆住了,心里闪现出昨日傍晚元烈所说的话――“万物盎然,星月明皓,如此良辰,陛下且宽心怀,臣自会为主分忧!”。这才感觉到他语中那一分强言欢笑的无奈,以及壮士断腕般的决绝。

  元钦脚下有些发软,心中禁不住地暗骂元烈的愚钝:宇文氏的心腹势力实在是太大了,这场君臣之争绝不是谋刺一、二个主脑便可以扭转乾坤的。就如东魏时候的权臣高澄(高欢的长子)被刺身亡之后,高家不但依然掌控大权,高洋(高欢之子)更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篡建了齐国,并把东魏帝国元姓皇族全部屠杀,即连婴儿们也不放过,用铁矛一一刺穿!

  而假如他立即将元烈谋刺宇文泰的事通知宇文氏,那么除了暂缓自身的灭亡时间之外,只会使得本就为数不多的拥帝势力离心离德。所以,元钦非常明白,元烈无论成败都已不能再保全了,也更意识到,自己也将被宇文氏当做主使者而命不久长。

  元钦自即帝位,虽然心慕拓跋先祖横戈铁马魁踞天下的雄姿,但面对自己是个傀儡的现实,他只能如履薄冰地小心生活,只能暗暗细心规化着自己乃至元魏皇族的未来。为了复辟这个目标,明面上,他一直不敢有一丝违逆宇文泰意思的地方。

  现在,当他真的别无选择地面对生死的时候,度过最初的茫然之后,定了定神,元钦反而心神沉静下来。他明白,再怨叹元烈的行事愚蠢已经是无济于事,既然事局已定,自己生时的目标已经难再实现,何不让自己的死的价值充分得到应用和发挥?

  上朝在即,时间无多,根本不容元钦多思细想。循着原有的计划思路,略一思索,元钦在群臣朝贺的时候,迅速作出了决定――赐婚杨氏!

  元钦觉得此举有三利:一者,杨忠军中威信甚高,依此手段或许可以使杨忠尽心王事,至不济也可削弱宇文氏的一部分实力,以给或许能存在的下一位“傀儡”增添机会或者分担压力;

  二者,有道是覆巢之下难有完卵,元烈谋刺一事一旦激得宇文氏提前代魏自立,宇文氏绝对会尽力稳定代魏后的混乱局面。如若元杨连姻,宇文泰顾及杨忠的军中影响,一定会放过一部分元魏皇族人士,这样一来,元魏皇族终不会再步东魏皇族血脉无存的惨境;

  三者,自己乍然提出两公主同嫁杨氏,必定使宇文泰心有疑思,一无旁骛的思索之下,他下朝时的防卫意识必会松懈,可为元烈再增一分成算。元钦卧薪尝胆似地隐忍宇文泰二年,国仇私恨早就溢满胸膛,若能眼见宇文泰宫门喋血,终也能一抒心中怨郁!

  基于自己这三点的考虑,元钦终于决定将千金、秀珂两位自己最疼爱的公主赐婚于少年杨坚。

  元钦虽也知道如今情势微妙,趋吉避祸更是世人一贯的选择,杨家不见得赞同这可能会带来危机的婚事,但在他想来,借助表面上还残存的皇家威仪,在朝堂这讲君臣礼法的地方亲口赐婚,杨家一定没有理由拒绝回避。

  但此时此际,杨忠竟当面跪求元钦收回成命,并且提出的理由更让元钦感到真是虚假到了极点的借口,他心中暗忖:什么“已有婚盟”?!前日在太学院,杨坚才刚刚说过“婚嫁之事,倒也从未言议”!这杨忠实在太可恶了,竟然用这么虚假的借口,想让元魏皇族颜面扫地,平添笑柄,更使自己的一切打算落空。

  元钦知道当此时刻绝不能冲动行事,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勉强抑住上扬的羞怒悲愤,尽量平稳语调地问道:“哦,是嘛,但不知是哪一家的小姐?”哼,朕倒看看你杨忠如何临时找亲家!

  杨忠垂首答道:“罪臣犬子求聘的是得独孤柱国家的幼女独孤伽罗!”

  元钦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魏国能得以立国十数年,全赖八大柱国的东挡西杀,宇文泰正是这八大柱国之首,而独孤信则是名望势力仅次于宇文泰的一大柱国!

  元钦不由把目光转向位列朝班的独孤信,尽量平和语气地温颜问道:“独孤爱卿,杨卿所言当真?”

  独孤信的心中也一直翻腾不已。最初听到元钦赐婚的时候,独孤信也曾暗暗为自己的这个生死弟兄着急,元魏渐要为宇文氏所取代,时下的元魏皇族虽然身份尊贵,但除了别有用心的宇文泰之外,却没有哪家重臣猛将愿意与之通婚。杨忠若接受赐婚,则不管杨家的立场如何、战功多大,杨家一定会或多或少地受到宇文氏的猜疑,一旦宇文氏代魏而立,受到猜疑的臣子的日子能好过吗?

  继而杨忠一句“罪臣犬子求聘的是独孤上柱国的幼女独孤伽罗”,独孤信先是脑子一晕,狐疑之下,快速地翻开记忆的闸门,搜寻是否有这方面的讯息,然后迅即恍然而悟――这是老兄弟推拒赐婚的托词,但这也太轻慢自己最宝贝的小女儿了吧?

  独孤信不由向着在自己身侧不远跪地的杨忠看去,却正迎上杨忠悄悄递过来的恳求眼神,独孤信轻轻一叹:为了相随二十余年的生死弟兄,只好暂时默认了杨忠的说词。

  “确如杨将军所言,臣已将小女伽罗许与杨家!”虽然是为了多年的兄弟之情,独孤信却仍心有不甘,答奏之间,狠狠地瞪了杨忠一眼,那么乖巧慧靓丽的心头肉,难道就这样马马虎虎地轻悄许人了吗?

  独孤信不由把目光投向一旁恭躬而立的杨坚,这让感应到他目光的杨坚生出一阵毛骨悚然的局促感。

  元钦心中一片冰冷,不论这婚盟是真是假,独孤信既然出语应承,自己就不能再在这一点上做文章了。唉,如今赐婚不成,自己的一番打算终将成空,而元烈此时应该带人守候在宫门之外,早成箭在弦上之势,无法重新计较了,难道上天就如此不佑我元魏吗?

  他心灰神黯,良久怔怔……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