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女子与方、陆二人调笑几句,跟着轻歌曼舞起来。楼上一时红飞翠舞,玉动珠摇,好不热闹。
方笑言与陆忆裳饮了数杯,抬头见众女子正目挑心招地向陆忆裳望来,笑道:“陆郎销金帐内夜夜试新,软玉屏中时时换旧,近年来定是忙得不亦乐乎吧?”陆亿裳饮尽杯中之酒,苦笑道:“久困风月,已无兴致。情色之欢,常则无聊。”又冲周四道:“贤弟情淤何处?不妨说来听听。小兄虽是无行,尚识情踪。”周四听他言下有戏亵之意,低头不语。
方笑言见他一副愁苦之态,说道:”愚兄也想知道,是何人使四弟愁肠至此?”周四见二人追问,只得吞吞吐吐地对陆忆裳道:“你……你也见过的。”陆忆裳皱眉道:“我也见过?”想了一想,忽然拍手道:“原来是华山派的可人!”周四被他点破,胸口一痛,将头垂得更低。
陆忆裳观其神情,知自己所猜不错,连连点头道:“人间绝色,惑世尤物!难怪我弟痴迷。”赞了几句,似想到了什么,又问道:“我听方兄之言,说贤弟前时曾受剑伤,可是在华山寻芳时挂彩?”说到这里,又摇头道:“贤弟如此武功,天下实无几人能望项背。华山派自慕若禅以下皆不足道,那是……”他心思虽快,一时也猜想不出。
周四低眉垂首,想到华山上梦魇般的往事,伤口处猛地一痛,不由面带凄色,闷哼了一声。陆忆裳恍然大悟,失声道:“莫非是那女子所为?”一语甫出,周四大叫一声,一头扑在桌上。
方笑言见他如此悲恸,忙凑在陆忆裳耳边道:“陆郎须设法开导他,切不可再令他伤心。”
陆忆裳微微点头,突然手拍桌案,高声道:“一剑之威,竟使我弟五内如焚,悲肠寸断。好!好!华山剑法,确是天下无双!”话音刚落,屋角那老妪忽然哼了一声,露出鄙夷之情。陆忆裳目不转睛地望着周四,于那老妪异常举动毫无觉察。
周四凄入肺腑之际,听陆忆裳有意奚落,“哇”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来,如烟似雾,溅了一地。几名歌姬见了,都吓得停下歌舞,不知所措。
方笑言大惊失色,正欲起身上前,陆忆裳轻轻按住他肩头,又挥手命众歌姬继续歌舞,跟着道:“少年时为女人流些血泪,也算不了什么。热血丰华,本就是人生祭品。”周四听此一言,心中一跳:“祭品?”眼望重又翩翩起舞的女子,心头恍恍惚惚,想起似有什么人说过这话。
陆忆裳见他露出思虑之状,知自己一番言语已动其心,从怀中取出丝巾,轻轻擦去周四嘴角的血迹,说道:“你少年心性,难免盲目钟情。可情为何物,你知道么?”周四见他一双朗目眨也不眨地望着自己,忙低下头去,摇了摇头。陆忆裳笑道:“世上最可笑的,便是心虽不懂,却偏要使性认真之人。须知世间万物,唯有你信以为真的东西,才能苦你害你。情之为物,更是如此。”周四心口又针扎般疼了一下,暗思:“莫非他说得不错?”
方笑言从旁道:“陆郎说不懂的偏要认真,若是懂了呢?”陆忆裳笑道:“愚执者皆是不懂,懂了的又哪会愚执?”话犹未了,屋角那老妪突然“啊”了一声,一脸呆痴。
方笑言瞥了那老妪一眼,对陆忆裳道:“陆郎勘破俗情,由此已悟大道!”陆忆裳道:“情关虽固,但若能脱此羁绊,便知人生原来别有洞天。今天下情种多画地为牢,偏执自误,何其愚也?”方笑言手指周四道:“陆郎浸淫于情多年,何不以不世之学点醒于他?”陆忆裳虽有心助周四脱出情网,听了这话,竟无端生出落寞之感,叹道:“只怕曲高和寡,人反诬其为谬。”
方笑言道:“陆郎一代情宗,而没于烟花之巷,确是可叹。只是……”陆忆裳道:“只是怎样?”方笑言道:“只是陆郎自诩有醒世觉迷之说,终不能让人信服。若四弟闻君一语,能迷途知返,愚兄方衷心拜服。”陆忆裳笑道:“方兄何须用激将之法?我与四弟一见如故,岂有不帮之理?只是粲花之论,自当配以名花。”转身冲门旁一女子道:“你去通禀一声,便说扬州陆郎,欲与芷君姑娘一会。如蒙不弃,得瞻芳容,此心幸甚。”言罢从怀中取出几张银票,塞在那女子手上。那女子连声答应着出门去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