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山白天悄静无事,夜间激战通宵,一连打了四个晚上,双方各有损耗,战局胶着,大地军无力向日军发动决战性攻击,日军也不出动大部队发起总攻。日军没有再贸然攻击克难关正面战壕,两军都是在小部队在山侧接触,总体来说,日军在用较大的兵力损失一步步探清石门山布防,寻找其他可以攻克石门山的途径,而大地军则心疼日军用人命来消耗掉他们花大力气布下的那些陷阱和地雷阵。
熊无疾白天静养,夜间守在指挥所里指挥通宵,所幸都是小规模的班、排级战斗,不需花他多大精力,几天来也是精神见好,只是有时咳嗽几声,咳嗽时他都用手帕捂住嘴,倒象是多了点斯文似的。
又是一夜过去,眩目的太阳爬上了天空,零零星星的枪声也结束几个小时,熊无疾也就悠闲地掏出盒烟。
宫琳刚打开绷带换完药,一把顺过烟盒卷在脏绷带里捏了捏,扔进了每隔四个小时就拿出去焚烧掉的字纸娄,“越吸越咳,你忘了答应戒烟?”
熊无疾哭丧着脸道:“这位大哥,都没喝酒了,烟再不让抽,还让不让人活了?”
宫琳关上急救箱,拿过两份文件塞他手里,“再毫无节制的吸烟喝酒,你才真不用活了。”
熊无疾瞪着眼睛鼓气,看过两份文件签了字,一言不发的丢在沙盘边。
何必呢,说不定明天咱们就全战死了,是不是那个病,在这朝不保夕的孤岛上又有什么区别……宫琳又递过份文件,“昨天晚上补充过来的四百兵员,你没签字,师部送兵的人还等着呢。”
熊无疾照样瞪眼睛,才打开文件便笑酌言开,叼起夹里面的那根烟卷唰唰签了字,“打火机呢?还我呗,跟我几年了,有感情嘀!”
“要你一下就戒掉也难,躲我看不见的地方一口气多吸几支更麻烦,一天四支,同意?”
“嗯啊嗯啊!”熊无疾点头如捣蒜:哼哼,你还没搜着咱爷们的存货吧!跟我斗?哇哈哈哈哈……
宫琳点上火,打火机揣回自个兜里,“叶科想全都编进他营里。”
“素质怎么样?”
“逃难的难民,什么人都有,大多是渔民,年纪……十六到四十岁的都有。”
“这小娘们也太不仗义了!八百年不找她要点东西,才损失大了要点补充兵力,小的老的都给我,年轻力壮的都给编她第6步兵旅去了,海军陆战队在这岛上没个说得上话的,还真就是后娘养的没人疼!”
所幸几个参谋都出去了,没人听见骂娘,宫琳倒也知道这家伙不过是喜欢发牢骚而已,倒不是真对雷闪有什么成见。“雷师长也不容易,担任主攻的全是她的嫡系第6步兵旅,知道损失有多大么?换员百分之六十五,战斗力也下降得厉害。比起咱们这儿,桃园又无险可守,面对日军的兵力、火力更大,打得更惨烈。没有重装备,只能靠台北机场仅剩的几架飞机反击坦克,其它的全是靠步兵在扛了。她是正面战场,必须首先保证她那儿。其实渔民更好,雷师长考虑到咱是海军陆战队,分来天生会水的士兵不好么。”
“你怎么不说她名义上只是个师长,实际上统兵已是台湾最精锐的几万了呢?不过那几手穿插分割、局部围歼什么的倒还玩得挺不错。”
“雷师长战损比大,歼灭的鬼子也多,打残了两个步兵师团、一个战车师团。”
“嘁,一比二算什么,我哪仗不是一比多少倍。”
“空中火力都去轰炸她那儿去了,咱们连装甲兵都不用面对,实际上要轻松得多。以五万轻装步兵独力对抗三个步兵师团、一个战车师团,还就是顶得鬼子大军进不得一步,大地长城集团军,的确不愧号称是大地上的长城……用步兵的胸膛组成新的钢铁长城,顶住日本坦克的冲锋。”
“我要是有他们三个雷家人一样的兵力,我早将台湾岛上的鬼子全赶下海了。”
“吹吧你就。你好象对雷师长有特别成见?”
“没影的事儿!”
“没影的事儿?我知道你恼火什么,哪怕皇卫军才几千人,在行政级别上也跟两百多万陆军是一样的,十五万五千海军陆战队也是一样,你就是恼火凭什么受陆军的节制?尤其雷师长还是以女子之身来指挥你。是么。”宫琳抱着胳膊讥笑,“或者说,你认为女人只能当文职军人,或者干脆全是文艺兵好了?”
熊无疾作贼心虚地嚷道:“胡说!别把大男子主义的帽子冲我脑袋上扣!”
“小肚鸡肠,懒得跟你谈这个了。师部送兵来的军官说了,以后恐怕再难几百几百的补充。”
“几百人都难以补充了?”熊无疾脸色阴暗下去:台湾岛上至少六百万人,难道就困难到,连兵员也难以补充的地步了?
宫琳沉默半晌,幽幽道:“四个分战区,每天都是几百上千的伤亡,补充进去的适龄兵员填进去就没了,填进去就没了,日本海军和航空兵不分军民……只管向人烟密集的地方胡乱轰炸,难民挤得最密集的台北,简直是……反正,炸死的老百姓比军队更不知多了多少倍,房子里面的人被活埋,防空洞里的人,整洞整洞被活活憋死……凡是能扛得动枪的男子都报名编进民兵组织了,因为鬼子没拿咱大地朝的人当人看……”说着说着,宫琳渐渐沉寂,说不下去了,他又不是不知道这些事,只是不喜欢被这些事影响自个情绪。
台湾战区打得太惨了?事实上,在大地朝全国,但凡是日军登陆的地区,海军舰炮和航空兵够得着的地带,又有什么地方不惨?逃难的百姓汇集在路上,日军航空兵反复扫射,直到打光弹药过去后,不到一半的人还能站起来。联合舰队受命轰炸桥梁道路,专等空中侦察报告说桥上挤满了人再开炮,一座座桥梁塌陷了,连带桥上的人成千成千的掉落水中,就算会游泳,就算没被炸碎,也被成吨的水泥块压在江底、河底,或许尸骨再也见不到天日,永世被掩埋。道路上到处是巨大的弹坑,周边全是散碎的尸块,爆炸中心点的人连片衣角也没留下,整具人体全被汽化。城市里满布尸骸,楼房只剩了半堵残墙,也已是摇摇欲倒,焦黑的人体就蜷曲在夕日的家园门口。在日本陆军登陆的地方,全村全镇,甚至整个县城,有几个跑不动的老百姓还活着的?倒的确是还有那么几个,不过是因为日军的习惯是管杀不管埋,懒得自己处理尸体,又不想闻尸臭味罢了。
田地荒芜,村庄再无炊烟,还有一两个佝偻的人影,如行尸走肉般抬起具具尸体穿行在几乎已成一片废墟的城市里。海南、广东、山东、黑龙江,已被部分攻陷的省份,还有这半个台湾,曾经美丽的大地上战火soudu.org燃烧,满目创痍,如位绝世佳人被剥去了脸上整片皮肉,大地皇朝在呻吟中滴血。
反之,日本国的民众欢欣鼓舞,为前线皇军的无上武威、一次次军事胜利而彻夜狂欢。他们倒是知道大地朝的人民在受到什么样的屠杀,只不过是选择性失明而已。国内外的报道、国际间的抗议、前线皇军士兵寄回来的家信和照片,他们岂能不知道,抵抗得最顽强,用了一个月才完全攻陷的广州城里,士兵们比赛谁砍下的人头砍得多,比赛哪个女人刚巧在谁胯下停止了呼吸,岂能又视而不见?不国,就算看见了又怎么样,支那人?不配占有那么好的土地!不过呢,那些人嘛,还是有让苦战经久的皇军武士们,娱乐一下的价值的。再就开始盘算着等战事稳定了,碍眼的低劣种族清洗得差不多了,移居到哪里才好呢?广阔的大陆啊,世代的梦想实现了!
日本国民全都热血沸腾吗?那倒也不一定_4460.htm,在任何一个国家都会有与政府和大多数民众唱反调的家伙的,以此来表示他们见识高远,与众不同,是极有思想的人。
于是乎,就出现了那么一小撮冷血的人,呼吁军队不要屠杀无辜平民,给一点慈悲吧。不过第二天这一小撮声音就消失了,被永久湮没在欢呼胜利的声浪中,仿佛从来没有人听见过。因为这些冷血的家伙,不跟伟大政府步调一致的家伙,在任何国家都如耗子蟑螂般的讨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