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士兵的脸同样都被硝烟熏得漆黑,身上破烂不堪,血迹斑斑,双眼都已不是黑白色,只露出一嘴白牙嘶叫。近千枝各式枪支打得好似暴雨浇在竹林中响成一片,压根听不出有什么间隔,只是哗啦啦的一阵暴响。
数百步兵在成排的机枪面前组成密集队形、向高地仰攻冲锋,这简直是自杀行为,但日军没得选择,现在只能这样干了,至少比在开阔地毫无还击能力的被白白炸死得好。大地军没人怜悯,只觉得痛快,兼有点失望,还以为会有多过瘾来着。
胡不为转动枪口左右点射,枪法再臭在这距离内也是弹无虚发,准星里的日军倒地翻转着哀嚎还要补上一枪。流弹在头上嗖嗖飞过,铛的声打在钢盔侧面弹开,胡不为脖子向右后方一仰,眼神迷迷糊糊的慢慢转过脸来,忍着脖子上的酸痛猛地摇摇脑袋才清醒点。
“操你奶奶的!差点真叫老子成了胡阎王!”胡不为大怒,举枪就准备在那鬼子的脑袋上也来上这么一下,可惜,不足一百米的距离内,日军在四百米宽的战壕前被五百来杆步枪呈半圆形集中向中间扫射,再加近二十挺轻重机枪达不吝子弹的切割,这么缓了下还有份?僧多粥少呐!
“咿?那狗日的溜了不成?”胡不为左右乱瞧,想找那开了枪就跑不负责任的家伙,好不容易才找到已成了堆海绵的烂肉,“谁抢老子份哪?”胡不为脸上登时爬满一副被三十个女朋友同时甩了的表情。
日军死伤早已大半,还剩百多个凭着股不计死伤的疯狂也冲到了大地军战壕前近五十米处,眼睛又红又肿,枪是打不准了,只能赌上最后一把,冲到了投掷距离便纷纷掏出手雷往战壕里甩去,几十颗手雷黑压压的一片如乌鸦群般漫天飞过。
就在日军掏手雷之前,大地军士兵近乎一半都松开了枪蹲身,早料到这手了。扔在战壕前面的不管,扔在后面的也不管,二百余人负责四百米的地段,手雷掉近了战壕里面就给他捡起来扔回去,克难关那边打得还更热闹,自己的手雷可别浪费了。差不多四十来颗手雷掉进了战壕,老兵们冷静地一把抓起甩了回去。
‘咣咣咣咣……’,被甩回去的手雷导火索烧尽在日军头顶爆炸,加上子弹的猛烈打击,一百多日军惨叫着立时倒伏了大半。大地军战壕前后爆炸的手雷弹片也杀伤了上十人,更有几颗掉进战壕的手雷还是在战壕里爆炸,更增加了十来人的伤亡。
那些新兵虽是早有心理准备是分配好去捡手雷的,但事到临头一见滋滋作响的手雷还是吓傻了眼,本能地抱头倒在一边,造成了不必要的伤亡。
这也没办法,人都有第一次,制订得再任何完美的战术也不能保证不出这种事。只是可叹那些放心的把生命交给他们的战友想都没想那些手雷,枪射击得更猛烈洞穿日寇身体,结果连他们带自己也一起被弹片卷了进去。如果新兵们这次可以不死,第一次就当是人本能反应的错误,可以批评教育,但这一次是用战友的伤亡给他们缴了学费,他们要还有第二次的话,那就是犯罪!
熊无疾嘴上说训练得再多也没用,只是枪打得准点罢了,战士要百战才能成精兵的理论,是对是错自个心里清楚。但熊无疾能有什么办法,客观事实都已经是这样了,只有这些还没来得及接受正规长期军事训练的士兵跟着上了火线,不这么说稳定军心还能怎么说?
人在学习过程中,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秦龙跪在战壕里,全身肌肉紧绷着发抖。胡不为脸上全是硝烟也看不见脸色,只是那双眼睛里全是恐惧。但不是为自己恐惧,而是为了秦龙。就在秦龙推开胡不为,自己一下扑在那颗手雷上的同时,这种恐惧就将胡不为控制得动不得分毫。
枪声停了,犬养步兵大队再无一个还能站起来的士兵。
战场上全是一片伤兵的哀嚎声,有日军的也有大地军的。
金满家手里的枪口还在冒着青烟,瞧着被打得死伤遍地,一片狼籍的日军,直楞愣的愣了半晌,突地把钢盔一抛跳起来叫道:“我们赢了!……”
“打赢了~!”“我们赢了~!”……战壕里欢呼一片,新兵们把钢盔抛得此起彼伏高声欢跳。
“趴下!”“都给老子趴下!”老兵们急得大叫:“还不算完!”
‘啪’
金满家心脏上开了个指头粗的洞,鲜血过了一秒左右才从洞里涌出,瞬时就将沾满泥土、肮脏不堪的军装胸口染成了一片红色。金满家愣愣地低头看了看,“连长……”满是不好意思的一笑,缓缓向后仰面跌倒。
战壕里马上又死寂一片。吴昊伸手摸在金满家脸上,抚下那还圆睁着带歉意的眼睛,心道:小家伙,别不好意思,人都会犯错误的……吴昊拔出还有一半子弹的弹匣,给轻机枪换上了个满弹匣,咔咔推上膛,仔细的将枪口对准一个日军中佐。
犬养孝歪着头躺地上,无力的手臂举起手枪对准大地军抠动扳机,枪里早已空无一弹,可还是不知道似的继续抠,一边机械地抠动扳机一边笑。‘咔、咔’,“咳咳……嘿嘿……”笑一声就呛出一口血。
吴昊嘴里淡淡地说道:“你小子还是没能熬过第一仗啊。”‘哒哒’,打碎了那个中佐的右手。‘哒哒’,那中佐的右脚也不见了。‘哒哒……’枪口焰映在吴昊眼里红得似火。
秦龙喘着粗气慢慢坐起身子,手从怀里掏出个东西眼直直的看了半天:一颗日式97式步兵手雷。“呼……是哪家兵工厂生产的?真该感谢感谢……”秦龙一下虚脱的松了口气,背着身将手雷往战壕外随手一扔……
‘咣’
胡不为本来是靠在战壕壁上不知动弹的,一听见爆炸声吓得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秦龙被爆炸掀起的泥土砸得钢盔上啪啦啪啦直响,咚的声又有截断臂砸在钢盔上掉落在地,手指还微微弯曲了两下。两人眼神直勾勾的面面相窥,嘴里都是不住口地念叨:“我操……我操……”也不知念叨了多少次,突地又是同声哈哈大笑。
胡不为笑得直喘地问道:“你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
“没说。只命令我部的1连2连顶上克难关,我带3连增援你,两条战壕都不容有失。”此时,远处克难关的炮声正巧也停了,枪声大作。秦龙嘿嘿笑道:“咋样?”
胡不为迟疑道:“不……请示下?”
“你认为团长会批准?先斩后奏!”秦龙在家时就是混混,当兵当到了代营长级也是本性难移。
“那就这么着吧!2营的全体都有,跟我来!”胡不为二话不说就带着全营猫下腰沿着交通壕跑去,转眼间便只剩3营3连的一百来个士兵,加那些不容易快速转移的重机枪还在。
3连连长蒋彰见秦龙怔在原地眼睛直眨巴眨巴半晌没动静,推了推,道:“过瘾的事我们不去?”
秦龙这才醒过神,又不敢跳起来骂,只是坐在原地大加诅咒:“你个鳖犊子太狡猾了!生个儿子绝对没小鸡鸡!”
蒋彰提醒道:“胡营长说他喜欢要个女儿。”
“哦,这样?”秦龙摸摸脑袋,满面奸笑道:“哎,哥们,你瞧这儿也不能没人清理战场不是?咱的1连2连凭啥要听叶科那犊子白使唤啊?是吧?”
“呃……”
“那就这么着吧!”话音刚落,秦龙已绝尘而去。
3连副连长程华富见蒋彰怔在原地眼睛直眨巴眨巴半晌没动静,推了推,道:“愣什么呢?”
蒋彰这才醒过神,又不敢跳起来骂,只是坐在原地大加诅咒:“你个鳖犊子太狡猾了!生个儿子绝对没小鸡鸡!”
程华富提醒道:“营长说他还没女朋友。”
“哦,这样?”蒋彰摸摸脑袋,满面奸笑道:“哎,哥们,你看这儿也不能没人清理战场不是?……”
“啊~呸!”
“……”
……
赤名知史趴在原拌俊夫指挥所的弹坑里没事绝不抬起脑袋,虽然到处都是支离破碎的残尸和肉块弄脏了他的军装,兼那股从炸烂的肚子里冒出的酸臭怪味比一踩不得了还难闻得恶心,那也顾不得了。堂堂大和帝国的陆军中佐军官难道还怕脏怕臭不成?怕子弹打碎了脑袋才能下得了台嘛。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