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弟兄们跟我走,放过一个敌人我们就不算是老虎营的兵!”
“老虎营?这名字不错……”白少虎目送2连3连消失在莽莽密林中,最后遥望了一眼在炮火中挺立不屈的石门山,抓起步枪就沿着山坡领先趟下去:弟兄们,看老虎营的本事!
猛烈的炮火几乎把石门山两处阵地的战壕全部犁了一道,但对21团花大力气挖深挖宽、又用树藤和竹枝编成框网在土壁上加固了一层的战壕来说,损害还不算太大。但那只是没人的战壕,对在战壕后面的炮击掩体里正在挨轰炸的官兵们来说就要命了。虽说21团挖出的炮击掩体上面全部都用螺纹钢板覆盖住,只要不是直接砸上钢板就没多大问题,何况钢板上面还有一米多厚的泥土伪装层呢,但现在挨的是75MM口径榴弹炮炮弹,不是冰雹。
尖啸的弹片似乎能撕裂空气,天地仿佛都在摇动,阵阵热浪裹着硝烟直往掩体里钻,衣服烤干了又湿,下一秒又被热浪烤干。硝烟和热空气更是呛人,稍一加大呼吸就被呛得咳嗽半天,但十二发炮弹一次的齐射前后爆炸时间超不过两秒,身下的土地剧烈震动加倍,令人不得不张大嘴减低震荡波和气压对内脏的损害。
总是要被呛死的,何必被这鬼烟呛死?胡不为如是想,于是摸出根烟叼在嘴里,眯起眼睛点着火吸了一大口,居然觉得和硝烟味混在一起,这味道还居然不错?
费恒望着这个脸被熏得跟个黑炭一样的大胡子直发愣:这家伙的肺是用什么材料做的?
“看什么?想来根?”
“不难受啊?咳咳……”跟平时说话不一样,就算没同时听到爆炸声,震麻了的耳朵都听不清楚身边人说的什么话,两人都是在扯直了喉咙用喊的。
“试试就知道了。喏。”
费恒点燃吸了口,同时也吸进了大团硝烟,呛得更是厉害,一轮炮击来袭,伴着巨大的震动波差点令五脏六腑都给挤到了一处,难受得眼泪鼻涕横流地嚷道:“咳咳咳……坑我!咳咳……”
胡不为哈哈大笑,抖了抖掉落在钢盔上的泥土,再侧头抬眼看看一米来高土壁和钢板的连接处,泥土已经开始嗍嗍掉落。再坚固的工事长时间接受炮击也有崩溃的时候,何况这还不是钢筋混凝土的永备工事,挨了半个多小时近两千发炮弹的炮击,终于已经开始有些松动了。
就在同一条战壕不远处的个掩体里突然跳出个新兵,双耳各流出一条血线挂在腮旁,漆黑的脸上只露出一口白牙疯狂地喊叫着什么,平端起步枪就向战壕外山坡下日军冲去,身影才一消失在战壕下面,随着又一轮剧烈的爆炸声,喊叫声也停止了。
胡不为把还有半截的香烟狠狠摁灭在地上,声音却很平淡的自言自语说道:“这小子不适合当兵……”
就算听不懂那个新兵用晦涩难懂的台湾方言喊的什么,却也知道是和那个紧张得把抗炮击要领丢到脑后,身体紧贴在钢板上被活活震碎了内脏的新兵一样,这又是个受不了这没完没了的炮击而精神崩溃的。对于老兵已把这些已经当成了平常事,可新兵又有什么经历,前几天还是连枪都没摸过,务工务农的普通百姓,今天就是凭着满腔血气之勇,拿起刀枪要跟来犯日寇誓死血战的士兵,忍受这山摇地动还看不见敌人的炮击……
仗打得多了,生死也见得多了,看着弟兄们战死在眼前也见得多了,胡不为早已没了第一次那种疼得撕心裂肺的感触,只能祈祷白少虎动作快一点,千万要快一点,刚才那小兄弟,已经不是第一个了,而且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白少虎心急如焚,1连已经摸掉了几个外围的警卫兵,潜伏在离炮兵阵地不足五百米的山林中,可还是不能放手攻击,一:要给2连3连充足时间运动到指定的作战地点。二,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是:日军炮兵不主动停止炮击,白少虎就不能进攻!
浅居敏夫在没有接到停止的命令下突然中断炮击,谁还能不知道炮兵阵地被袭?
特务营只有三百七十人,大多为没有作战经验的新兵,总算是挑的都是些山民出身的,身体素质比那些学生兵要好上不少,就算不是猎人多少也放过几下土铳,但现在手头上兵力只有一个连。要是现在就进攻炮兵阵地,就算现在端下来了,特务营是身在三千八百日军一个步兵联队的后方,只要日军暂时放弃进攻大坝回援炮兵阵地,特务营能撑多久?他们是不怕死,可要死得有价值,而且还需要这十二门炮,否则一颗手榴弹炸翻那些堆积得如小山的炮弹箱就齐活了。所以白少虎没办法,只能祈祷着弟兄们,多撑一会,再撑一会……
白少虎的祈祷起作用了。
拌俊夫满意地欣赏这团团烟火,心下多少还是有点遗憾:这要是晚上,肯定是火树银花的盛况啊。在这样的炮火打击下,支那军的战壕里,应该已经不会还有什么完整的东西了才是吧。
“报告大队长,犬养中佐询问:他觉得第一步兵大队那边已经可以停止炮击了,请问拌大队长的意见?”
“不用浪费炮弹了。”拌俊夫微笑地摆摆手,“没看见那几个主动跳出来被炸成碎片的支那军士兵吗?那一定是受不了炮袭而精神崩溃的吧,现在我们已经可以上去散步了。回犬养君,同意停止。另通知浅居炮兵大队长:请停止炮袭吧。”
“难道……不通过樱木联队长阁下吗?”
“他?我看是不用了吧。”拌俊夫冷笑地抿起嘴角:这家伙怕被流弹打中,正在指挥部里盘算怎么独占战功呢。鬼冢阁下的人品倒很是值得人敬仰,这次战斗一了,看能不能申请调入鬼冢混成独立旅团麾下,大概犬养君也是一样想法吧。
“不要出去!等等!”叶科猛拉住两个往掩体外钻的新兵,等了两分钟还没动静,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只见山脚下的近千日军拉开散兵线缓缓向克难关推了上来。“传令下去,各自火力点就位,谁也不准暴露目标,打这些操蛋玩意儿个出其不意!正戏上演了!”
真正的大戏就在眼前,21团现有的三个不满编营面对的是三千余日军步兵。地雷阵和机关陷阱已被炮击摧毁,唯一的优势就是熊无疾结合地势之便做出的各种防卫战术,然后就是双方谁能拼到最后的意志。
各班排迅速执行了命令,沿着半损的战壕快速进入了各自的战斗阵地。重机枪蹲在战壕下安静的等待被推上去大显神威,一挺挺轻机枪马上摆在各个火力点地上挂上了弹链,刺刀出鞘,直接插在放满手雷和木柄反坦克手榴弹旁边的泥土里。
现在就连新兵熬过了炮击都显得心理素质要强上许多,黑糊糊的脸上都是一双双精光发亮的眼睛,粗重的喘息渐渐缓和下来,内脏受压和双耳嗡嗡作响的后遗症已经慢慢减轻,每个官兵都压制着心里的激动,或者仇恨,抱起武器侧身蹲坐在战壕里只等决战来临。
正面战场就看我跟老胡的了,白老虎,你也要干得漂亮点!叶科恶狠狠地狞笑,又拖过一箱机枪子弹踩在脚下。
特务营1连一百二十四人身上都插满了连带着树叶的树枝,趴在离炮兵阵地五百米左右的密林里一动不动,就连在这个方向摸掉的几个日军哨兵的尸体上都盖满了树叶,和植被浑然一体。
白少虎趴在一棵合抱都抱不过来的红桧树树根下,从一丛灌木缝隙中观察那些忙碌的日军炮兵,推了推尚天蓝低声说道:“看见那台无线步话机了?”
在排成一列直线的十二门炮旁,弹药队转移空弹壳后又打开一箱箱炮弹推到填弹手身后,机修兵使用各种方式冷却炮管,炮手忙着前线步兵大队传来的信息校正炮击诸元,除二十来个四处扫视的炮兵警卫兵,整一个大队六百余炮兵都在忙碌着做下轮炮击的准备工作。
离火炮后面二十来米处是堆积在一起的空弹药箱,架着伪装网的炮兵指挥所就在这里,一个中佐和几个尉官在地图上指指点点,不时给坐在低矮小木桌边的通讯兵发下种种指令,而通讯兵的无线步话机就在桌子。
尚天蓝轻声笑道:“放心,先敲通讯兵再敲那几个军官,那个中佐能不敲就不敲。而且不能打坏了步话机,还要用呢。”
原新编7连中最好的狙击手首推熊无庸,其次就是白少虎自己和尚天蓝。
白少虎自己是绝对不适合做狙击手的,就算不是要带队主攻也不喜欢蹲在后面看别人冲锋陷阵,是以必须要一个优秀的狙击手在后面给自己掠阵。在白少虎制定的作战计划中必须要有一个好狙击手保证首发命中通讯兵,直接切断日军炮兵大队与其他步兵部队的联系,否则射失目标、或只是击伤,那特务营的乐子可真是大了。而且枪法精准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必须得配合自己进攻的步伐,因为狙击手开的那一枪就是进攻的开始。
枪法好的人还有几个,但若论到知道什么时候才该开那一枪,对战场瞬息万变突发状况的反应力,自己若有不测、后面接替指挥部队作战者的能力,那也能是尚天蓝了。
是以要求现任团直属新编7连连长的尚天蓝临时跟自己随队作战时,熊无疾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反正自己也可以指挥新编7连作战,十来天以前熊无疾自己就还是新编7连的连长,想忘了老本行都没来得及。
白少虎结合实际情况,最后一次确认了攻击方案,回头轻声道:“我再强调一次:摘下手雷全部留在原地。除老兵、入伍前是猎人的新兵外,其他新兵全把枪推上保险,绝不允许开枪!一个个向后传!”当然不能开枪,日军炮兵阵地上到处都是堆积成堆的炮弹箱,万一哪位仁兄一没小心惹得这些脾气不好的哥们发了火,整个特务营1连全要被请去坐土飞机,而且是只管上天不管下地的那型号。
两个日军警卫兵在林区出口来回走动,二十来米长的距离两人面对面走过,又背对背拉开距离再回头,视线在林中交叉穿梭。
中川淳一不认为身处前线六公里外有什么危险,前面有一个步兵联队三千八百人兵力挡住,就算是割头队那种程度的敌人也是冲不过来的吧?“还记得前天晚上那个支那女人吗?想起来可真是令人回味啊!”
“是啊中川君,要不是山田小队长认为她那里长得很有特点,非常好奇内部结构,我们还可以去那个村子啊。”
“没关系,浅居大队长答应等攻占了石门水库以后可以放松三天,听说澳山那边也有不少村子吧。”
“这应该很是让中川君期待吧……唔……”
中川淳一想想也是,既不用象步兵那样上一线,放松时也不用象他们那样到处布防,果然选择炮兵部队还是正确的啊。到了树林边了,高兴地转过头说道:“那么我们……”中川淳一瞳孔猛缩:
同伴的嘴被背后一只手捂住,手脚伸得直直的全身抖动,胸口冒出一截带着血丝的雪亮刺刀尖,迅速往树林中退去!
中川淳一张嘴就要喊,手也往扳机上摸去。
几乎就在动的同时,背后也有一双手猛伸出来,一手捂住嘴,一手紧紧抠进步枪上的扳机护圈。中川淳一还没及反应,惊谔地发现自己心口也冒出了一截雪亮的刺刀尖。
开始模糊的意识还没消逝,觉得自己也被人拖进了树林,捂住嘴和抠住扳机护圈的手一直没放松,那截从心口冒出的刀尖抽了回去。是不杀害我了吗?……中川淳一潜意识里才有了这么个念头,眼前就出现了一双红色的眼睛,然后下身鼠蹊部一凉,好象有什么东西钻进来了,还在左右搅动……
白少虎将潜伏在树上暗哨的尸体摆好,随手揪下一把树叶用力捏实强行塞进尸体心脏处伤口里,又掰下块树皮塞在衣服里盖在伤口上,再抓过条树藤稍微固定了尸体一下,然后才悄无声息顺着树干滑落下地隐蔽好。地上几个老兵冲白少虎打了个手势,是没有惊动敌人的意思。
再听听从不同方位传来八声台湾山区特有的蓝鹊叫声,已经收拾完了所有明暗哨。等背后一个台湾高山族原住民的新兵也“唧~唧~”叫了两声后,白少虎现在就等尚天蓝打出攻击命令那一枪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