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的是能、或者不能的回答,不是二位提督的豪情壮语,现在知道二位的答案了,请坐下。”熊伏狰自然明白答案是什么,说这些数据不过是说给那些主战派听的罢了。“孙提督,你有把握守得住所有殖民地么?”
孙续挺着油光发亮的脑门跳起身来昂声道:“我龙骑兵团七十万将士枕戈待旦,就待日寇来犯!不将日寇全歼不显我天朝军威!”
龙骑兵团专驻扎越南、泰国、缅甸、老挝、柬埔寨、朝鲜六国殖民地,是除大地陆军以外编制最庞大的军种,兵力达七十万之巨,可也是除羽林军外最窝囊的军种。那些龙骑兵团的官兵们叫他们去打压打压不愿交粮的本地居民,对付对付聚众抗命的农民,那倒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但万一要碰上抄起最简陋武器的有组织抵抗势力,立马落荒而逃的速度比冲锋时可要快得多。
实际上,大地朝在这六国的实际控制范围还不足百分之五十的地区,其它均为大大小小的抵抗势力所割据,现在就连这些实际控制的地区都在一步步缩小。总算是那些抵抗势力都有些个什么山头主义,自家窝里也是明争暗斗不断,不时有火并与小股势力被大股势力吞并的事情所发生,倘若是能团结一心,恐怕龙骑兵团早在十年前就已被打回了大地朝老家。
军部对这堆烂西红柿一样的龙骑兵团也是头疼不已,可从其他军种调过去整顿军纪风气的那些刚正军官,一到了那种腐糜奢华的环境中,再被那些只会吃喝嫖赌的官兵一围,用不了一两年也被同化。另有些钢骨风正、意志过人的军官实在腐化不了的,那就不太好意思了,用不了几个月就会在剿匪战斗中被颗流弹从背后击中打死,就算是戴着防撞头盔,坐在主战坦克里也同样会因为一个急刹车撞得脑浆迸裂而亡。
久而久之,大地军部实在是无计可施,也就听而任之,只要不是大片大片土地失据,抵抗组织闹得让傀儡政府收不上粮食的地步,也就由着龙骑兵团去折腾了。
“最好将你申请的新装备尽快拨下来,让你能把旧枪跟游击队换两钱花。”聂奔雷斜抬着眼尽量压低声音讥讽,可惜天生如雷鸣般洪亮的嗓音还是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孙续肥脸一涨,倒也不敢接聂奔雷的话。虽说海军陆战队只有十五个旅编制十五万五千人兵力,但那可是这头雄狮率领下的十五万五千头猛虎。真要跟聂奔雷过不去,别说自己这七十万早被大烟劣酒销蚀了筋骨的龙骑兵团是否有他海军陆战队的霸气,就算是他一个人那也是惹不起的。
号称大地皇朝第一勇将还贵为威武郡王,跟坐在这桌上的另一位世袭的护国郡王熊伏浑不同,那可是从一个尉级军官平民阶级,在二十余年时间里一刀一枪在战阵里冲杀出来积功封的郡王,而大地朝在二百五十九年的历史里象这样的郡王不过才三个。虽说郡王不过是个荣誉的虚衔,但聂奔雷身上那股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百战余生的豪勇肃杀之气,可不是自己一个靠百般钻营才爬到提督宝座的人能比。
孙续深吸口气,压制一下恼怒才接道:“龙骑兵团皆为大地精兵,守地有责,誓不叫日寇得逞!”场面话丢完赶紧坐下,省得聂奔雷又说什么。
熊伏狰自然也听见了聂奔雷的讥讽,身为总领军务的军务大臣,龙骑兵团是堆什么货色,除了孙续以外恐怕没人会比他还清楚,本来聂奔雷明里暗里骂孙续就是早成了惯例的个事,虽不该在皇帝面前,内阁会议上骂,但值这关乎国运之际,什么个人间口舌争斗的小问题都可以忽略一下。“聂提督,你认为我军能打赢这场战争么。”
聂奔雷收起笑谑,气色凝重地站起,双眼一直没离开桌上军帽上的军徽,微笑一下,若惊世洪钟般朗声道:“回恭亲王:下官认为不是能不能打赢的问题,而是我辈军人,大地荣辱皆在我等之肩,敢不敢与强横的敌人一战,这才是问题!”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无论是主战派还是主和派,是文官还是武将,是恭党、雍党、帝党,还是观风一众,都在思考个名词:大地荣辱!
“咳咳……”洪炎轻咳几声,厚重的近视眼镜后的昏黄眼珠转动几下,扫了眼一脸沉稳、好象甚事都不放在心上的熊伏狰,想了想才道:“聂提督一句话倒是点出我辈军人心声。不过,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我辈军人最大的职责就是保国安民,敌人若敢轻犯我朝故土,不敢抛头颅洒热血与敌一战,那朝廷养我等何用。但敌人尚且还没打到我朝国土上来,若不仔细合计得失而轻岂战端,怕是好开不好收啊。能不祸及黎民自然是好,若是战事一起,百姓不受其害,扬威异邦,自是天佑我朝,皇上勇武。若是黎民涂炭,国威蒙羞,那我辈军人可就是罪人了。这战争一事,不可轻率,不可轻率。”
熊伏狰的嘴角难得地轻扬了一下,几十年朝局凶险都从没动得到这位手握二百余万重兵的权将一丝汗毛,自有他自存之道,要不是这样软化局面,怕是那几个墙头草都要被聂奔雷说得有点心动了。“二位熊提督,你们的意见呢。”羽林军和皇卫军同属内务部队,在这种对外战争的内阁会议上根本就不需要有发言权,熊伏狰此话不过显示公平罢了。
聂奔雷恼怒地坐下,斜瞟全然一副事不关已、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看的洪炎心里只是奇怪:这老家伙一套太极拳倒是打得挥洒如意、八面玲珑,从来都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圆滑地跟着大轴转,待所有人意见都一统了才说上两句不痛不痒的随大流的话,怎么跟名字象是两个极端似的。
熊无力才二十六岁,是在座八大提督里最年轻、甚至是年轻得有点不象话的提督。一个月前才不过是皇储潜邸的侍卫队长,熊无涯登极后被一跃提成了与七个手握重兵提督的并肩高位。白净的脸旁那四颗金星显得还是太过年轻,可神情却象是石头一样沉稳。
因为是国与国之间大规模战争的关系,召集本不需军部所有提督出席的内阁会议这已经是第三次,可另外七大提督几乎就没见着熊无力笑过,或者怒过,好象泰山在此人面前突然崩溃粉碎,此人也不会给点面子象征性的眨一下眼睛。
熊无力的意见可以说简单,也可以根本说不是意见,和洪炎的话倒有异曲同工之妙,“回恭亲王,下官一年轻后辈得尸居于此高位,浅见拙识岂敢污得皇上与各位大人判断之明,皇上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听命就是了。”
“就是啊,皇上怎么说咱大伙儿怎么干就是了。恭亲王,皇上天纵英明,自有决断。要谈,就谈得讹小日本几个钱来花花。要打,大伙儿一块使劲把小日本赶进海里喂鱼去就是了。”熊伏浑真是懒得几天一次几天一次地出席这种内阁会议,每次一来就得坐几个小时扯来扯去也没个结果,冤枉坐得他这位天皇贵胄每次都腰酸背疼。本来几个月都用不着来一次的,听说要跟日本掐架了,这下好,八大提督跟总参谋长全都必须得列席其中,议策自己看法。
列席就列席呗,要我跟熊无力这后辈小子发表什么看法?在边境线上或者殖民地上打仗,那应该是海陆空加海军陆战队和龙骑兵团的事吧?这些大佬这不都在嘛,问他们就得了,要我们的意见算得个什么事?别说皇卫军才两千来号人,哦,听说有两千来号人呢,这个恐怕只有皇上跟熊无力才知道到底多少人。
不说他,就说我三万羽林好了,大国与大国之间的交战啊,我这三万人够塞哪条壕沟的?再说了,我这三万羽林难道你们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也不过就是个京畿保安罢了,跟黑社会打打群架没准还成,跟日本人打仗?我看还是省点力气吧。
我可是拱卫京畿的羽林军啊,跟皇上直属、就等于是皇上私人卫队的皇卫军一起,也就是在中京这一亩三分地界上混饭吃的主,真要轮到咱们都要跟日本人拼刺刀的份上了,那大地朝不是已经快玩完了吗?所以啊,各位还是早谈早了的好,就别瞎耽误我老人家那点溜鸟的工夫了!
熊伏狰对此二人的回答也在意料之中。一个是打小就在皇储潜邸长大的皇帝心腹,要不是这样说才叫怪了。熊伏浑嘛……这个堂兄倒是谁也没将其放在心上,反正他也不依附哪个派别,谁拉他他也不向组织靠拢,摆明了自个只喜欢提鸟溜狗混吃等死,完全是一副人畜无害、儿童可近的样子,整个儿一随风倒的墙头草。
这反倒也好,将这三万羽林放到野战中去那还真是吃嘛嘛不剩、干嘛嘛不成的,不过这毕竟也是三万人的军队,在中京除了皇卫军与各高官府邸里放着几个警卫外,这三万人可说真是中京的唯一武力。既然他也不向着谁,那谁也不用担心突然政变、大群士兵冲进自家府邸里干些武力清洗的事了,这反倒是其人在政治争斗中最安全的保证。
熊伏狰望左边站起,微微低下头,道:“皇上,臣等意见并不一统。想我皇天纵英明,必已有决断,还请皇上示下,臣等也好早做准备。”
众人微微一谔,尤其是其中观风一党心道:
是呵,下面吵得不可开交有什么用,皇上还从没说过自个意见呢,皇上和两大亲王间只要有两个意见一致,决策也就定下来了,但三次内阁会议了,这三人现在还都没实际表现出自己意图,只有今天恭亲王第一个说出了避战的意图。张行云倒是个只顾国运苍生的大臣,他说避战只是从国力和经济民生上考虑出发,倒也不是恭亲王一党。不过柴靳是皇上心腹,他既然一力主战,恐怕也是皇上意图,但洪炎可向来都是帝党,怎么还是打的八卦掌?还有雍亲王未曾表态呢,且听听怎么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