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基的思想已经如同墨丘利的翅膀那样飞的无影无踪,而墨丘利的注意力则全部都在卡西乌斯身上,他有着一个渎神的女儿,士兵们将他逮捕时,撕开了他身上单薄的餐袍,一只银质的装饰物连着链子在破裂的衣物里忽隐忽现,那是一个小小的十字架,最近的几年才在罗马出现,一般属于奴隶与平民,没想到在一个具有很深根基的贵族身上也看到了。
显然这样的沉默不是皇帝需要的,所以尼禄有些古怪的笑了,他向着一个方向简单地做了一个手势,然后说:“拷问他们!”
大约六七个赤裸的壮年男子走出黑暗,他们的皮肤颜色很浅,头发很短,身上有着各种各样的疤痕,最为鲜明的是双腿之间的平坦,脖子上有着奴隶的项圈,但是他们的眼神既不同于平民的卑微,也不同于奴隶的绝望,而是欣喜与自豪――对于自己职业的自豪,他们娴熟地整理着手里的工具,让它们哐里哐当的作响,或者在空中嗖嗖飞舞。这是拉金从洛基一次偶尔的谈话中得到的启示,他自尼禄身边的宦官中挑选出一些奇特的存在,他们没有任何亲人朋友,不知道自己是希腊人还是埃及人,或是其他无论什么地域的人;品尝过各种各样的痛苦,并且乐于回报在其他人的身上,尤其是那些平素高高在上的贵族,而不会因为习惯性的服从而畏惧那些高贵的罪犯;他们只忠实于提供了这项乐趣的罗马皇帝,并竭尽所能让他满意于自己的服务。说起来,这几个背叛者应该感到十分荣幸的――罗马的“东厂”或者“西厂”第一次试刀的牺牲品,要知道,那个时候即便是东方也还不曾出现过这个代表着极端恐怖阴暗的名词。
“说出你们的同谋。”
一旁的朱尼厄斯简单地补充,然后让出审讯者的位置。
当那些不祥的象征靠拢背叛者们时,比列加开始尖叫,一根鞭子准确地抽打在她的嘴唇上,因为油脂与唾液湿润明亮的嘴唇在白色火光下绽放成暗红的月桂叶子形状,她的尖叫一瞬间达到顶峰,然后曳然而止,恐惧的呜咽取代了叫喊,然后在另一根鞭子到达身体之前开始哭泣与辩解,她在痛苦之下的表现完全不低于罗马最好的演员,她回忆了尼禄的小时候,抚养尼禄的六年中,每一滴恩惠都被她反反复复地提起,她指责自己的姐姐,怜悯自己的侄子,认为他容易受人蒙蔽,她试图用身上的血让尼禄想起两人的血缘关系。
皇帝只是倾听着,在灼热的烙铁落到这个养尊处优的女人光洁的胸部时,她又一次尖叫,然后在尼禄命令奴隶割断她的声带之前说出了一个名字,之后是两个还有更多,拉金将它们记录下来。
最后第一个屈服的背叛者再也说不出什么,她颤抖着祈求宽恕,并一再说明自己是因为愚蠢才会受到堕落者的引诱,她将大部分的罪责推到了帕图斯身上,其余的则由卡西乌斯承担。
拉金在皇帝的面前展示写着同谋者名字的卷轴,说实话他并不满意,比列加不是个可以承担些什么的女人,所以接触的也都只是些中下阶层的人,对于皇帝,没有用。
帕图斯,塞内加,卡西乌斯也一直承受着折磨,但是他们什么话都没有说,除了呻吟与诅咒。
拉奥孔的不幸,仅仅是因为他说出了真话,他的痛苦凝固在这座大理石上,延续了整整一千四百年。
而他们的不幸,是必须沉默。其中最为痛苦的是卡西乌斯,他甚至被挖去了一只眼睛,鲜血流满面孔,尼禄以为他会是在比列加之后崩溃,但是非常令人遗憾,监督官可以说是以一种安详的态度接受着痛苦,他呻吟并祈祷,声音很低,皇帝走近,弯下腰,才能听清他在说些什么,:“……义人的道路是正直的,你上主啊,削平了正直人的途径。……我们的心灵在夜间渴望你,我们的心神在清晨寻觅你,因为当你的决断显于大地时,世上的居民都要学习正义。……恶人虽然蒙受了怜悯,……仍然不学习正义,在世上依然颠倒是非,毫不顾及上主的威严。上主!他你的手虽已高举,但他们仍看不见;愿他们见到你对百姓的热忱而感到惭愧;并愿你为你仇敌所保留的烈火吞灭他们!……”
尼禄慢慢直起身体,“熟悉的话,”皇帝说,走回原来的位置,:“经常听奥克塔维俄吟读,不得不说,很有道理,很动听。”
“可惜,”拉金心有灵犀地接着说道:“你看,我可以以我神普鲁托的名义保证,亲爱的卡西乌斯,除了冥河,你那里也去不了。”
卡西乌斯以及其他几个人的脸色都变了,他们都知道今天难逃一死,却没有想到自己也许死后都不得安宁。
“你不能。”帕图斯说,老人雪白的头发与胡子现在都是红褐色的,血块黏结着随着说话的抖动而掉落:“我是众神之父朱庇特的信徒与术士……”
“那么你就向他祈祷吧。”墨丘利跳下长榻,:“但我认为他不会回应一个背叛者,即便是喝下再多巴克斯神新酿的葡萄酒或者又被朱诺神的孔雀踩了脑袋,他也不会丢下雷霆来解救你的。”
你,他,毫不客气的用词让所有的人类不自觉地避开了这个美丽少年的视线,行刑者也有所感觉,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再有动作,洛基不耐烦地摇摇头,他已经看够了这些粗糙的刑罚,决定改天好好向拉金提几个比较具娱乐性的建议,不过他现在需要赶快结束这场无聊的闹剧。
龙子站起来,一把抓过拉金,说了几句话之后回到了长榻上,而拉金随即抓住皇帝说了几句话,年轻的统治者惊讶地看着他,然后展现出一个明亮的笑容。
“洛基,你又出了什么坏主意?”
几乎同时回到长榻上的墨丘利抓住洛基问,只得到了一个神秘的微笑,以行动回答他的是拉金,这个曾经的希腊奴隶把记录着同谋者的卷轴在桌子上展开,然后开始大明大方地在后面填写起一些令帕图斯与赛内加,还有卡西乌斯都相当熟悉的名字,他一个一个地将这些名字报出来,然后尼禄与汨罗挤在他旁边,不断地补充遗漏掉的部分。
这种为所未闻的可怕行为让曾经的第一元老的帕图斯,皇帝的师长同时也是个议政元老的塞内加,监督官卡西乌斯为之震惊,他们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想不起应该说些什么。而比列加只希望皇帝从名单中删除自己的名字。
名单的范围逐渐扩大到了所有对尼禄的统治有所不满的人身上,他们之中有贵族,元老,将军,富人还有术士,但是当尼禄在名单的最后面写上自己的命令时,一点也没犹豫。
他甚至还笑着,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子。
“邀请他们来参加我的宴会,”皇帝说:“安静的,温柔的,带着抬轿和玫瑰,现在还是花神节,就让我们按照花神的喜好来招待这些客人吧。”
他走到赛内加面前,:“包括他们,我的老师,姑姑,指导者,还有几乎成为我岳父的人,将他们整理到一个客人该有的样子,我在餐厅等着。”
皇帝面容平静,眼神狂热,塞内加被鞭子打得鲜血淋漓的耳朵里似乎可以清晰地听到多密提乌斯――尼禄早已死去的亲生父亲在说话,那个冷酷暴戾,嗜杀成性的罗马贵族死掉的时候还很年轻,他恶狠狠地嘲笑这个古板的学者,:“赛内加,不要妄想了,我和阿格里庇娜之间产生出来的,只有污秽而已。”
洛基饶有兴趣地拿过了拉金撰写,皇帝与汨罗修正的名单,看到末尾,又向拉金说了一句话。冥神的术士立刻从善如流地拿起羽毛笔,在浅黄的小羊皮上,名单的末端写上这四个人的名字,几乎和他们习惯的写法一模一样,还盖上了他们的纹章戒指。
哦哦,多么卑鄙完美的伪造。
墨丘利,神祗的信使,谎言与欺骗的代言人想,不过他喜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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