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在尼禄地叙述中,皇太后阿格里庇娜,他的母亲,是因为羞愧于自己的深重罪行而在寝室内割开手臂自杀的,他说完就走了出去,显然不想接受责问或者安慰。每个元老都有志一同地露出了迷惑万分的表情,他们有些人知道的很多,而有些人知道的很少,但并不妨碍他们明智地闭上自己的嘴巴,遮挡住自己的思想。幸运的是,当皇帝说出了那个可怕的消息之后,阿波罗的金马车已经快要回到大海里的罗德斯岛上去了,按照惯例,元老院的会议将在日出与日落间进行,所以这些比演员更加擅长伪装的贵人们可以暂缓戴上哀痛的面具,他们匆匆忙忙地各自回了家,关上大门。至于私下里会不会有着热火朝天的私密聚会,那就不得为人所知了。
尊贵的尼禄坐在简单的肩舆上,这种肩舆没有遮挡,皇帝的手掌蒙住自己的面孔,曲着身体,他身边的近卫,还有抬着肩舆的奴隶都闻得到从紫色的丝绒袍子里渗透出来的浓重血腥味,好像他刚用新鲜的血液洗过澡,罗马人兴高采烈地和他们年轻的统治者打招呼,却没有得到如往常那样快乐的回应,皇太后的死讯就这样如同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道一起,从罗马主大道的这一头传递到了那一头,人们逐渐安静下来,男人惋惜着又一位美人的凋零,而女人却将注意力放在了皇后身上――现在,她是罗马最尊贵的女人,多么令人羡慕!
欢呼逐渐变成了呜咽,沉闷的气氛和黄昏时的朦胧光线让尼禄觉得压抑,他抬起头来,却在肩舆即将转入通向宫殿的道路时看到了一身白色托加袍的银发术士,他的肩膀上栖息着一条碧绿的颜色―小龙,他们非常悠闲地从另一条支路上转过来,每个的嘴巴里都咬着一只面包,芳香的味道和放松的姿态,美丽的容貌,引得无数人在欣赏,而当事者似乎没有感受到那些灼热的视线,在看到尼禄的时候,洛基走向了皇帝。
与此同时,尼禄也在肩舆的横杆上急速地敲打了几下,奴隶们立刻停了下来,他在肩舆侧着身体看着洛基,以一种非常别扭的姿态说出了那个不幸的消息。虽然站在他身前的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同谋犯,但年轻皇帝依然非常好地执行了拉金地意见―不在任何时候显示你或者别人与阿格里庇娜的死亡有任何关系,哪怕你把自己藏在宫殿花园的一只睡鼠洞里也是一样。
“请节哀。”小龙说。
“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洛基轻轻吟唱出几个完全不明其意的音节,然后道:“这是我的母语,以这里的语言来解释,便是亡者既然已经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那么活着的人应该继续开开心心的度过每一天,让死者的灵魂在另一个世界得到安宁。罗马的主人,尊贵的皇帝,您应该懂得,失去的无法挽回,更重要的是掌握现有。”
“你说的对,”皇帝疲倦地说,拉起袍子蒙住了脸,就像他的先祖凯撒曾经做过的那样,:“我们必须生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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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人世了。”
在几乎所有人的殷切盼望下,阿格里庇娜地葬礼很快地举行了,盛大而华丽的一场悲剧,完全适合这个一生都在不择手段追求权利与财富,美丽而疯狂的女人的最终谢幕。负责此事的汨罗却因为连续几天几夜没有好好休息而全身都在发冷,而眼睛疼痛,他甚至不能抱怨,因为这代表着皇帝对他的信任,在朱尼厄斯与洛基通过不列颠那辉煌的胜利从而使他们的职位顺利地上升了到皇帝希望的高度时,作为更为亲密的朋友,未来的罗马财务官必须表现出极其出类拔萃的能力来才行,幸好汨罗显然有个很不错的老师,虽然他几乎累得渴望着和涂满香油的僵冷尸体一起睡到殉葬的丝绸堆里的地步,但不论大小事宜,他都完成得很好,就连那些总是喋喋不休,什么都要参与并试图控制的元老也没能在他的安排里插进一两个自我感觉良好的蠢货。
根据那时古罗马人的宗教信仰,死去的人并没有消失:墓地成为了他的新家。在墓地里人们举行仪式,与死者同在。
阿格里庇娜的尸体被尼禄带回宫殿之后,他亲手为母亲清洗身体,涂上香膏,穿上阿格里庇娜最喜欢的紫色丝绸长袍,并为她化妆,死者的肌肉并没有像一些被谋杀者那样发生痉挛从而扭曲的不成样子,反而保持着一定的柔软,肤色苍白,有点发青,但衬托的头发,眉更加乌黑,而涂上了红酒沉淀物与紫红色含水银的植物染液混合而成的口红的双唇,则愈发的显眼。
“死去比活着更美丽的女人。”尼禄喃喃地说道,换的皇后轻蔑的一瞥,她穿这素雅的袍子,端庄地走了上来,准备按照习俗检查死者的洁净程度与衣物,她的手指颤抖着在冰冷的尸体上滑动,在移动到腹部的时候,轻薄的丝绸传达出不祥地触感,污浊的液体在外来的压力下再度溢出,弄脏了华美的织物。如今罗马最尊贵的女人立刻缩回手来,在身上擦拭,湿腻的痕迹涂抹在白色的衣料上,明显的好像特别绘制的花纹。她几乎要尖叫逃跑,但尼禄阴沉着面孔抓住了她,他的力气很大,皇后觉得自己的手臂就要折断了,而几乎是同时,一直伴随在皇后身边的侍女伸出手去,轻描淡写地将惊恐万分的主人从她丈夫的禁锢中拯救出来,被阻止的皇帝警惕地怒视着那个狂妄无礼的女人,他虽然不是士兵,但也毕竟跟随着拉金学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搏击与短剑,他的力气,不应该是个那么娇弱的女人可以随意抗拒的。
年轻的统治者向后退了一步,他想要叫卫兵,但明亮的光芒闪动了一下,奇异的温暖笼罩上来,所有人的意志都为之衰弱了短短一个瞬间,而后,再度清醒过来的人继续忙碌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竟然没有人再去关心那个奇怪的侍女了。
降临在柯塞丽亚身上的外来者扶着几乎昏迷的皇后退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反正也没有她的什么事情了,一个奴隶服侍着她们,同样栖身于人类躯体中的加百列皱着眉头看着那狰狞的灵魂―她被束缚在尸体上咆哮不朽―露出讥讽的微笑:“怎么样,我亲爱的米迦勒,你认为罗马的皇帝是否还能拯救?”
“柯塞丽亚”的脸甚至比尸体还要僵硬:“那个罪人已经无可挽救了!”她烦恼地看向已经彻底昏迷的皇后,这个人类的女人过于懦弱,并不是他们所希望的新王,原本只是想通过妻子的温情来感召这个年轻的皇帝,没想到他竟然如此邪恶,在善美的手指还没有触摸到他之前,就已经被魔鬼召唤,沉沦到那不见天日的泥沼里去了。
“愿洁净的火焰早日降临到这个罪恶的城!”
望着送葬的人群远去,她这样说。
*待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