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大人没有利用我,如果他的女儿可以做到这件事,他也一定会把她送进宫来!”弘若忍不住出声说道。
“可是他没有女儿,如今被囚在这里的人是你。你担下了一切罪名,他未必就会帮你在锦辕面前澄清,毕竟,锦辕是储君,他是臣子,罅隙一生,再要愈合便是难于登天。”苏贵妃语调缓慢,却字字犀利,“他所有的赌注都押在了锦辕身上,又怎么会为了你一个无名小卒前功尽弃?”
“温大人是为了保住皇室的威仪,他不想让皇上的龙椅被其他姓氏的人抢走,才这么做的!他是为了封国百姓,为了这个江山的稳定,不是为了自己!”听到苏贵妃的话,弘若就感觉自己被人污蔑了一般,脸涨的通红,胸口起伏着,她用力反驳道,“即使温大人不能帮我澄清也没关系,只要他最后能够成功,弘若死一万次都没关系……”
苏贵妃“咯咯”的笑起来,头上的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而微微晃动,焕发出媚人的光泽,“这么多年了,他竟然还是这付说辞,为了天下么?天下是什么?能带来荣华富贵,还是能让他得道升仙?耗尽一生的心血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跟自己毫不相关的愿望,弘若,你会相信世上真有这样的人么?你还如此年轻,那只老狐狸心里复杂的盘算,你又能知道多少呢?”
“温皈寒是当朝首辅之子,锦辕殿下从前的伴读,要进宫就如同进自家后院一般方便,可是你进宫半年,他只来看过你一次,你就不想知道是谁阻挡了他,不让他来看你么?”
弘若想捂住耳朵不再听她讲话,可是手却无力的垂着,没有任何动作。
“温怀远在赌,赌锦辕会为了你而改变内心的想法,可是这件事成功的希望微乎其微,一个粗陋浅薄的市井少女,如何能够左右一个未来的君王?你从入宫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是一个牺牲品,”苏贵妃抬起白净修长的手,抚上弘若的面颊,“你看,你的目的一被揭穿,锦辕便立刻下令将你拖去侯昌门前廷杖,一百棍,即使是壮年男子也熬不过啊,更何况你这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
“锦辕自幼最痛恨的,便是被人欺骗,被人操控,你们一次犯了他两条大忌呢……”
“这样的结果温怀远能预料到,锦辕身边的何晏也能预料到,可是他们都在暗处观望,都在赌,你成功了,他们便获利,你失败了,他们便彻底隐退到幕后,将罪责都推向你一个人……”
后面的话弘若都已经听不清,她呆立在苏贵妃面前,如同突然堕入冰窟中,浑身冰凉。
心在剧烈的颤抖,仿佛要滴出血来。
廷杖……原来锦辕先前令人将她带出东圣院,居然是要将她送去处以廷杖之刑!
苏贵妃是骗她的么?
可是……那两个太监带她走的,分明就是去侯昌门的路啊!
锦辕……竟愤怒到杀了她,才能平复么?
身体里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走,她稍微后退了一步,后背倚上冰冷的墙,不让自己的身躯滑落在地。
眼睛却抑制不住的红了起来。
昨夜还温柔说要纳她为妃的锦辕,今日便要取她的性命……
皇室中人,难道都是这般喜怒无常,这般残忍无情么?还是,锦辕真的如此恨她,恨她的欺骗和隐瞒,所以便要做的这般决绝,不留半点余地……
皇宫原来真的很冷啊,冷得连原本最柔软的人心,也都成了一块硬铁……
“可怜的孩子……”苏贵妃柔软的手还停留在弘若脸上,缓缓的摩挲着,无暇的面容上浮现起一丝悲悯之色,“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总是偏执的相信,什么都是美好的,相信我真心待人,别人便会真心待我,别人投我以桃李,我便报人以琼瑶,凡事都凭着自己的良心去做,”她轻轻放下手,美眸静静凝视着弘若,“可是后来我发现不是这样,你愈善良,爬到你头上的人就愈多,你愈放低自己的姿态,别人就愈要将你踩低到尘埃里……”
弘若竭力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的眼泪滴落下来,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虽然努力的让自己不要去听苏贵妃讲了什么,可是那一句句犀利的话,还是如同细密的针,一针一针刺入耳中,缓缓的瓦解她内心中原本无坚不摧的那个角落。
心里,终究还是有什么东西坍塌了吧……
“你留在宫里是一个死字,出了宫,也还是得死,温怀远送你入宫这个秘密,既然没有当即揭发出来,那么你出了宫,他就更加不会让这个秘密泄露出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死,”苏贵妃面上又浮起那抹悲悯的笑容,“我将你关在这里,虽然不见天日,却能保住你一条性命呢……”
“贵妃娘娘为何要救弘若,殿下让弘若死……弘若又怎么能瞒着殿下活下来,这不是又狠狠的欺骗了他一次吗?”眼泪终于还是抑制不住的落了下来,她的嘴角抽动着,竭力不让自己放声大哭。
弘若,弘若,今天要是哭出声音来……你就是小狗。
苏贵妃嘴角的笑容愈发明显,隐隐的,带着几分残酷,“再骗一次又何妨,骗人多了,才能看穿别人的谎言。”
她提了提繁复迤逦的裙摆,打算离开,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看向弘若,“别人要你死,你就愈要好好活着,活下去了,才能将今日所承受的痛苦全部还给他们。”
门缝里射进来细细的月光,照的她的容颜无比精致华丽,一如初见。
“好好在这里呆着,下一次放你出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江山改姓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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