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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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披屋里的生活不论从哪时看,都是比较清苦的。

  首先,这屋子特别潮湿,到了春季更是变本加厉。这屋还漏得厉害,一下雨我们则用盆、用桶到处接水,帐顶上还用塑料薄膜盖着。春雨连绵时,外面下大雨,屋里总是小雨蒙蒙,到处是湿漉漉的。再就是卫生很差,我家与厕所只有一墙之隔。那公共厕所地势低洼,地面满是泥泞,一个大水泥池上搭了几块木板就是蹲位,蚊蛆常常爬得四处都是。平日里大家又不讲究,这厕所十分肮脏,也少有人打扫。这使得我家除了臭气难闻,还蚊虫猖獗。

  有段时间,我和二哥总觉得身上奇痒难当,经常睡到半夜被一阵阵痒痛弄醒,早上起来一身到处是红疙瘩。后来妈妈回来时,我告诉妈妈,结果她在我床上的蚊帐里发现了臭虫。她看看我身上的红疙瘩,又看看我们睡的地方,她一下子就流泪了。后来,我看见她在拆洗我们的被褥时,一个人在那里默默流泪。这是我唯一一次看见她不吵不闹地,静静地在那里伤心落泪。

  我和二哥的生活全由二哥安排。二哥是善于当家的人,我们那有限的伙食费,他能保证每月开支平衡。他经常买来一大堆萝卜缨子或者青菜之类的叶子菜,然后用开水烫了,放进坛坛罐罐里。吃时用豆豉辣椒炒了,加上一点腐乳这就是我们一周的主菜。

  尽管这样,每个星期天我们还得去干校看望父亲,这一天,我们则会买点肉来,由二哥做成红烧肉带去。这样父亲和我们兄弟俩便会在一起吃顿中饭,我们也能吃到一餐肉。所以,对去干校看望父亲,我还真是非常乐意,平日里还总盼星期天快点到来。

  星期天我们要起个大早,去肉食店排队买肉。那时物资匮乏,肉食供应十分紧张,肉食店门前每天早上都排着长长的队伍等着店子开门卖肉。肉食店每天供应的肉食非常有限,就是排了队也不一定每人都买得到。因此,人们都是天不亮就在肉食店门口排队,去晚了恐怕就买不到。

  每到星期天,我总是天刚亮就起来和二哥一起出门,他去买菜,我则排队买肉。把肉买回家,吃过早饭,二哥做好红烧肉,我们兄弟俩就提着做好的红烧肉去干校看望父亲。

  讲实在话,岳阳的自然风景相当美,干校坐落在湖滨,这里留下了一大群欧美人在解放前建的别墅。这些房子全是欧式建筑,带地下储藏室共三层的小楼,拱门长廊,红瓦青砖,掩映在浓密的树林里,显得十分漂亮。这里树木品种也不少,而且粗壮高大,有了一些年头。

  我印象中,高大的树木有板栗树,樟树,枫树等。干校周边是满山的桃树、梨树,这是湖滨园艺场开垦种植的。干校地势较高,西边是洞庭湖。从这里望去,湖面浩浩汤汤,一望无际。近处可见扁山,远处则有君山,这两个岛一大一小,就像两颗珍珠嵌在碧波荡漾的湖面,更凸显出洞庭湖的宽阔深远。那时,虽没读过“白银盘里一青螺”的诗句,但对这美景,我也会有所感动。

  我很喜欢从这往君山远眺,只见湖面烟波浩渺,白帆点点,岸边山色空朦。这里真是画山绣水,十分美丽。特别是在春天,从干校到湖边的一大片滩地,总是碧绿青翠,在蓝天白云下,让我觉得这里就像是大草原,只可惜少了些白色的羊群,不然也真是“风吹草低见牛羊”了。

  到干校没有公交车,我和二哥每周都是步行去,路上大约要二个多小时。

  那时,小城外的风景可以说是美不胜收。我们沿着京广线向南走,出城后这铁路就在湖中,两边分别是内湖和外湖,在路上除了看来往的火车,看得更多是沙鸥,野鸭和一些不知名的水鸟在湖水里嬉戏,在杂草丛生的路边有时还能看到刺猬、黄鼠狼这类的小动物。

  由于经常在铁路边走,我们知道了南北不同方向的列车在哪条道上,铁路边的小道不是很好走,我们常常在铁路上走道心。这就要弄清自己是走的哪个方向的道,如果火车从身后来,我们有可能听不到火车的鸣笛而出危险。因此,我们一般迎着火车来的方向走,看见火车来了,就可以迅速离开轨道。记忆中我们常常走在左边的线路上,这样我们就总是迎着火车。其实,铁路上道心也不好走。枕木之间的距离很紧,跨一根枕木的间隔步子会很拘束,跨两根步子就太大,走起来太费力。我一般总是跨一根的间隔走,这有点像在舞台上走“碎步”。

  有时我和二哥还会走钢轨,并比赛看谁走得远。这时我们伸开双臂保持身体的平衡,快步地在钢轨上小跑起来,谁掉下来谁就输了。当然,我年龄小输的总是我,但这很好玩,输了我还会继续。我们边走边玩,一点也不觉得累,到了铁桥那里,春夏秋三季要花两分钱坐渡船过去。我特别喜欢坐这渡船,它一摇一晃地有节奏地在清澈的湖面向前划去,船尾剪出两道涟漪在平静的水面上向外推散。我们坐在船上看着湖面,船工不紧不慢的摇着浆,十来分钟就将渡船划到了对岸。

  有时,我们到达码头渡船刚好划走不远,我们便要在岸边等上十多分钟。这时,我们也正好坐下来休息一阵,看看湖面上嬉戏飞翔的水鸟,到湖边拣几块石片打打水漂漂,或者脱掉鞋袜下湖洗手濯足,这都为单调的路程添了很多乐趣。冬季水浅,人们在那里搭了几块跳板,不必坐渡船就可过去了。这跳板很长有弹性,走在上面一闪一闪,我觉得也很有趣味。不管是过跳板还是坐渡船,我都乐意,到了这里我总是很兴奋。其实,这里正好是我们路程的中点,到了这就意味着还走一个小时就能见到父亲了。

  去干校除能见到父亲,水果成熟的季节还能吃到新鲜桃子、梨子和西瓜。这是因为父亲长年生病,曾做过肺部切除手术,又患有支气管哮喘,不能做体力劳动,干校就安排他守水果山,照看山林。我们去了,父亲便买些水果让我们吃个饱。父亲是个有心人,看了一段时间的山林,他就对哪株树的果子味道的好坏了如指掌,每次我们去了他都是自己去挑味道最好的买给我们吃。这在那年月确实也是难得的享受。那几年,我一直把去干校看望父亲当成一次郊游,从来没有厌烦过。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