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周维庆对骂的是是一个短头发的年轻人，皮肤很黑，二十来岁，看上去年纪不大，却有一种老年人才有的暮气。这个年轻人跟周维庆，隔着两三米的距离，挥动着双手配合言语的攻击。
在学校门口这种公众场合，周维庆作为一校之长，有些问候语说不出口，渐渐处于下风。
陈识听了一会，隐约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这跟周维庆对骂稳住上风的年轻人，叫林节，是一中一个老体育老师的儿子。最近在学校门口旁边私自修了一个篷子，摆了几张桌子，开起了小饭店。
学校食堂的伙食大家都知道是那么回事，不少学生都跑到外面来吃饭，如此一来，食堂的生意受到很大冲击。学校只好让门卫在吃饭时间紧锁大门，阻止学生们外面就餐。
无奈外面饭店饭菜的诱惑实在太大，学生们想尽各种办法，依旧溜了出来。
一中有关方面找林节谈了几次，要他把饭店关了，林节觉得自己是正当生意，又没碍着什么，不肯妥协。没办法，周维庆这最大的BOSS才不得不“天空一声巨响闪亮登场”。
周维庆穿得不多，心宽体胖得过头了，全身是汉，看着林节说道：“我说林节，你爸爸也是老师，当然知道，学校门口是不准乱摆乱卖的，你这个小饭店是违章建筑。”
林节看着周维庆，露出委屈的神情，说道：“周校长，我在这里做生意又不妨碍你什么，你何必把我往死里赶！”
周维庆气得差点乐了：“林节你这时什么话，你这么做，严重影响我们食堂的生意。我们食堂有几十人要养呢。”
林节反驳道：“为什么学生不喜欢吃食堂，是觉得吃划不来，你们食堂有人心太黑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邓小平都说了，要讲市场经济。你们这是强买强卖。再说了，你们食堂几十人靠着学校都养不活，还嫌不都丢人。要来欺侮我这无权无势的弱势群众，小心我去告你。”
周维庆气得要死，要不是顾忌着林节刚从牢房里面出来，早下令把篷子拆了。现在僵持着，有点坐虎难下。
之前几位领导找林节谈话，都被林节这么给挡了回来。教导主任是第一个跟林节交涉的领导，谈得不愉快威胁了林节几句，林节马上说道：“你妈的敢威胁我，是不是嫌我坐牢时间太短，要杀你全家继续进去坐一坐才行。”
教导主任心中猛地一个抖嗦，泱泱而退。
其他几个领导遇到的情况类似，后来再也没人愿意出头了。众人纷纷说既然这事自己处理不好，还请周校长亲自去解决。
这事，从开始的食堂利益问题，渐渐变成一中领导的面子问题。周维庆知道，如果这事处理不好，肯定会被人看笑话。说不定还有某些人巴不得如此，然后趁机黑自己一把。
学校虽然是清水衙门，但也不乏尖锐的权利争斗。
周维庆自然知道林节是何许人也，从小就是小捣蛋，十三四岁混黑社会，拿着几把砍刀在湘南市几大街道杀进杀出的大哥级人物。手下还有七八名同样砍起人越砍越兴奋的弟兄。那时候，一中同学老师见了这个林节，都要绕着走。直到88年全国严打，林节才被抓了进去。
要说林节被抓进去，还真有点好笑。那时候林节跟一个小太妹逛街，看到一个老头子在卖冰棍，上去拿了两根吃了。
卖冰棍的老头向林节要钱，林节不给，那老头骂了几句，惹得林节大怒，给了老头子一耳光，并抢了老头子身上的一块三毛钱。
当晚林节就被抓进去了，并很快判了十三年有期徒刑。据说还算林节幸运，只有十七岁，不然说不定就是被枪毙了。
林节服刑期间表现还不错，坐了8年牢就提前释放了。一时半刻找不到工作，不知怎么的，就想着开饭店。
林节见自己渐渐把周维庆逼得没什么话说，心中洋洋得意。他人小但心计不错，不是只懂得喊打喊杀的莽夫，不然也不会十五六岁就成为黑帮组织的头了。并没有当着周维庆的面，威胁这一中一把手家人的生命安全。
陈识一旁听了，心中想到，这个社会果然是“横的怕蛮的，蛮的怕不要命的”。学校明明是在理的一方，就是奈何不了林节这死狗不怕滚水烫的架势。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说道：“林节，你这就不对了。不说法律规定学校前面不准乱摆乱卖，免得学生发生交通意外。就是你这饭店，也手续不全，都没工商局的营业执照呢。家长把学生交给学校，我们学校就要对学生负责。学校食堂可能菜做得是差了一点，那是菜太多了不好做，起码卫生安全是能够保证的。而你这里，谁能为你保证。万一出事后怎么办？为了学生生命安全，也要取缔你这个饭店才行。”
林节抬眼看去，发现说这话的人不知何时站在周维庆旁边。跟周维庆一般高，一般的肉球，不是学校有名的圆球邓大勇还有谁。
“你说什么，邓老师？你说我饭店食品不卫生不安全，你有什么证据，你没证据就是诽谤？”林节暗自恼怒邓大勇这个时候出来拍周维庆的马屁。但也被邓大勇说中要害，只得睁着双眼，像要食人一般，施展胡缠滥打的功夫。
邓大勇被林节这个神情吓了一跳，下意识退了一步。嘴上还是没有半点退却：“林节，我没说你的饭店有问题，只是说你还没营业执照。而我们学校要对学生的生命安全负责。你是老师的儿子，这点常实应该明白吧。”
林节继续恨着邓大勇，但不得不认为邓大勇说得很在理。便说道：“我也知道，我这不是刚搞了饭店，营业执照还在办理当中呢？”
邓大勇占据上风，知道自己抓准问题的关键，看了一眼正露出讶然的周维庆，说道：“林节，你也知道，学校念你是林老师的儿子，才没过分为难你。不过学校也有自己的原则。你说学校不给你活路，你刚出来，一下子找不到工作，向学校求助的话，学校不会不帮忙的。我想，周校长他们早就想好了帮你的办法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周维庆还不知道怎么做，那这些年的校长真是白做了。马上对林节说道：“是呀，我们一中是有人情味的，你刚出来找不到工作，我们学校可以安排你进食堂吧。看你搞这个饭店做得不错，去到我们食堂，也能干出好成绩的。”
林节那个恨讶，真想掐死邓大勇。但这个时候，不得不顺着周维庆的话走下去。心中却是想着，妈的，老子刚出来时候，想让你安排个职位，看门也好。你们都把我当瘟神。要不是我强行开了饭店，哪有现在的结果。
对垒就这么被邓大勇搞定了。周维庆看了一眼，跟自己身形雷同的邓大勇，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往校园里面走去。
陈识上车时候，还在想着，这个邓大勇是特意来拍周维庆的马屁的，还是他本性就是这样。
想到那次被老婆追杀，陈识认定邓大勇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联想到刘力平最近的表现，陈识对老师也不是再那么痛恨和鄙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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