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三节 上


本站公告

    呃,悄悄的,我又更了……

    ~~~~~~~~

    曙光依稀浮现,驱散掉屋里的黑暗,虽然还是难辩面目,却已能看清那端坐不动的高大轮廓。

    “好些了吗?”

    “不,很不好。”

    只手抚额,子路神色疲惫,一夜间似乎老了十岁。

    “突然发现自己是个懦夫,没人会觉得好受。”

    “何必如此。”

    子贡道:“今上龙潜之时,原裳纨绔,满朝上下,并无一个曾看明白,你触逆鳞而败,何足为怪……”却见子路默默摇头,神色苦涩。

    “自家事自家知,子贡……昨天晚上,我至少害怕了‘两次’。”

    “第一次,我的恐惧在‘过去’,不死者勾起了我对今上的回忆,可那我并不在乎……只要看清了眼前只是一个影子……他便根本干扰不到我。”

    “但第二次,我的恐惧却在‘现在’,当不死者握回太平天兵的时候,当他那一刀意成形聚的时候……子贡,我是真的害怕了,和当年面对今上一样害怕,比当初面对谢晦更加害怕。”

    “我知道我能接下那一刀,我能看到他的弱点和破绽,但,在理性之上,我却屈服于自己的恐惧,那恐惧告诉我,那一刀若落下来,我只会败,只会死……”

    “……决无,生路。”

    默然良久,子贡方徐徐道:“需要我帮你吗?”

    摇摇手,子路道:“不必。”

    “很感谢你当年帮助我封闭掉那段恐惧,不过……我不想再作第二次懦夫了。”

    深深呼吸数口,挺直了腰,子路眼中神彩忽盛,以手击头,道:“最重要是我说出来,说出来,我便能克服他……相信我,子贡,今次,我不会再逃了。”

    微一点头,子贡道:“好。”

    “那么,便讨论一下后面的事情。”

    对子贡而言,昨夜虽大致在乎算中,却也是意外频频,首当其冲的,当然是子路竟然从云冲波身上看到了帝少景的“影子”。

    事后,子路反省自己,认为那只是一瞬间的错觉,而由于资料的不足,子贡暂时也没法作其它分析。

    “这不是小事,但也不是急务,左右……不死者也会被毁灭在锦官,事后再用格致功夫好了。”

    “所以,现在,我们要尽快找出答案的,是第二件事。”

    眉头皱到如有立针,子贡轻轻叩指,道:“身为不死者,却会害怕自己的天兵,怕到甚至不敢握回……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昨夜,云冲波以龙拳突袭,将暂时失神的子路击退,却没能将他重伤。当子路取回注意力,和被愤怒感与耻辱感燃烧时,他无视云冲波的空手,以无倦发起猛攻,并很快扳回局面。

    重伤不堪再战,萧闻霜根本无力参与战局,她所能作的,只是勉力将蹈海交给云冲波,但,这却意外的遭到拒绝。

    两次不肯取刀,到最后,不要说旁观者清的子贡,就连关心则乱的萧闻霜也能清楚看出,云冲波,他根本就是在害怕,害怕蹈海这把刀!

    但,面对子路的狂攻,却由不得云冲波这样坚持,数度遇险之后,他终于还是将蹈海接过。

    ……之后,就是恶梦。

    握回蹈海的瞬间,云冲波有着明显的抽搐,但这却没有影响到他对蹈海的运用,短时间的磨合之后,他忽地大举猛攻,完全压制住子路的剑势,尤其是连续三度以同一招式强行冲击并最终破坏掉子路的防守,其中透露出的自信与强悍,委实让人心惊。

    “而且,他最后的那一刀……我接不下,在出手之前,我就知道自己接不下了。”

    听到这里,子贡也微微的战粟了一下。

    ……昨夜,重持蹈海的云冲波,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招法愈形简练,冲击力和爆破力却越来越强,一刀又一刀,单调却又强韧,终能以弱过子路的力量,发挥出压倒性的威力,击破其守势,将他逼到急退。

    八行之剑无功,子路剑势立转,将他原以为云冲波所“不配”见识的不足之剑使出,但那结果却更糟,因应着他的滔滔剑气,云冲波的刀法也作出变化。

    之前刀剑相驳,云冲波力量始终还在子路之下,但,当子路以不足之剑将形势一寸寸扳还wWw.时,云冲波的力量,却也竟在不住提升,直至到与子路完全不相上下。

    力量的来源,当然是本就该与不死者异体回魂的太平天兵,就算什么都不知道的旁观者,也该能从蹈海不住散发的蓝光中瞧出异样。

    远远看去,子贡竟觉得,云冲波不只周身尽沐,竟连双瞳也转为森篮,若天,若海,无际,无情,散发着一种近乎“非人间”的决绝和冷漠。

    ……那并非无情,而是无视,是人类俯视蝼蚁时的漠然,是一种自更高层面扫视下来的傲慢。

    “杀,杀尽不平方太平……”

    说出这八个字的,已非云冲波的声音,那声音低沉、冷漠,却又有着说不出的狂热,就好象是一团被冻在冰中的火,又好象被万千锁链困禁的魔神。

    那一刀,意在刀先,那一刀,不必出手,已将子路的自信完全击垮,也令一旁的子贡震撼。

    “那时候,我真得在怀疑自己,一直以来,我……是否完全都看错了不死者?”

    “而我,我则真得开始担心,我……能否活过下一招?”

    坦然说出这样“没志气”的话,却令子贡露出安心的微笑。

    “好,放得下,才拿得起,文王没有说错,子路,你和颜回的确是儒门中最有希望取得突破的人选。”

    淡淡摇头,无喜无悲,子路道:“那都是后话,现在的要务只有一件。”

    “……为什么,明明一刀落下就能重伤甚至杀掉我,不死者却会主动弃刀,甚至,连面对我的全力一击也不在乎?!”

    ~~~~~~~~~~~~~~~~~~~~~~~~~~~~~~~~~~

    “竟然会害怕自己的本命天兵……你这样的不死者,真是莫明其妙。”

    说着还耸耸肩,盗跖拍拍云冲波的肩膀,道:“放心,没要你回答,别苦着个脸。”却当然开解不了,不唯云冲波,便连旁边的萧闻霜也有些想要苦脸。

    (盗王……这个家伙,可比子路更难缠哪!)

    昨夜,子路约斗云冲波于千秋山,萧闻霜冒名前往,被杀到惨败,幸好云冲波极时赶到,不致遗恨,之后,云冲波与子路一番恶战,其间不住催汲蹈海之力,终将战事推向最高峰,使出足可以令人呼吸停止的强招。

    面对之,子路的信心已近崩坏,虽仍勉力使出“新桃旧符”之剑相抗,更不惜放弃防守,势求同亡,但看在萧闻霜眼里,却清楚知道,云冲波必能抢先一步,斩子路于刀下。

    她却没有想到,云冲波竟会在那种情况下,卒然弃刀!

    “我……不要!”

    似从什么恶梦中惊醒,云冲波在将蹈海脱手掷出的同时,身上蓝光蓦地崩散,招式尽破,这样的他,完全就是坫上鱼肉,待人宰割。

    惊慌莫名的萧闻霜,不顾伤势冲前相救,却显然没有意义,将云冲波救下的,是双方都没有预料的观战者。

    “好精彩的一战,不过……该结束了!”

    长笑声,八字飞旋出现,不知已观战多久,盗跖八焚横击,在云冲波胸前生生挡下无赦。

    “唔,你也不用谢我啦,子路那家伙很死脑筋的,什么‘不重伤、不禽二毛’之类的鬼话,他真是会照作的……昨晚,他已全力收剑了,就算我没有挡那一下,相信你也不会伤得太重。”

    说的很轻松,萧闻霜却明白,子路那一剑是濒死而发,威力实难想象,也决不可能收发自如,单从云冲波虽得救助,却仍然昏迷半夜,晨来方醒,便不由得人不捏一把冷汗。

    夜来,盗跖始终守护云冲波身侧,为他推宫活血,又助他安定心神,在他的帮助下,云冲波虽时而惊悚抽搐,整体上终还是一夜平安。

    盗跖一夜未睡,萧闻霜也是一夜未睡,在她,盗中之王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性情莫测,虽然刚刚才对云冲波施予援手,也难让她寄以信任,但随她怎样试探,对方也只是笑而不语,她自知并非盗跖对手,对方又未显现敌意,虽然心下惴惴,也没有办法。

    此时,云冲波已醒来约一杯茶时光,洗过了脸,也吃过了早点,神志清爽,盗跖方笑着发问--这倒也在萧闻霜算中。

    说是“不用回答”,云冲波却更觉得“非答不可”,但抓了半天脑袋,却还是挤不出半句话来,偶尔看向萧闻霜一眼,目光当中,又有惊惶,又有瑟缩,更有几分愧疚,看得萧闻霜也是心下难过,很想坐下来安慰几句。却听盗跖淡淡道:“怎么,不方便对她说?”

    猛一惊,再看云冲波时,虽慌慌摇手,却果觉他眼中似欲回避,这一下大出萧闻霜意料之外,不觉心中酸楚,只不肯带在脸上,淡淡一礼,道:“盗王说笑了。”说着起身道:“我去打些水来。”也不理目瞪口呆的云冲波,径向外去。

    却听一声大笑,又觉腕间一紧,盗跖居然也不理什么男女之别,大刺刺捉住萧闻霜,道:“痴儿,还不回头!”

    这一斥声音不响,却入耳穿心,更如暮鼓晨钟,居然令萧闻霜心中一震,竟忘了要挣开手臂,被盗跖生生拉着转了半圈。

    “看看他……看清楚他。记住,你不是要作贼,也没有丢斧头。”

    声音温和,似有笑意,盗跖道:“看清楚他的眼神,也看清楚那里面你自己的影子……你觉得,我看他比你看得更准么?”

    “子贡这头老乌鸦,可称天下第一阴险恶毒,你心志如此不固,又何苦巴巴的赶来,送死么?!”

    这几句话,真如醍醐灌顶,萧闻霜僵立一时,忽觉背上发凉,才惊觉已出了一身大汗。

    “谢……前辈教我!”

    更不犹豫,萧闻霜一揖到地,却见盗跖急急跳开,皱眉道:“什么前辈,咱家尚是单身哩,遮莫喊得老了……”说着便摇摇晃晃向门口去了,一边还在道:“你基本上没什么伤,只是心意有些恍惚,调息几日便好……放心,你到底为啥害怕,咱不是欲勤故纵,是真懒得知道!”

    他说话端如使刀,直似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云萧两人都不擅言语,更是半点接不上话,眼睁睁看他?到门口,却又站住了,道:“不过呢,咱家昨夜遇上你,倒也不是偶遇……”说着回过身来,已是没了笑容。

    目注云冲波,盗跖慢慢将背上八焚摘下,横持,出鞘。

    “……是他,带我找到你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