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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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胜了我,杀了我,都没有用,欲行‘天道’于‘人间’……你们从一开始就已错了,南辕之车,如何能履北辙?”

  江风强烈的刮着,火在烧,烧出一团一团的烟,浮向天空,江面上到处是营寨和战船的碎片,以及被烧到发黑或是染满鲜血的旗帜,偶尔,会有残存者低低的呻吟响起,若有,若无,竟给人以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面对着大江,公孙三省脸色苍白,半身都被染得通红,却仍然站得笔直,眼神当中,全无惧意。

  “当然,我必须承认,北王你无愧为小天国第一名将……”

  江南大营孤立敌阵,当然不会没有准备,背水为营的扎阵,固然是为了充分利用帝军在水军上的优势,同时也是为了坚定军心,压榨出那种鼠入穷巷的斗志。立营于江流极和缓处,对岸便是江北大营,两营中舟桥往来,缓急相济,上游百里处更有水军要塞,一旦烽火点起,半日可至。守营者是“中兴诸将”中名列第一的关虎林,公孙三省、应肃等人亦是来去逡巡,总归确保有人为援,可说是安排极周密极妥当一处营寨,过去小天国数度硬打营寨不果,反而折了不少军马。

  孰料,蹈海今次却是别出奇计:直待秋风欲起时节,方提军来战,数战不胜后,掘地为屯,似作久战之计,帝军因营中粮草极足,并不相畏,两下相持半月有余,夏去秋至,雨狂风骤,江面舟桥遂收,这原也不奇,关虎林早有妥当安排,更自按剑阵前,只等蹈海趁两岸不能相用时前来劫营。

  那想到!蹈海军虽然来战,却只是蹈海所部靖胡侯林,定胡侯李两营军马,蹈海早自选三千精兵,趁夜汨渡,待天色将明未明之时,于狂风暴雨中高擎“北”字大旗,强取江北大营!

  帝军江南、江北两座大营,夹江而立,各有军马数万,原是一体,相互为用,但说起来,终是江南临客,是以精兵猛将皆在江南,江北营中虽也都是一时之选,但无论临敌之志,还是应变之能,都要稍逊南营,营中主将之声望武功,更是远不能和自袁当死后便被目为天下第一猛将的蹈海相比,是以未有接战,营中已然自乱,待蹈海连斩三将,第一个打破外垒时,更是干脆弃却外营,退入内营死守。

  “其实……这地方我也有想到,只可惜……算中复有算,后计无穷……”

  轻松打破外营,却在攻击内营时遇到强韧十倍的抵抗,同时,江上忽闻炮声连天,该因风雨而不能出动的帝军舰队,竟由“中兴诸将”的公孙三省统领,出现在蹈海军的身后!

  中兴诸将中,论到心计深沉,智谋过人,向以公孙三省为第一,蹈海今次引兵前来,他早有戒备,苦心谋划若干,当中也虑有小天国虚南实北,先取对江之策,作所谋划,便是要守将诈败羁摩住蹈海军,自己则是引军来绝后路,务要全歼渡江诸军,是以风雨一起,他已顺流而下,隐于十里外的江湾处--江上风雨大,行船确是不便,却也因此方便了遮掩行迹。

  那想到!公孙三省船队方才近岸,却又有异军突起,径直破入阵来,当先一将正是蹈海!公孙三省至此方知,蹈海竟是从一开始就料定自己必要来援,坐实了一个“围城打援”的主意,却为时已晚,唯有仓卒应战。

  “中兴诸将”当中,若论武力,公孙三省便是最差一个,其余四人皆有十级力量,他却连八级也只是刚刚突破。但他极善识人用人,五人幕下,唯其为盛,端得高手无数,所部诸将更有两人在九级上段,胞弟亦是天下有数高手,争奈蹈海单骑破阵,锐不可当,在四十七人围攻之下,连出“酒色财气”四刀,杀十一,重伤十七,余皆迫落水中,公孙三省大军未及展开,主帅早为人所擒,自然动弹不得,江北大营眼见援军如此,心志终溃,主将虽有十倍之军,却不敢一战,弃营而逃。蹈海遂指挥部下,将营中物资连同营寨,一火尽燔,火头烧起至数十丈高,对岸小天国军望见,欢声雷动,竟连风雨声也都压却。

  南北二营,互为支撑,北营一破,南营自然无以为继,是以现下南营虽然完好无损,蹈海和公孙三省却都明白,用不了多久,关虎林就会在水军的掩护下,销毁物资,拔营北渡,换言之,这困扰小天国经年的江南大营,已将不复存在。

  “智能料敌先机,勇可万军夺帅,经此一战……’战神‘之名,相信会更加响亮了。”

  “战神……我不配,唯一配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面无表情,蹈海拒绝掉对方的称许,凝视公孙三省一会,他更请他把话再说明白一些。

  “上一次我就很想问你,但那时……刚刚‘醒来’的我,需要先理清自己的思路,所以,我放过了你……”

  注视蹈海一会,公孙三省却轻轻笑着,摇起了头。

  “说也没用,你听不懂……你的智,你的勇,都只能用于战场之上……经略天下,你并不懂。”

  可以算是强烈的侮辱,以败军之将的身份说出,其效果就更还要加倍,瞳孔蓦地收缩,蹈海眼中杀意大盛,却,被另外一个人阻止。

  “……北王,请让我来问吧。”

  出现得是长庚,微笑着化解掉蹈海的怒气,他更指向对岸,向蹈海示意。

  “虎林公……确乎已经承认了自己身为‘元帅’的失败,但相信正是如此,他才会更加渴望证明作为‘将军’的自己,所以……北王,他现在已经来了。”

  正如长庚所说,对岸营中,出现了柔和而又炽烈的白光,上冲天宇,更伴随着清亮的长啸,似将天上云层也都震散,很明显,以“天地君亲师”五技享誉天下的帝军第一强者,亟待要把他的屈辱在武斗中发泄。

  “哼!”

  轻轻一侧身,蹈海早跨出到数十丈外,迎向江上,目送他踏虚而去,之后,长庚回头,看向公孙三省。

  “那么,三省公……你的‘道理’,能不能说给我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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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淫贼?我?!”

  两只眼睁得有如铜铃,敖开心头发虽然还没有竖起来,但也已经差不多了。

  今天上午,在一连串的乌龙和意外后,敖开心终于还是如愿以偿,接近到了朱子慕的座车旁边,也表明了自己的来意,可是……在被对方的侍女认出后,一切就急转直下,被咬金断玉的指证为“淫贼”,大惊失色的敖开心还想为自己辩护,却立刻被早已看他不爽的四人围攻:也亏得他,这般情况下,竟仍能忍住不用敖家武学,左支右绌之下,虽然大吃其亏,却到底逃了出来。

  “这些家伙,下手还真狠,明明是看我最帅,要假公济私,先去掉一个竞争者……”

  “嗯,我说,开心,你现在……觉得自己还有资格作竞争者么?”

  “唔……”

  咬牙切齿一时,敖开心还是很不甘心的承认,现在的自己,确乎真是非常的不利。

  “但我绝对还是竞争者,我绝对还在,绝对还没有退场!”

  “这些东西就别想太多了……”

  苦笑着,帝象先也想不出有什么话好安慰敖开心,当然,同时,他也极感好奇,这“淫贼”两个字,到底是怎么扣上来的?

  “你当时只是放东西,又没有顺手牵羊的拿人家大小姐什么东西……这个‘淫’字,用得真是奇怪呢……”

  沉吟一时,眼前突然一亮,帝象先分析说,也许,那一天的访客不止自己两人,别人作的一些事情,也许胡里胡涂的被记到了敖开心身上。

  “你看你们……连‘英雄救美’这么傻的招数都能想到一块去,其它点子撞上也不奇怪……你看,可不可能?”

  “……首先,英雄救美是很经典的手段,绝对不傻。”

  吹胡子瞪眼了好一会,敖开心才长叹一声,说这些事情现在跳脚也没用。

  “走一步看一步吧,慢慢想法,搞清楚为什么那死丫头对我这么有意见……目前,还是先把那几头不自量力的笨家伙底细搞清楚。”

  第一个倒是很简单,敖开心当时就已认出,而听到名字,帝象先也很知道这人是谁。

  “孙孚意……唉,还是‘东江浪荡子’这名头更响亮啊!”

  说起来,孙孚意绝对算是一个名人,身为当朝太保孙无违的次子同时也是嫡子,他和他长兄,出自侧室的孙孚鞅的关系,一向都是各大世家中津津乐道的话题。

  “这家伙……听说十几岁就被叫作‘会走路的伤风败俗’,后来更被称为是‘道德败坏的活标本’,……虽然武学读书上都很有天份,可惜就是不上心……呸,就是因为有这种人在,我们才会被连累当成纨绔子弟啊!”

  与孙孚意相比,大他两岁的孙孚鞅就完全是另个样子,敦厚稳健,谦和内敛,口碑非常好,但……很可惜,他却偏偏是出于侧室,母系更只是庶族出身,什么背景也没有。

  “所以啊,为了这对兄弟,孙太保这些年来可没少头痛呢!”

  点头同时,帝象先更补充了一个笑话作为佐证,据说,在考虑诸大世家动向时,三仲中的仲高曾经这样建言:

  “不用担心孙家,孙太保就算要考虑造反,也要先把家里两个儿子的事情处理干净……”

  笑话当然只是笑话,却能够折射出很多事情,不管怎样,这种家族内的暗斗,向来都是最能消耗元气的,立贤还是立嫡,曾经困扰过千百年来的不知多少智者强人。

  “不过,现在看来,孙太保大概是有决断了……”

  会让自己的嫡子前来提一出被要求是“入赘”的亲事,无论成败,都足以折射出孙无违的态度,默默的点着头,敖开心一边却又很愤怒的拍着桌子。

  “但是……这种人渣,不行,绝对不行!我这里就第一个不同意!”

  “呃,你有什么立场来说同不同意……那你看这一个呢?左武烈阳?”

  “是‘客北左家’的子弟啊……他们可真是有日子没出什么人物了。”

  大夏世家中,以“左”为冠的共有三家,但希奇的,三家都有着同样的坚持,那就是,自己并不姓“左”。

  最早的左字世家,是为“舞风左家”,起于第一战国时期,初代家主左丘思明,乃一代史家,威望极着,也算是大夏文脉之一,但后来,英峰陈家治世期间,北抚诸项,便有一支项人入朝受策,号“左贤侯”,之后,他们更造表求列世家,愿弃绝胡姓,以“左”字立家。

  以文不以武,潜化四夷,原是大夏一向以来的国策,但一个“左”,却捅着蜂窝,左家子弟向来自诩为大夏文脉,眼高于顶,那肯让外族胡人同姓?累表苦奏,最极端的,更说出了“上古圣主,以夏化夷,今陛下欲反其道而行之邪?”这样的话。

  争执未下,却又有了更加出类拔粹的热闹,项人的内斗,使又一部族投入夏地,而不知是故意还是习惯,仅仅是因为同时安置在京蓟之左,相关文士竟然援引条例,拟封其首领为“左武侯”!

  这一下才真是乱开了锅,每日里朝堂上吵得乱七八糟,有支持左家,说不能以夷乱夏的,有支持二左的,说大夏立国以文,就该当包容万象,更有扯到国策国本上去,说如何处置方有利于南抚百纳的……到最后,还是当时的世家之首,丘家之主出了一个主意,舞风仍然姓左,两只项人部族则分别姓“左贤”,和“左武”,更依其分封地方,各录名为‘客北左家’和‘客山左家’,才算是平息下去,只舞风左家仍然耿耿于怀,到最后,竟然上援古籍,把自己姓氏改作“左丘”,才算是心平气和下来。

  “这个家伙,看起来是佛门的俗家弟子呢,而且居然还是兼修净土华严两支的武学,这倒是很少见啊……”

  左武也好,左贤也好,都已经千多年没出过什么象样的人物,至于家族,更是从来都没有“势力很大”过,两人向来也没听说过这“左武烈阳”,议论几句,也只能放下,算是走一步看一步再说。

  “反正,和尚最好还是回庙里去,为什么要学人来找老婆?这不成了花和尚吗?道德败坏如此,这个也不成。”

  “喂喂,人家是俗家弟子好不好!”

  齐公子的名字,两人也已打听出来,名为“齐野语”,据说是朱大妻家的远房表侄。

  “这个齐野语,很明显是东海三山出来的人……切,会变几手戏法很了不起吗?动不动就变花,一看就花心,这个也否了。”

  苦笑着收掉齐野语的卷宗,并把最后一人的资料摊开,然后……两个人,都陷入沉默。

  “这个卜阳……才真是麻烦啊。”

  什么背景也不知道,只是自称“卜阳”,那个年轻的药师实在让两人很头痛。

  “宫里面坏人多得很……有用毒用得这么高明的么?”

  “第一,宫里坏人没那么多……第二,没有。”

  上午,卜阳一出手毒毙数十劫匪,已令诸人心惊不一,而在敖开心狼狈逃命之后,帝象先更亲眼看到,那药师只是微微击掌,便令那些似乎经已死透的人醒转过来,揉着眼睛站起来。

  “就在刚才,你们已经由生到死,又由死到生的走了一趟,也算是再世为人了……前世恶业前世断,今生福缘今生修,不要再为恶了,作个好人吧。”

  这样的说着,他更给每人都散了一些银子,算是自谋生计的一点本钱,对此,朱子慕的反应不得而知,但至少那丫头阿服,是非常崇拜的睁圆了眼。

  “当然,另外几个人的脸就很难看了……对,就和你现在的脸色一模一样!”

  不理会帝象先的戏谑,敖开心很苦恼的伏在桌上,抓着自己的头发。

  “反正,我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我会被当成……当成那个什么贼……咦?!”

  眼睛突然一亮,敖开心跳起来,跑到后面,一脚踢开一扇小门,里面捆着三个人,一是秦一口,一是吕二可,再一是个胖子,据说姓蒋,乃是那干劫匪的头领,三人气色都差得紧,一见他进来,立刻又是一阵哆嗦。

  “这个……爷,我,我们也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去啊!”

  “这个不重要了!”

  将三人一一端详过来,敖开心狞笑几声,道:“爷的事虽然坏了,但爷也不怪你们……今来,是有件事要问你们……”

  “千门当中,有什么骗术,是一定要用小孩子来作的?!”58xs8.com